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肃静中,江臣站在了一片鲜红的国旗前,下方是国内各个领域的顶级专家。
作为这场研讨会的主讲人,他一片镇定,简单的开场之后,开门见山:“这一次会议的主要内容是……”
与此同时,同在10区,位于两公里外的总部医院的贺千建醒了过来。
他意识还有些模糊,目光所及是天花板和两边说不上名字的仪器,让他知道自己在医院,稍微回过点神,身上的疼痛让人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这一吸气,胸腔就像是破风箱似的发出声响,疼得他抽了口气,顿时呼吸困难。
“我……”
他张嘴想要说话,却只发出沙哑的音节,没惊动任何人,只有脑海里从他死亡又出生之后,一直伴随着他的声音,发现了他新来。
【你醒了。】
这道电子音好像与之前没什么不同,可又好像有丝怪异,然而身上的疼痛和未知的处境让贺千建没有多余的心思思考其他,他立刻问:【我是不是出来了?我在哪?】
系统:【你现在不在监狱……】
贺千建心神一松,还来不及高兴,就听到系统冰冷道:【你在比监狱更加危险的地方。】
【什么意思?】
【你很快就知道了。】
系统话音刚落,就有医护人员推门进来。
贺千建费力侧过头,看到一身蓝色戴着白口罩的几人走到他身边,有人拿着本子有人调试仪器,低声交谈说话,似乎在检查他的身体。
他使劲睁开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被氧气罩挡住一半,却也能清晰的在安静有序的病房里发出引人注意的声响。
有人向贺千建投过一个眼神,然后就收回了视线,他们戴着口罩,连交流似乎都不需要,一个眼神便如安静的进来一般,毫无声息的走了,没有人和他说一句话。
这样的肃穆和秩序,在一片又冰冷仪器与白色组成的病房里,让贺千建忽然有些恐慌,惊惧涌上心头,莫名还有一丝不安。
他可以确定自己现在是在外面的医院,本来应该感到欣喜,但现在怪异的情况让的喜悦消失无踪,系统之前的“你很快就知道了”萦绕在他的耳边,可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贺千建很难确定,到底是继续待在牢里更安全,还是待在这未知的病房里好。
不,贺千建瞬间有了答案——任何地方,都比那间明明开了灯却黑暗得让人透不过气,压抑得想要逼疯所有活人的十五号牢房好。
他回想起换了牢房之后发生的一切,背脊都会浮起一片片鸡皮疙瘩,冷汗顺着汗毛而上,头皮渐渐发麻。
在发现那间牢房不对劲之后,尽管不知道原因,他却也十分识趣且安静的选择了和这间牢房的其他人一样,当一个不会发出任何动静的摆件,他一直战战兢兢,就连睡觉都不敢发出声音,连续的熬夜使他神经衰弱,却好歹也相安无事。
当时,贺千建以为熬过这一段时间,等他逃狱之后,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然而,在一次放风时,他听到了几个犯人的谈话,他们每一个放在街上,都是凶神恶煞,寻常人不敢招惹的模样,可那时却偷偷摸摸地躲在一起,低声用满汉恶意又充满期待的声音打赌:
“十根烟,我赌那小子顶多还能完完整整活五天。”
“我赌一包,三天。”
“残了还是死了?”
“他X的有啥子区别?”
“之前那几个还有个疯了的,那不是活着吗?”
“……”
贺千建本来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也觉得自己惹不起,正准备离开,就听到那人道:
“他顶多再活两天。”
有几人激动地问,好似说话那人知道什么内情,刚刚压低的声音都高了些。
然后贺千建就听到那人道:“你们只知道15号是杀人进来的,却不知道他为什么杀人,15号好像是十岁一家人就死光了,只剩他和他弟弟,他辍学养把他弟弟养到大学,谁知道大一刚开学他弟就死了……”
那人声音忽然压低,其他人的脑袋凑的更近,贺千建听不到了,但他必须知道和他同牢房那个人的秘密。
这几天,即使他什么也没有做,那个男人却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盯上了他,贺千建的脑门上浮起一层细密的冷汗,直觉告诉他,他们刚刚那个赌注,和他有关。
他蹲在一个隐蔽的墙角,对系统道:【帮我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系统自从重新回到贺千建身边之后,很少会说话,但是不知是不是为了以后的合作,基本上不过分的请求,它都会帮忙,这次也不例外,贺千建的脑袋里,很快响起了系统毫无感情的冰凉转述:“……是被人家轮X死的,那几个都是他弟弟同学,其中有一个,他妹妹好像是哪个公子哥的女朋友,那公子哥听说那时候也才初中还是高中吧,那公子哥不知道做了什么,把15号那位找到的证据全弄没了,当时那些人就脱罪了,15号自己憋着忍了一年才搞死两个……”
贺千建一僵,忽然想到了什么,脸瞬间就麻了,他想要站起来,却听到了自己牙关碰撞发出的声音,然后全身一寸寸发麻、冰凉,动也不能动。
系统转述的声音还在脑海里不停:【要杀第三个人的时候,15号就被抓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没判死刑,关在这里,还有……听说之前被戳瞎的和疯了的那个,就是他要杀的另外两个人。】
有压低的吸气声远远的模糊传来,贺千建惨白的脸色发青,两个黑眼圈更加明显,脑海里是系统的同时转述:【那两人怎么和他关在一起了?】
【没人知道,但是听说外面唯一那个没进来的,前年也出车祸死了。】
【真他X的邪门,老子鸡皮出出来了。】
【可听你这样一说,15号没动过别人啊,都是在报仇,新进去那个不见得会遭殃吧。】
【嘿嘿嘿……】系统冰冷的模仿着笑声:【你们知不知道,当时帮那几个犯人抹了证据的公子哥叫什么……】
贺千建一个激灵,再也听不下去了,拖着发麻的腿,踉跄着跑走。
——那些证据是他让系统帮他抹消的。
那个女生是他们学校最漂亮的女孩,她仗着一张不同于初中生青涩的成熟脸庞,勾引了不知道多少男生,那是前世路过他都不会施舍给他一个眼神的女神,却哭着让他帮帮她的哥哥。
他根本没有多想就答应了,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至于她哥哥到底做了什么,就算是他听了一耳朵也不在意,那男孩没勾引那几个男人就不会发生这种结果,不然有女人不要,谁会去冒险X一个男人,自作自受。
至于那个男孩的哥哥,一穷二白毫无背景,根本不值得他在意,只要系统做得干净一些,贺家人就不会知道,他也能多一个女朋友,何乐而不为?
