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文曲星君科举路

侯府在接连生下七个嫡子之后,终于有了嫡女。对此,老侯爷给全家做出了指示:

宠!

给我使劲儿宠!

姜星秀家里不是侯府,只是这个王朝的江南首富,他也不是那个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嫡女,是嫡女的双胞胎哥哥。

姜家儿子已经够多了,他的诞生并没有得来欢迎,全家都围着唯一的妹妹转,好在,姜星秀并不是真小孩,不会在这种环境下产生不平衡。

当然,感情都是相互的,要说姜星秀对这个世界的家人有多大感情,那不可能。

几乎是平平淡淡地过着。

一过就是七年。

早晨,朦胧光线才从窗纱透入,姜星秀的房门就被大力推开,小女孩哼着姜星秀听不懂的调子,冲进了他的里间,将他从床上推醒。

“姜星秀!姜星秀!”她从不叫哥哥,“起床!起床!陪我去厨房!听到了吗!别睡了!起床!”

姜星秀睁开眼睛,静静凝视她,小女孩下意识往后瑟缩。

她有些害怕她这位同胞兄长,却又控制不住地想招惹他。

“出去。”姜星秀平静道,“姜顺心。”

小女孩可怜巴巴:“外面风冷,小哥。”

哦,纠正一下,需要的时候,才会叫哥哥。

对于没什么感情,又没什么必要的时候,姜星秀通常是吝啬得连再说一遍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小女孩被兜头盖了一件夹缎团龙披风,小男孩冷淡地从她身边经过,扬声:“来人。”

丫鬟们端着洗漱用具鱼贯而入,姜星秀用杨柳枝沾了青盐洁牙,舀漱口水,咕嘟嘟吐到痰盂里。有丫鬟端走痰盂,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执起他的手,药皂将指间,手被,纹缝都细细拭净,又有丫鬟用温茶水打湿绸缎,覆盖在姜星秀脸上,温柔地替他净脸。

毛茸茸的披风裹着姜顺心的小脸,她隔着远远地站定,黑得发亮的眼睛里满是男童的倒影。

额心一道红痕在茶水的滋润下愈发鲜艳,衬得他就像小仙童一般。

爹娘和哥哥们好像从来没夸过小哥,他们都说囡囡漂亮,可爱,是天上下凡的小仙女,可是,分明是小哥更加漂亮啊,为什么不夸小哥呢?小女孩想不通。

姜星秀洗漱完,走到同胞妹妹面前,“有事?”

姜顺心眨着眼睛:“我要给家里人熬粥,你陪我嘛!”

姜星秀可无可不无地“嗯”一声。

厨房多油污,然而大概是早知道“小公主”要进厨房,下人们约莫是连夜冲刷个干净,让“小公主”能够踩着她心爱的小皮靴,脚步轻快地进入厨房。

她熬的是普普通通的大米粥,水和米都是丫鬟帮她放的,柴火也是丫鬟添的,而她放着有经验的厨师指导不要,非要自己来指挥火候和搅拌频率。

姜星秀让人搬了个凳子,就坐在那里当个睁眼瞎,不去管姜顺心的瞎指挥。

姜顺心说着说着,把丫鬟挤开,自己用大勺子在特意准备来熬粥的小铜锅里搅拌。

看着也像样子。

“囡囡,在煮粥啊。”门被嘎吱推开,姜闻先脸上先是一愣,然后绽开笑颜。

姜星秀起身:“父亲。”

姜顺心回头笑:“爹爹!是啊,我煮粥给爹爹和娘亲吃!”

迎来好一顿夸。

夸完后,向着姜星秀使了个眼色,率先走了出去。

姜星秀关上门,跟着到院子里。

似乎是感觉这个距离不会被女儿听到后,姜闻先脸色一瞬间黑沉下来,骂道:“你当哥哥的是怎么照顾妹妹的!她那么小,你居然让她进厨房!尊老爱幼,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身上去了?”

姜星秀不急不缓:“我跟她是双生。”

要照顾也不该是他照顾。

姜闻先那张脸便也从黑天变成了泥石流,“那你就任由她靠近那个锅?不怕她烫着?”

姜星秀继续不紧不慢回答:“一开始,她没有靠近,是让丫鬟做的。你来的时候,她才搅拌不到十息。而且,她七岁了。”

七岁的小孩,又不是三岁,有一定自我保护能力了。

当爹的并没有将小儿子的话放进心里,只觉得自己权威受到了挑战。

他扬起巴掌:“你还敢顶嘴?我要去问问你先生,你是怎么念的书!”

“父亲!别动手!”先是成年的男声焦急传来,大哥姜有秀三步并两步上前,“小弟还小,您好好教,他会听的。”

“你是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姜闻先倒也没有添油加醋,将事实如实说了一遍,大哥听罢,声音就恢复了往先的稳重:“父亲您别气,小弟还小,尚不知道做哥哥的就是要爱护妹妹,也不清楚火焰的可怕之处,您慢慢教,小弟会成为一个成熟的哥哥,好好照顾妹妹的。是吧,小弟?”

