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战场逃兵。”美尼斯看着那些人的眼神微带着鄙夷,“战场上临阵脱逃的士兵会在脸上烙印,他们在所有的国家都不能得到赦免。”
上层社会出身的美尼斯不明白也不理解底层人的不得已,他只觉得这些人在战场逃离,就是背叛国家、背叛君主,会被神灵唾弃,世代受到诅咒。
这是这里大部分人的想法,就算是那些奴隶本身,他们从小被灌输这种为神灵和王族服务的思想,如今被烙印变成奴隶,心里也不敢有任何的抱怨和不满。
美尼斯作为本土人士,他没有觉得奴隶的存在有什么不对,正如他坚信神灵的存在和自己是神族后裔一样。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基本是不可能改变的,除非他被穿越了。
所以,美尼斯就毫不避讳地和云泽科普了一下奴隶的类型。
奴隶大概可以分成四种,第一种既没有特长,长得也不好看,一般从事纯体力工作,种田放羊都有他们。第二种年轻强壮有一把子力气,训练成奴隶护卫或者奴隶兵。第三种是有特长的匠人或者长相清秀的男女,为主人做工或者在家里做些简单家务,类似家养匠人和家仆。
第四种最少,要挑选美貌的男女,年纪越小越值钱,训练成专门从事床上事业的宠奴。这种美尼斯只是隐晦提了一下,因为他洁癖,把性看成是不可对外述说的肮脏事。
美尼斯是发誓保持身心的洁净,努力侍奉神灵的虔诚神职人员。
他这样的人不太多,大部分神职人员都会结婚生子,女祭司可以嫁入豪门,男祭司可以娶有王家血统的高贵女性。未来他们的孩子里,会挑选出有潜力的,继承自己的事业。
这年头世袭制才是主流,无论是神职,还是奴隶的身份。
基本上,做了奴隶这辈子都不可能翻身,而本来无辜的孩子,只要父亲这方是奴隶或母亲是奴隶,他就天然成为奴隶。
其中大部分的奴隶来自于战败后的国家,那些皇族、贵族和反抗的居民。其次是盗匪掳走的或者人贩子从各地拐卖来的,尤其有一部分青年女人是被长相俊秀会甜言蜜语的男人骗来的。最后才是活不下去的百姓自己卖了的子女或者自身。
奴隶想要脱籍,需要立下功劳,或者极受宠爱看中,然后他们的主人大发慈悲赦免了他们的罪,才能获得正常人的身份。除了王族的奴隶因为待遇好、机会多可能没想过成为正常人这件事,其他奴隶都渴望获得脱籍的机会。
奴隶主们不把奴隶当同类,让他们发善心实在太难,一百个奴隶里未必能有一个有这待遇。
如果云泽不是带着游戏里的技能和物品穿越,而是完全原身状态,那么他这样长相还不错的异族人,没有自保之力,会沦落到什么样的下场简直都不敢去深思。光是听不懂这边人的语言就是一个巨大障碍,他还没有吃的和穿的。
极大可能,他也会沦落成奴隶的一员,被当作笼子里珍贵的野兽。
云泽的内心对奴隶们充满了同情,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他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些奴隶的生存状态,无法改善他们的处境,那么一切同情都显得虚伪而轻浮。
靠近的云泽等人被他们看到了,毕竟这么一群大活人和车队。
他看到一个奴隶走向守在附近的一个举着青铜矛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还指了指云泽等人所在方向。那个穿着圆领上衣和包臀裙的男人举着青铜矛走过来,一脸的戒备,云泽却只能注意到对方露在外面粗壮的大腿和密密的腿毛。
唔,辣眼睛。
“你是谁?这里是私人农场。”短裙小哥虽然严肃,却不凶狠,脸上有毛绒绒的浅色胡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他的衣服上有简单的彩色花纹和皮革装饰,应该不是奴隶。
“请不要误会。”美尼斯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武器是无害的,“我们是准备去库里的商队。会立刻离开,请放心。”
谁知道短裙小哥却眼睛一亮:“等等,你们是商人?”
美尼斯微笑点头。
于是他接着问:“你们手里有来自遥远海岛的香料吗?”
