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臣琢磨着怎么才能见到杨辉时,时风钺送来了答案。
“家宴?”
隔着电话,时风钺的声音明显十分不情愿:“我爷爷和哥堵在我家门口,不得不去。”
“确定杨辉杨老爷子也会去?”江臣没忍住确认一遍。
时风钺听出些不对,挑起眉梢:“你对他很感兴趣?”
“我答应别人帮忙,需要见他一面。”
时风钺眼睛一亮,“那你明天和我一起出席吧。”
这确实是最快的见到杨辉的机会,江臣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
杨家这一次家宴是为了杨辉杨老的六十岁大寿,地点就在杨家举行,邀请的人并不多,大多是杨家交往亲密的合作伙伴。
江臣和时风钺来得不早不晚,进门时还碰到了时风钺的哥,他带着时遨正在与人交谈,见到他们诧异一瞬,和旁边的人说了一声,很快走了过来。
“哥。”时风钺打了声招呼,随即就介绍江臣:“这是江臣,我之前和你提过。”
时潜目光落在站在时风钺身边的江臣,不苟言笑的脸看不出神色,语气却很缓和:“你好,小钺和我提起过你很多次,很高兴见到你。”
江臣扬起礼貌温和的笑:“时先生好,我是江臣。”
时潜点点头,“和小钺一起叫我哥就是。”
江臣从善如流:“哥。”
站在一边的时遨瞪大眼,张张嘴想要说话,可是在威严的父亲面前又不敢插话,只能留下一脑门疑问:贺千闵的哥哥叫我爸哥哥,我该叫他什么?贺千闵要叫我什么?
没有多聊,时潜就道:“你们和我一起去楼上看看杨老。”
一行四人往楼上走,来往的人都有意无意多看了眼时家这另外一个生面孔,有认出江臣的,语气好奇:“这不是贺家两年前找回来的大少爷吗?怎么和时家一起来了。”
不认识江臣的人好奇地再回头看他一眼,贺家两年前那场宴会,在场有人去了有人没去,但是贺家孩子抱错这件事,整个圈子却是没人不知道的。
“贺家人?刚刚我听他们介绍,那孩子好像是姓江。”
“这你就不知道了,那时候……”
有了话题,本来还算不上热络的客人们凑在了一起,将两年前那场宴会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描述得仿若昨日才发生一般,八卦永远是拉近关系的好帮手,没一会儿,这些客人便称兄道弟起来。
已经站在二楼会客室的江臣自然不知道楼下发生了什么,他正看着桌上的一张照片,那里面有五个人,其中的中年男人是江臣在网上见过的杨辉,另外四个年轻一些的,其中三个显然就是他的三个孩子,另一个意气风发看起来更小的青年,眉宇间有几分苗老的影子,想来就是苗苗早逝的父亲了。
这幅照片里,站位十分有意思,作为亲生儿子的三人都站在了后面,只有苗老先生的儿子,站在了坐着的扬辉身边,杨辉和苗老先生本来就是亲兄弟,相貌自然也有相似之处,乍一看,他的存在毫不突兀,仿佛是这个家里的第四个孩子,还是最受宠的那一个。
在江臣若有所思时,生活助理推着杨老走近了房间。
会客室里已经坐了两位中年人,加上时潜一行,或站或坐六个人,等杨老一进来,站着的人几乎都迎了上去。
杨老先生摆摆手,能上来的都是与他关系亲近的,他脸上带着些笑,虽然有些憔悴虚弱,眼神却很清明。
说了几句话,杨老看向这里唯一的生面孔,眼神落在时潜身上,似想让他介绍。
时潜面对长辈时,脸色比在楼下柔和两分:“这是江臣,贺言风的大儿子,也是小钺的好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臣总觉得他说好友两个字时,稍微停顿了一瞬。
杨老点点头,对江臣笑了笑,视线顺着他刚刚看的地方过去,在照片上停留一瞬,又移开:“小江,在这里好好玩,不要拘束。”
江臣抿唇微笑,按礼数和杨老说了几句吉祥话,就坐在一边,安静地听长辈们说话。
