美尼斯将他抱到楼上的房间,放到床上,然后放下一面的半透明纱帘,外面只能朦朦胧胧的看到床里面。他解开云泽的衣服和短裙,然后脱掉鞋子,把头发整理到枕头一侧,这美丽的身体被橙色的光映得如融化的蜜糖一样吸引人。
侍女把温水端过来,棉布拧干递给美尼斯。
美尼斯小心擦拭着云泽的脸、脖子、胸口……雪白的肌肤因为酒微微发红,还散着酒香,摸上去有些潮湿,十分吸手。
毛巾拿出去,要重新清洗拧干。
美尼斯捧起云泽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唇边,轻吻还带着红色光泽的指尖。这只手拿过泡在红酒里的水果,有着水果甜蜜的香气和葡萄酒的淡淡酒味。
美尼斯的双眼像是两团深色的旋涡,他看着睡得毫无防备的云泽,闭了闭眼,最终只是吻了一下手背,像是狼小心翼翼收起獠牙,用舌头舔了一下酣睡在怀里的羊羔。
“夜间安,殿下。”
云泽作了一个梦。
他在梦里捡贝壳,一丝不挂地站在海边的沙滩上,脚踩着细细软软的沙子,夕阳照射在他的身上,晚风像是情人温柔的手,撩起他的发丝,亲吻他的唇。海浪会冲刷过来,没过他的双足,一波一波。
他在沙滩上慢慢行走,有时弯下腰捡起一枚贝壳。
有人在黑暗处注视着他,从他的头发一直看到被海水淹没的脚丫,但梦里看不到对方,只是知道被热切地注视着。有一种奇异的情绪围绕着他,好像那窥视的是他熟悉的人,并不畏惧,但想要去寻找的时候,却是模模糊糊的一片。
海浪突然变得很不温顺,风中传来野兽咆哮的声音,一个黑色的影子突然压倒在他身上,云泽的后背贴着细细软软的沙子,双手被抓住放到上头,他又惊又怕,一道闪电劈了下来。
他醒过来,发现自己好好睡在床上,换了干净的睡衣,嗯……好像小裤裤也换了。感觉有点点羞耻,昨天喝多了,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到这边的。还好有美尼斯,是他在照顾醉酒后的自己吧?
云泽把凌乱的头发抓到脑后,有点儿懊恼地长叹一声:他忘记了桶装酿造的葡萄酒度数会更浓,何况他还喝了那么多。
没有做出什么丢人的举动吧?
他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起来之后发生了什么。云泽起床,掀开帷幔,外面已经大亮,他起得比往日都要晚。
云泽换下睡衣,穿上早就准备好的新的衣服,是库里人常穿的夏衣的款式。
上半截是短袖的T恤,袖边用金银的珠子做了漂亮的装饰。T恤很短,手抬高一点就露出一小块腹肌,但是这样的设计很透气,也很凉快。
下半截是露大腿的包臀裙,就和那种大裤衩那么高,还算安全的长度,腰上有着一圈图案精致的腰带,腰带扎成结,两头垂下,还有漂亮的流苏。
连脚上也是本地特色的皮质凉鞋,黑色的野牛皮,底子也是四五层的牛皮,用牛筋熬的胶粘上。脚面串了很多宝石,什么绿松石,红珊瑚,蜜蜡,还有金珠银片,串成漂亮的几何图案。据说这一双鞋足够普通六口之家吃喝一辈子的,踩着却不如系统提供的布鞋舒服。
除此之外,云泽的脖子上和手腕上还挂着不少黄金首饰,手腕上是简单的金环,脖子上的则串了一些蓝色的宝石。
如果要出门,最好拢一件薄的亚麻斗篷,用于遮挡那强烈的紫外线。
他摇动摇铃,阿梅端着洗漱用具过来,云泽洁面和刷牙后,用毛巾擦嘴上残留的水渍,一边问:“昨日我醉了说了什么醉话么?”
阿梅想了想,摇摇头:“殿下醉了后就睡了,美尼斯大人给您换了衣服。”自家神子殿下无论是睡觉还是喝醉了,都特别乖,脸睡得红扑扑的,好像小婴儿。
那就好……云泽松了一口气,形象还在,他又问:“美尼斯呢?”