“有一点。”美尼斯说得很谦虚,其实他有一车的香料,什么类型都有一些。
短裙小哥点点头,他还是举着青铜矛:“你们可以来两个人,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又有我们需要的,你们会得到足够的报酬。”
美尼斯像个真正的商人那样,他抱起一些香料作为样品,和云泽一块儿随着短裙小哥进去。
他们来到一个有很多短裙小哥的地方,他们有的拿矛有的拿盾,穿着皮绳编织的拖鞋,一对一的在训练拼杀,动作略大一点就能看到裙底风光。这里好像没有内裤这种东西,对直男来说,这一幕相当辣眼睛。
“队长,这两个人是商人,他们的商队里有香料。”带他们来的短裙小哥和一个赤着上身露出隆起的肌肉群的络腮胡子大汉说。
络腮胡子大汉看着美尼斯:“把你拥有的香料拿过来我看看。”
云泽发现美尼斯是个善于聊天和收集情报的人,以香料为引子,三五句话,他们已经说到这个私人农场的主人,泰锡的三王子。
美尼斯算起来也是王室人,但这个时候却像是真正的商人一样,络腮胡子丝毫不怀疑他。当然,络腮胡子也不傻,除了告诉美尼斯需要的某一种香料,其他关键消息一个也没说。
说到最后,美尼斯忽然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青铜牌子(没有生锈前的青铜是黄偏红色),正面是双头猎鹰,背面是狮子:“我是来自库里的祭司美尼斯,大神官的弟子,伟大泰锡王的亲外甥,神灵忠诚的侍奉者。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需要这么多的薄娜娜香料了?这种香料通常只用来制作祭祀某个神灵的香膏。”
络腮胡子一看这个牌子就知道是真的,他当即行礼:“您就是美尼斯大人?”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络腮胡子看了一眼云泽,云泽正准备懂眼色地撤退,美尼斯拦住他,一只手抓住云泽的手臂,半搂在怀里:“你可以说了。”
这是不必避讳云泽的意思,但云泽一点不觉得感动,他甚至觉得自己现在可能在被迫站队。
他不得不贴着身边这个人,对方的手隔着斗篷和衣物,热度却一直传到手臂肌肤上。要不是美尼斯对别的人都十分冷淡,云泽都得怀疑他是不是肌肤饥渴症。
他真的不想听这些事。
想一想,一个未来的大神官,一个王子,他们的秘密,是其他外人可以随便听的吗?这不是明摆着,要么云泽成为自己人,要么安静闭嘴,反正是不许成为敌人的,因为他听到了秘密。
“沙姆王子就在这里。”络腮胡子低声说。
美尼斯脸色微微一变,紧接着命令道:“带我去。”
这是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泰锡有很多神灵,他们保护泰锡人的各个方面,他们的身体、家庭、事业等等。其中需要这种特殊香膏祭祀的,却是一个保护人的身体不被邪恶力量诅咒的动物神。
沙姆一定受伤了,并且很严重。
“云泽。”他口齿清晰的喊出云泽的名字,热气吹在脸颊上,带着那种‘口香糖’的特有清香,“阁下,我需要你。”
云泽有些不明所以,看在一路上美尼斯的悉心照顾上,以及此刻他示弱一样的语气上,他还是点点头。
“谢谢。”美尼斯抱了抱他,脸埋在颈窝处,鼻尖蹭过云泽的脖子。
云泽脸红红的,心里再一次骂自己:云泽,睁大你的双眼,不要轻易放下戒备,否则你要死在这上面。
他们去了最里面的一间屋子,屋子很亮,不是通风口多,而是墙上的火炬多,照得房间亮堂堂的。一进去就能闻到一股草药味,还有人在一旁捣药,绿色的汁水不断溅出来。
那张铺着柔软羊羔皮的石床上躺着一个人,深棕色的卷发铺散开,腿上有着厚厚的包扎,此外手臂上、肩膀上、腰侧都有包扎,人是半昏迷的状态,脸色苍白没有血色,额头上全是汗。
他的身边有好几个人来来回回,一些给他擦汗,一些拿着一个古怪的铜像祈祷,还有给他喂水的。
“你们是谁?”旁边捣药的人跑上来。云泽这才看到,这还有个半大不小的少女,双目通红,一边说着话一边盯着他们。
“放肆,这两位是库里神殿出来的祭司大人。”之前的络腮胡子呵斥这个少女,又对美尼斯两人说,“祭司大人,请看看王子殿下吧。”
美尼斯走过去,还没靠近就闻到了一股怪味,他上前看了看三王子的脸,摸了摸他的额头,很烫,在发烧,又扯开眼皮看了看,是昏迷状态。他从未见过一向勇武的三王子如此虚弱的样子。
“把包扎解开,我需要看看伤口的情况。另外需要干净的毛巾和水,水要煮沸的水。殿下是被什么动物咬伤的?咬伤多久了?上一次清醒是什么时候?”美尼斯一边挽起袖子,一边连着问了几个问题。
“是狼群。殿下,殿下是为了我受伤的。他昨晚开始发烧,身体变得很烫,一直在说梦话、抽搐,今天就……”少女再一次哭起来,她哭得梨花带雨,但无论是其他在忙的人,还是络腮胡子,都无动于衷,甚至有点儿厌恶。
美尼斯心里叹了口气,他早就告诫沙姆王子,不要沉迷美色,他总有一日要在这上面摔一个大跟斗。只是没想到这会儿就出现这样的事。沙姆王子被伤得那么重,说明身边的侍卫不足,肯定是带着这少女出去幽会的时候遇上的。
他慢慢解开包扎的地方,绿水和脓水混合在一起,这是一块严重撕裂的不规则形状口子,已经发脓,怪味就是从这里来的。
美尼斯学过医术,巫医不分家,所有神职人员多少都会一点。美尼斯从小跟着大神官学习,他也处理过被野兽咬伤的情况,基本上,像这样严重的,并且已经导致发热昏迷的伤,会让事情变得糟糕。
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三王子是第一王妃的大儿子,也是王位的继承人,除了和他父亲一样管不住自己贪好美色的心,其他方面一直堪称众王子表率。他同母弟弟四王子也不错,只是性情过于温厚了一点,作为辅助的王弟很合适,作为继承人就差了一点。
如今泰锡表面上看起来威风八面,其实危机四伏,需要一个英明果敢的君主。
美尼斯选择了一个政治合作伙伴,就是沙姆王子。
沙姆王子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