时风钺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无不无聊,要是无聊我们就先下去。”
江臣沉默时,脑子里却一刻没有停止思考,苗老先生和杨老的事情,公司的事情,实验室的进度,还有长江开发进度……
时风钺的声音响起,打乱了他的思绪一瞬,江臣摇摇头,他确实没必要坐在这里,但是对楼下的觥筹交错也没有兴趣。
“那你渴不渴,想不想喝什么?”时风钺不着痕迹地朝江臣那边挪了些,肩膀贴着他的肩膀,腿也与他的大腿相贴,心底的烦躁才消散了些。
为了今天的第一次约会,他查了不少资料,做了很多攻略,甚至为防止可能出现的意外,前前后后列了五个计划,每个计划都有planA和planB,谁知道杨老一个寿宴,就这么直接一刀切了他的约会。
如果不是杨家和贺家交谊匪浅,而且他哥和爷爷压着他不得不来,他绝对不会出席。
好在江臣至少还在他身边坐着,时风钺垂眸,视线落在江臣随意放在膝盖上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时风钺上扬的眼尾漾出几分笑意,手指悄悄钻进江臣虚虚张开指缝,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十指相扣。
江臣一愣,从思考中抽离出来,下意识看了眼房间里的其他人,见他们正在说当前时事,没有人分心注意这边,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和时风钺在一起这件事,除了及其亲近的几个朋友,还没有知道,江臣没打算瞒一辈子,也没打算地下恋,但是父母那边还需要慢慢透露,如果他们猝不及防之下,从别人嘴里知道了他和时风钺的关系,可能会影响父母对时风钺的印象。
不过这样悄悄牵着手,似乎更让人心跳加速。
江臣嘴角没忍住勾了勾,轻轻握了下他的手,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不怕被你哥看见?”
时风钺也勾起唇,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怕什么?”
他低低的声音钻入耳里,清冽的气息扑在脸颊,嗓音带着笑,像是狭促的调侃:“情侣之间牵个手,长辈也要插手管教吗?”
江臣难得地反应慢了半拍,几秒之后,他才倏地睁大眼,转头看向时风钺。
四目相对,时风钺对他眨了下眼,姿态还是懒散,嘴角的笑却明摆着被他的反应取悦到了。
“你反而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我爷爷也知道。”时风钺凑近他,语气调笑:“时遨之前不知道,不过我想他现在应该知道了。”
江臣眼皮一跳,余光很快捕捉到对面瞪大了眼睛的少年,他刚刚应该是在打游戏,手里还抱着个PSP,张着嘴脸上一片空白,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震惊的东西。
“……”
江臣收回视线,倒是不生气,反而觉得时风钺侄子这个表情挺有意思,不知道千闵得知他和时风钺的关系时,表情会不会与对面的少年一样有趣。
时风钺抬起和江臣十指相扣的手,在时遨呆滞的是目光下晃了晃,又在其他长辈们察觉之前放下,嘴角兴味十足的勾起,显然也觉得逗逗侄子很有意思。
两人的笑容如出一辙,时遨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就被两人看得一阵恶寒,明明“做错了事情”的是他们,他却像是被抓包一样,吓得立刻收回了视线。
“咳……”
江臣抵住下唇,压着声音笑了一声。
时风钺眼尾眉梢也俱是笑意。
时遨这会儿反应过来了,咬咬牙瞪向对面两人,大庭广众之下手牵手,狗胆包天!还敢一起嘲笑他!
他、他一定要告诉贺千闵!
他的哥哥和他叔叔狼狈为奸!!!