“美尼斯大人在检查小祭司大人们的作业。”阿梅说。
云泽一下笑起来,他已经能想象到小祭司们苦巴巴的脸了,美尼斯真的很严格啊。
“今天让厨房做酸奶水果捞,每个孩子一碗。”可怜的孩子们,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
库里的居民为西瓜这种神奇的水果而欢喜的时候,其他地方的人也在为玉米的茁壮成长而快乐。
很能‘吃苦耐劳’不挑地的玉米在这里适应良好,大部分地方都能长。虽然国王没有告诉他们玉米应该和豆类轮种,但是因为泰锡人普遍还是种在之前种胡豆和鹰嘴豆的土地上,很多国家也是有样学样。
和玉米一起进入各个国家的,还有泰锡之月的传说。
那随着月亮的清辉降落世间的神子,带来了许多神国的宝物。
他纯善,且心怀怜悯,为奴隶提供食物和住所,免除优秀者身上的枷锁。他为饥饿中的平民找到饱腹的神国的种子,为跪在地上劳作的妇女制作磨制面粉的工具,为弯腰在田地里劳作的农民制作耕种的工具,为病中的人提供神奇的药物。
他是泰锡的月亮,他的光无私地照在每一个黑暗中行走的人身上。
其实出使的使团不会这么刻意宣传异国的神子,他们这次出行的主要目的是玉米,其他都是次要的。真正在幕后推着泰锡神子名声越来越大的是商人们。他们从库里带来了成品的药剂、美丽的化妆品、滋润又不油腻的润肤乳、清洁身体的手工皂……还有晒干的樱桃花。
那么要怎么让自己手里的商品升值呢?那就是吹捧泰锡的神子,描述得天上有地上无,那么他所制作的东西也会变得非常值钱。
商人们的策略非常成功,他们用高价卖出了这些商品。
而高价买下这些东西的贵族男女,他们用着这些神奇又有效的东西,遥想着传说中有着月神一样的美貌的泰锡神子。他的肌肤,应该像是飘飘洒洒的雪花一样洁白晶莹,他的嘴唇就像是红色的花瓣一样香甜馥郁,他的头发是银色的月光,他的眼睛是夏日的天空……
在这个缺少了娱乐的时代,聊一聊遥远泰锡的神子,用着泰锡库里来的珍贵商品,居然也成了一种时尚。
而引领时尚不自知的云泽在太阳底下看着即将落成的小剧场——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应该叫做‘小’剧场。
从外面看,这是一个圆柱形的建筑,以后世眼光来说就是地方剧场那么大。并不是很高,大概有十米,但是占地还是比较广的,直径得有百来米。因为云泽的要求,外面没有雕刻出美丽的花纹,只是最简单的光滑曲面,走上台阶,有六个小拱门可以走进去。
但是走进去才发现,里面很大,国王向下挖了五六米,所以其实看表演的客人阶梯大概有十五米高度差,最下面是一个半圆形的舞台,舞台大概在离地三四米的高度,从不同角落都能清楚的看到舞台。
在舞台两侧,有提前埋下的大水缸,可以利用共振达到扩音器的目的。大水缸确定位置的时候,云泽就站在台上试验了,他们用了几天才确定了埋水缸的位置。
扩音效果当然没有现代仪器好,但是舞台上稍微大声一点,最远的位置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已经超过了云泽的预期。
舞台的上方,用木柱撑起一层用亚麻布加上油和蜡制作出来的油布,可以为演员遮挡一下风雨。油布很高,并不影响观众观看。观众席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是完全露天的,若是碰上大晴天或者下雨,那只能是自认倒霉。
偏偏啊,库里的夏天少雨,但是高温,库里春秋不冷不热,但是多雨,库里的冬天还下雪。
这个小剧场,云泽原来说要容纳三百人的,国王说修大一点,人数多一点,但是他以为就是增加到千来人。没想到现场一看,居然可以容纳三四千人。
“搞不好,在千年后的未来,这里会成为库里的标志性建筑呢……”云泽在心里说。
不过这么一来,这么大的这么宏伟(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的剧场用来演出云泽叫人排练好的几个儿童剧,似乎就有点儿大材小用了。怎么着,都该是莎士比亚戏剧,或者老舍先生的茶馆那种级别,是不是?
云泽一直走到最底下的座位上,他需要抬头才能看到远处的舞台。他越过座位,朝着舞台走过去,从座位和舞台,没有直达的阶梯,那么高,就算跳起来都够不到。
演员有另一个出入口,这样的设计是为了保护他们,不会被愤怒或者过于热情的观众伤害到。
云泽又走回来,走到之前入口的地方,美尼斯一直站在那里。云泽和他说:“你在这里等一下。”然后他就从出口走出去。
美尼斯没有动,虽然他不知道云泽在做什么。
但是很快他知道了——中间的舞台上,出现了一个他熟悉的人,那人对着他扬眉一笑,右手覆于胸口,微微弯腰:“先生们,女士们,欢迎来到我的儿童剧场。”
声音毫无阻碍地传到了美尼斯的耳朵了,他微微一笑,在旁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他是全场唯一的客人,台上是全场唯一的表演者,这感觉很新奇,好像两人暂时脱离了现在的身份,成了另外一个人,有了另外一种身份。
云泽站在台上,但他没有表演,他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站在上面,四周所有尽收眼底,那感觉很好,他还看到美尼斯,就坐在左侧的地方,看着他。
那视线和关注像是阳光,他走到哪里,阳光跟到哪里。
真好……云泽心想,他想要被人在意,被人关注,被人追随。这几年美尼斯一直和他在一起,就像是一个人的身体和他的影子。可惜他们到底不是人和影子,他们是两个人。或许哪一天,美尼斯有了喜欢的人,他就会搬出去,离开那个院子。
云泽不太愿意去想那个画面。
他们把剧场转过一遍就回去了。虽然是大热的天,两人还是坐在一个车厢里。
“美尼斯,”云泽突然问,“你以后会结婚吗?”
美尼斯心头一跳,嘴里已经回答了:“不会。”
不会结婚,就没有亲密的伴侣和孩子,或许他会一直留在别院里……虽然这样想好像很自私,但是一瞬间,云泽希望他一直没有。
“殿下想要结婚?有……喜欢的人了?”美尼斯声音抖动了一下,嗓子有点儿干哑。
“没有,我也不准备结婚了。既然你也不结婚,我也不结婚,不如我们就一直这么一起住着,一起吃饭,一起玩。若是谁不开心了,有个述说的地方。若是谁生病了,就照顾一下。”若是死了,就撒一杯土。好歹,有个人知道他曾经来过。
美尼斯的心揪了一下,本来听到这些话应该高兴才对。
“殿下。”美尼斯伸手握住云泽的手腕,香串上的流苏垂落下来,暗香浮动。
云泽后退了一点,碰到了车壁,美尼斯的眼神和平常不太一样,说不出来,总之,让人紧张,忍不住想要躲开。
美尼斯靠近了一些,他半直起身,一只手撑在车壁上,低头看着被圈在怀里表情有点儿呆的云泽。美尼斯那优雅且低沉的声音响起在耳侧。
“殿下,您说我是您的朋友、兄弟、家人。您有没有考虑过,或许,我们可以是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