姜星秀淡淡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姜闻先放下的手掌又有了抬起的趋势,大哥赶忙救场:“父亲,我们进去看看妹妹?妹妹真孝顺,才这么小就知道要孝敬父母了,人家都说养儿防老,我看,妹妹一个人,就抵得上别人家千千万万的儿郎。”

这话可说到姜闻先心坎上了,瞪过姜星秀后,他就进了厨房,里面传出父慈女孝,和乐融融的笑声。

姜星秀回了房间,随手抽出一本书浏览,等着先生上门授课。大丫鬟端着食盘走到房门口,正好遇见姜顺心领着她的丫鬟,那丫鬟手里同样端着食盘。

“你端回去吧,小哥吃我煮的粥就行。”姜顺心向大丫鬟扬扬下巴。

妹妹是第一次煮粥,煮得不怎么出彩,就是能入口。姜星秀也没有嫌弃,不动声色地把折磨他舌头的大米粥喝完。

喝完后,咽了几口梅花露冲一冲味道。

“姜星秀,你也给爹爹娘亲熬粥吧,那样,他们就会更喜欢你一点啦。”半个身子趴在桌上的小女孩儿神色无邪,她的瞳孔很漂亮,又大又圆,黑珍珠似的莹透,整个人也似黑珍珠那般,被娇养得极其天真。

哪里知道,心一旦偏了,没那么运气的一方,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引起波动。

不过,姜星秀笑笑,“你说得对,我是该给他们熬一锅粥。”

当食神的时候,姜星秀已经熬过千百次粥了,无论荤粥素粥,他都手熟。

碧粳米,配上蜂蜜,姜星秀熬了一锅蜂蜜粥。通体碧色,白玉碗里好像盛着碧琉璃,犹如水天倒浸。

好漂亮的粥。

姜顺心痴痴望着那锅粥,没有发现自己脸颊已不自觉陷出梨涡儿。

“给我盛一碗。”她吩咐丫鬟。

姜星秀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吩咐了丫鬟将粥端去给家主和主母,便离开了厨房。

姜顺心吃了第一口粥,倏然两眼通红,梨涡儿也消失了。女孩儿一边哭一边吃粥,丫鬟在旁边急昏头地哄,也没法让姜家的宝贝疙瘩停止落泪。

吃完了粥,她的眼圈还是红的,抽噎着往外走,撞上了被丫鬟紧急通知后,急赶忙赶过来的家人们。

姜顺心泪眼朦胧抬起头,一个个数过去,爹爹,娘亲,大哥,二哥,四哥,七哥……

没有小哥。

几个哥哥使劲浑身解数,才哄得姜顺心说出她为什么哭泣,“我……我做的粥好难吃啊,一点也没有小哥做的好吃,我……我……”小女孩儿哇的一声哭出来。

*

“咳,星哥儿,你做的粥很漂亮,但是我们是刚刚发现的,家里的碧粳米坏了……”

“坏的?”

“嗯,对,米坏了,所以煮出来的粥也是坏的,坏的粥吃了会肚子疼,我们只能把粥倒掉了。”

姜星秀抬起眼,认真凝视了一会儿来跟他交流沟通的大哥。

没法看出姜有秀的不自在。

也是,毕竟是要继承家业的长子,没点城府,在商业上怎么走得远。

对方还和善地问他:“怎么了,小弟,是不是不开心了?不要不开心了,大哥已经将负责检查食材的下人发卖了,给你出了气。”

姜星秀道:“没有,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可惜?”

“嗯,可惜。”

可惜了一锅用了食神手段,可以让他们身体健康地长生到两百岁的粥,也可惜了他本来想用其来偿还养育之恩的想法。

然而,姜星秀没有多说什么,“没有事情,我就回房了。”

姜有秀面带微笑:“好,厨房今天做了奶酥,你喜欢吃,可以差人去拿。”

“好。”姜星秀毫不留恋地转身。

翌日,满府张灯结彩。

“老大,你之前确实写信让老三,老五,老六回来了对吧?怎么还没到?”

“确实写了,父亲,他们会回来的,我们家小神女的生辰呢,他们再有大事,也会赶回来的。”

神女,是姜顺心的小字,取自“至静在平气,至神惟顺心”。

姜闻先把手一摆,神色自信:“那当然,那可是他们唯一的妹妹,姜家唯一的小姐呢。”

又骂了一句:“他们要是午时之前没能回来,就是不肖子!”

在挂花灯的下人怜爱地偷瞄堂下一口口吃着奶酥的小少爷,心里为他可怜:真惨啊,明明是同一天生的,七年来,家里长辈只记得今天是小小姐的生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