不等时遨想清楚什么时候怎么和贺千闵说,又怎么让贺千闵相信他说的话,时潜就发现了儿子的异样,他顺着时遨的视线看过去,目光一凝,瞪了一眼时风钺,用眼神无声示意他感觉松开。
时风钺勾唇笑,和江臣十指相扣的手还紧了些,眉梢显然全是坏劲儿。
江臣注意到时潜的视线,心底虚了一瞬,面对时遨的时候他还能饶有兴趣的逗弄一下,但是面对长辈可不敢这样,他胳膊无声地肘了下时风钺,示意他松手。
时风钺起初不想松,对上江臣眯起的眼才不得不松开,末了还撇了下嘴,三分委屈,十二分不情愿。
其他客人没注意到这边的眉眼官司,要上来拜访杨老的人还有许多,谈话告一段落之后,便起身准备离开。
时风钺江臣跟着一起起身,还没走到门口,就见护工走了进来,叮嘱杨老先生不要劳累,再过一会儿就得休息。
杨老答应得爽快,笑着道:再见两个人就休息。
江臣脚步一顿,刚刚两人的对话,显然表明了等会儿杨老可能下去露个面就不会出现了,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再要单独见他可能就很难了。
虽然不是很礼貌,江臣还是转过身道:“杨老,能和您单独说说话吗?”
杨老一愣,仔细打量了一下江臣,确定今天之前从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找他会要说些什么,可看在时家的面子上,还是答应了下来。
时风钺知道江臣的目的,对他点点头,就和其他人一起出去了。
杨老坐在轮椅上,虽然比苗老先生瘦了许多,但笑容却很相似,同样的慈祥,“你想和我说什么?”
江臣选择开门见山道:“杨老,我今天过来,是受人所托。”
“哦?”杨老先生以为是生意上的事情,笑容不变:“是我认识的人吗?叫什么名字?”
“苗扬。”
这个名字一落地,杨老表情就微微变了,他手撑在轮椅上,显得有些激动,臀腿都离了椅子几厘米,“他……他找你、他在哪里?想要你和我说什么?”
江臣快走几步,将不稳的杨老扶住,等他再次坐会轮椅,才回答道:“苗爷爷就在燕市,这次让我找您,是为了苗苗的事情。”
杨老一愣,恍惚了几秒钟,才点点头:“他身体怎么样?苗苗呢?她是不是上学了?都好久没见过哪个孩子了,还记得上次见她,她还不会说话呢。”
江臣看出杨老先生是真的关心苗老也是真的关心苗苗,眼底露出几分真实的笑意:“苗苗现在已经上二年级了,她成绩很不错,也非常懂事。”
“好好好……”杨老看向江臣,想多听一些,可也很敏锐的察觉到了江臣刚刚有意跳过的话题,神色一变:“我哥、你苗爷爷身体情况怎么样?”
江臣顿了顿,实话实说:“苗爷爷昨天摔了一跤,现在正在医院,医生说没有什么大碍,但是……他让我找您。”
似乎根本没有逻辑的转折,杨老却听懂了,他眼眶一热,手搭在轮椅上,操纵着轮椅往外走,“带我去看看他。”
江臣扶住轮椅,缓声道:“今天是那您的寿宴,现在……”
杨老先生摇头:“什么寿宴,自从……我已经十年没办过寿宴了,这场寿宴是为了什么,楼下的人都很清楚,我在不在不重要。”
江臣虽然是来和杨老说苗老先生的事情,可也没想过让人家寿宴还没正式开始就把主人带走,何况没有提前和苗老先生打一声招呼就这样直接带杨老过去,也并不合适。
“你说得对……”杨老已经从激动中缓过神来,仔细一思索也觉得不应该这样贸然过去,他恢复了冷静,笑容也露了出来,“小江,你能再和我说说他们的事情吗?”
江臣没有拒绝,直到宴会正式开始,他才从会客室离开。
杨老由生活助理推着回了房间,似乎要吃过药再下楼,江臣先一步下来,没在宴会厅看到时风钺,转身去了花园,还没知道到他,却在经过时听到小会客厅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江臣脚步一顿,透过分吹起的窗帘,看到里面坐着的两个中年男人,他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扬辉的大儿子和三儿子。
“……今天跟着时家来的那个江臣,你见过没有?”大腹便便的杨老大端着酒杯,转头问正在点烟的杨老三。
杨老三吸了口烟,吞云吐雾:“没看见。”
“我可是听说你拿了人家公司准备推上市的软件,专门搞了个项目小组破解,现在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杨老三漫不经心道:“就那样。”
“没破解出来?”杨老大皱了下眉头:“你可是和爸保证了,五年之内要出成果的,那成果可不是你随便研究出来个人工智能就能让爸服气,你不会不知道吧?这个江臣你可别小看他,我听人说他现在还没毕业就就已经在军研所工作了,而且背后站着贺家,今天和时潜他们一起过来,说不定还有时家的关系,市场真的被他占了,到最后咱们就只有喝汤的份了。”
杨老三不以为意:“那也得他能占。”
杨老大一听就知道他有招,立刻问道:“什么意思?你有法子?”