当时的贺千建,和那个女生交往了三个月就腻了分了手,他不在乎那女孩,更不会在乎她哥哥怎么了,自然也就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可是现在……贺千建如坠冰窟。
然而放风结束,他不敢回牢房也必须回去,本来就紧绷着的神经随时会要崩开,知道读书会的前一个晚上,贺千建熬不住闭了一会儿眼睛,惊醒之后,就看到了站在自己窗边的男人。
阴森,鬼魅,带着刻骨的恨意和怨毒,仿佛随时就会将他吞噬。
贺千建连滚带爬的跑下了床,惊醒了整个牢房的狱友,扑在铁门边大叫着求救,终于被狱警带了出去。
然而,不论他找什么借口都躲不过读书会早已经分配好的任务,他不得不去搭建前面的舞台,好在他已经和系统商量好,只等系统黑了监狱的监控系统,等到所有电力设备失灵,他就能找到机会跑出去。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那个男人竟然和人换了任务,他也来了这边,贺千建一见他就头皮发麻,从他阴沉的眼到他骨瘦嶙峋脸颊,无一不恐怖,都不等他走过来,就吓得从钢架上掉了下去。
再醒过来,就到了这里。
贺千建的回忆也不过是几十秒之内的事情,等他回忆完毕,病房的门也再次被人推开,那几人穿着和刚刚进来的人一样的防菌服,戴着同样的口罩,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底突突地跳,像是在预警什么。
就在他心慌不安时,打头的一个人让开了身体,后面的人推来了一部仪器,然后就有人将仪器推近,有人拿出几只针管,里面装着冰凉的试剂,有人站在仪器旁,将上面像是吸盘一般的东西一个个安装在了他的脑袋上,拿着试剂的人抬手,似乎就要注入他的脑袋里。
贺千建大惊,第一时间就想要挣扎,然而一动才知道自己的四肢被绑着束缚带,根本没法动弹,只能绞尽脑汁从惊惧混乱中寻找头绪。
这些人要做什么?
他们是想要往他脑袋里注射东西?
江臣知道他有系统的存在,说不定也知道系统就在他脑袋里,如果他将这件事告诉了国家,那么这间病房,不说话的医生,奇怪的仪器,和眼前的针管就都说得清了……
他们要拿他做实验!
得到系统自然是天大的好运气,贺千建时时自得,可偶尔做噩梦时,也会有被人知道系统的存在之后,抓走折磨试验的场景,那些梦随着他长大,随着他利用系统将大多数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却没有依然察觉之后就渐渐就不再做了。
直到得知江臣知道了系统的存在,而且可能拥有可以消灭系统的能力时,这个噩梦就又开始缠绕他,让他再也不能安眠,每次惊醒,都是一身冷汗。
此时眼前的场景,和他梦里的场景何其相像,简直就是噩梦成真!
眼见那针管离他越来越近,贺千建越来越绝望,喉咙里嗬嗬声不断,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出眼眶。
拿着针管的一人皱眉,似是不解地对旁边的人道:“他这是做什么?”
旁边的人声音很低:“害怕?”
“有什么可怕的。”说话那人被口罩遮了半边脸,语气却能听出云淡风轻。
听到他们的对话,贺千建目眦欲裂,针不往他们脑袋上扎,被当做试验品的人不是他们,他们当然能够这么说!
“固定一下仪器罢了,他不会是以为这针会往他脑袋里扎吧?”
“说不定,他可能还以为我们拿他做人体实验。”
“不会吧……”
两人的对话从口罩里传出,闷闷的不算清晰,却让贺千建骤然清醒。
他们不是拿他做人体实验?
贺千建突然的安静和僵硬的动作,明晃晃地告诉了这几个科研人员——他真是这么想的。
其中一人一顿,无语片刻,转头道:“资料上不是说他上了大学吗?不知道人体实验需要知情同意吗?咱们还能把他切片?”
拿了个头套似的东西的男人皱眉:“别废话了,先装上吧。”
贺千建知道这些人应该不会伤害自己,虽然还是畏惧,却也稍微松了口气,找系统商量对策:【我现在在哪?这些是什么人?我们能不能逃出去?】
系统没有出声,倒是已经将所有设备安装好的一名戴口罩的男人看着电脑屏幕目光有异,其他人也看向背对着贺千建放着的显示屏,神色微变。
这些人戴着口罩,也没有说话,贺千建的视角无法注意到他们的异常,得不到回答的他,只能一遍遍呼唤系统,醒过来后,他的情绪大起大落,现在又联系不上系统,心情更加反复惊慌,在意识中呼唤系统的声音从叫到喊,胸口起伏都剧烈了些。
刚刚进来的几人,交换了一下视线,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只留下一个人坐在仪器旁观察情况记录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