杨老三笑了声:“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搭个草台班子公司想要和我争,笑话。”
“我可是听说人家上市时间就是几天后。”杨老大不知道杨老三有什么主意,却还是提醒道:“还有他可是贺家人,你要做什么就做得干净一点,别让人抓了把柄,爸本来就对我们俩有意见,咱们得小心点。”
“得了。”杨老三摆手,语气不屑:“我早就布置好了,他那软件虽然我没破译出全部,但是该有的都有了,到时候一个剽窃大出气,你觉得他一个都不姓贺的大学生还能翻出什么花样。”
“剽窃?”杨老大想了想,觉得是个好方法,但还是觉得不对:“我可听说他那软件该申请的专利都申请了,你安个剽窃也得有人相信啊。”
“我管别人信不信。”杨老三冷笑一声:“只要背上了这名声,在调查清楚之前他的软件就上不了市,他一个二十几个人的小公司能撑多久?我查过了,他们那公司注册资金都没到一百万,这么长时间除了和李楠枫那家伙合作的项目,根本没有进项,到时候软件上市一直被拖着,没有资金回笼,过不了几天就倒闭了,谁还追究他真的剽窃还是假的剽窃。”
“那贺家……”
“啧。”杨老三碾灭手里的烟,站起来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我的人扫尾可是干净得很,和你十年前那处处都是破绽马脚的不一样。”
杨老大被他一怼,虽然满眼怒火,却也闭紧嘴没有说话了。
自从十年前那场事故之后,他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已经连隐形人都不如,之前还只是被赶出了公司,现在连分红都已经不给他了,家里家用要花钱还得问两个弟弟要,伸手要钱就已经低人一等了,他哪里还敢反驳。
杨老三也知道杨老大不敢再和他说下去,弹了弹袖子上的烟灰,往外走:“马上就吃饭了,里面人都等着呢,走吧。”
还没等杨老三走到门口,跟着起身的的杨老三就看到了站在窗外的人,他脚步一停,仔细辨认了一下,才惊讶地提高音量道:“江臣!”
杨老三被他拔高的声音刺得皱紧眉头,转身看到窗帘后神色淡漠站着的年轻人,到嘴边的训斥转了个弯,不阴不阳地道:“到底是成年了才认回贺家,没有一点教养,在窗外偷听人讲话也不羞不臊。”
江臣上前半步,刷的拉开窗帘,光明正大地面对这屋内的两个男人,平静坦荡:“听到长辈说话确实应该避让一些,不过有些人不配被称作长辈,我也没必要这么礼貌了。”
杨老三表情一沉,往窗边走了两步,阴沉沉道:“这是就是你那养父母的教养?”
江臣眸底冰寒,“哪怕是对骂,最基本的礼貌也是不提起他人父母,何况我们只是聊聊天,杨叔叔,您是不是从小学开始就缺了思想品德课,不然怎么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知道呢?”
这是江臣第一次如此对长辈说话,之前哪怕是面对杨天赐,他也没有这样过。
果然,杨老三也没想到江臣竟然敢这样明目张胆地骂他,虽然没带一个脏字,可还是让他青了脸。
“我记得发出的邀请函里没有贺家人,你是怎么进来的?”杨老三瞪了他几秒,;冷笑一声掏出手机,快捷键拨通了保镖的电话,“这里有混进来的人,立刻过来把他给我赶出去。”
江臣没回答,视线却越过了杨老三,看向了他的身后。
“你要赶谁出去?”
苍老熟悉的嗓音从背后响起,杨老三神色微变,立即回了头,“爸。”
杨老目光从见他进来就畏缩进角落里的大儿子身上移到刚刚语气嚣张充满恶意的小儿子身上,脸色非常难看。
杨老三暗自道了声倒霉,却也不慌,三两步走上前,想要接过生活助理手上的轮椅,颠倒黑白道:“我看家里来了个生面孔,也没有邀请函,圈子里的小辈我基本上都见过,对他也没什么印象,以为他是混进来的,所以就让保镖把他赶走,免得等会儿打扰到您。”
“你不认识他?”杨老先生挥开他的手,抬头紧紧盯着杨老三的眼睛,哪怕与正值壮年的儿子相比,坐在轮椅上的老人瘦小又虚弱,可浑身散发的气势却压得他仿佛才是弱势的一方。
杨老三被自己的父亲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盯着,背后冒出了一点儿冷汗,心底也有些打鼓。
老爷子这两年基本上已经不管公司的事情了,要不是这次他们兄弟三个提出一定要要办这场寿宴,估计现在都还在S国修养,应该并不知道他公司针对江臣公司的小动作,何况他的事情做得隐蔽,应该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这么一想,杨老三心底定了定,挤出一个笑:“我是真不认识,咱们家几个孩子也都不是这个年纪,平时商场上也没见过,我哪里会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杨老先生重重拍了下轮椅扶手,厉声道:“不知道你派人卡着人家产品上市,不知道你还下手对付人家公司!”
杨老三一愣,冷汗彻底冒了出来。
倒不是因为杨老知道了他对付江臣,而是他想到,如果就连这种小事他都知道的话,那么他公司的每一个决策,他的一举一动,是不是一直都在杨老的眼皮子低下。
这么多年来,他以为他已经慢慢放权了,其实却根本没有。
宴会马上要开始,前菜都上了桌,宴会的主人却没有一根现身,察觉有异的客人们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渐渐往这边过来。
今天来庆贺杨老六十大寿的都是平时来往亲密的家族或者合作紧密的合作伙伴,杨老三可不想在这些人面前被老爷子当着面训斥,只能在脸上扯出笑来,企图含混过去,又去推他的轮椅:“爸,您说什么呢,肯定是记错了,我哪里对付过他的公司,我根本不认识他。”
杨老先生冷冷看他一眼,没有他的示意,身后的生活助理根本不敢把轮椅交给杨老三。
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被自己亲生父亲下了面子,杨老三脸色也很不好看了,但他知道现在只能忍着,尽快把事情抹过去,免得等会儿面子里子都丢了。
“宴会马上就开始了。”杨老三强行笑道:“既然那小朋友不是混进来的,就让他一起吃饭吧,爸您看,现在客人们都到齐了,咱们可不能饿着客人。”
杨老先生也不想早外人面前掀家丑,冷冷扫了一眼杨老大和杨老三,对还在窗外站着的江臣到:“小臣,快进来,推爷爷过去。”
——刚刚在会客室里,得知苗老先生和苗苗通过江臣才从乡下出来之后,他就对江臣的称呼从“小江”变成了“小臣”,也不让江臣叫他杨老,反而十分和蔼地让他跟着孙辈一起叫他爷爷,俨然将他当做了喜爱的小辈。
江臣对这个称呼没什么反应,其他人的反应却各不一样了,其中杨老三的表情最难看。
杨老先生的寿宴中式,宴会厅摆了五张圆桌,最前面是主桌,其他四桌两桌两桌摆放。江臣将杨老推到主位,就准备去找时风钺,却没料到被他叫住。
“在我旁边加张椅子。”杨老和颜悦色:“小臣,就坐在我旁边吧。”
主桌上坐着的不是杨家人就是杨家的亲戚,江臣一个之前和杨家没有任何交际的年轻人坐在这里,绝对是引人瞩目,而且有些尴尬。
江臣微笑着婉拒:“之前时伯伯说有话和我说,现在正在等我呢。”
杨老先生要的就是说这么一句话带来的效果,也知道江臣不会也不合适坐下,闻言点点头,和蔼道:“那你过去吧,有什么事都和爷爷说,别拘束,把这里当自己家。”
江臣笑了笑,向杨家其他人点了点头,算作是打了招呼,这才转身离开。
时风钺见他过来,嘴角勾起笑:“怎么怎么讨人喜欢,一会儿不见,杨老都要把你当成亲孙子了。”
江臣白他,目光一扫,看到时风钺另一边的的男生后愣了下:“尤久雨?”
尤久雨一直注意着江臣的动静,见他看到他,眼睛一亮,轻轻点了点头。
江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很久不见的尤久雨,笑了笑道:“好久不见啊。”
“是有很久没见了……”尤久雨一眨不眨地看着江臣的脸,脸颊微红,笑意腼腆:“我二月份办了一场演奏会,本来先要邀请你,但是听说你寒假也要在实验室工作,担心会打搅你,就你没有联系你了。”
江臣没想到当初那个害羞怯场的小男孩,现在已经可以独立举办一场演奏会了,心底很为他高兴:“恭喜你。”
“谢谢。”尤久雨望着江臣,小声道:“我下一场演奏会是明年一月,你那时候能抽出时间来参加吗?”
江臣想了想,明年一月离现在还有半年时间,抽出一天时间看一场演奏会应该是不难的,正要点头,手就被人重重捏了一下,转眸看去,旁边的男人已经阴沉了脸。
怎么了?
江臣疑惑的视线看过去,时风钺脸色更黑,抓着他的手,淡淡道:“我想吃鱼。”
想吃鱼怎么不自己夹?
江臣一脑门问号,但是直觉告诉他,不要问直接夹菜是更好的选择。
一旁的时遨将一切看见眼底,有些唾弃自己小叔的小心眼,却还是十分有眼色地把转盘转到了这边,方便江臣夹鱼。
白嫩的鱼肉夹进碗里,时风钺却没有动,微抬起下巴,一扫之前的懒散,有几分矜持,压低了嗓音,拖长了话尾:“有刺。”
乍然一听,仿佛在撒娇。
江臣眼皮一跳,仔细打量了一下时风钺,见他还是那副等待别人伺候的模样,按下心底的怪异,帮他把鱼刺剃了个干净。
剃完看向他,看他还能有什么幺蛾子。
谁知,时风钺还真的有:“我手刚刚好像撞到了,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恨铁不成钢,备绝丢人的时潜用咳嗽,边咳嗽还不忘边瞪他,示意他闭上嘴。
时风钺撇了下嘴,只能夹起碗里的与放进嘴里。
江臣见他乖乖吃东西,才想起刚刚还没回复尤久雨,便微微倾身,看向他,刚准备说话,视线就被人挡住了。
时风钺不转桌子,依靠手长的优势,从桌对面夹了个虾,在江臣往后靠时,又恢复本来的坐姿,把菜放进江臣碗里,慢条斯理道:“杨老今天找的厨师做虾一绝,尝尝。”
再次被打断,江臣只能尝一口,味道确实不错。
“怎么样?”
“挺好吃的。”
“还有更好的。”时风钺轻描淡写道:“H国的青源海边有一家餐馆,每年只开业一个月,那里独产的青源虾只有一月才是最佳的捕捞季节,过了时节就没有那么极致的味道了。”
江臣隐约对这家店有些印象,好像是第一世的时候,沈旭还是谁提起过。
闻言,他有了些兴趣:“找个时间,我们可以过去尝一尝。”
时风钺点头:“我计划明年我生日的时候,我们去H国旅行,顺便去尝尝。”
江臣思索一瞬,想起了时风钺是一月一号生日。
他想了想,问尤久雨:“你的演奏会是明年一月几号?”
尤久雨早在看到时风钺和江臣的一些列互动时,脸上的红晕就渐渐褪了,现在听到江臣问话,恍惚了一瞬才回答:“还不确定,应该是一号到七号之间,我们乐团的新年演奏都是新年的第一周。”
时风钺生日是一月一号,如果出去旅行,最短也得三五天,很有可能会错过尤久雨的演出,虽然抱歉,江臣还是只能道:“我现在不确定你明年的演奏能不能空出时间,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一定会去的。”
尤久雨眼底的光黯下来,刚刚他提前这么多邀请江臣,就是想到他可以有半年的时间来安排,空出一天应该很容易,而且刚刚他准备回答的时候,应该也是想说可以空出时间的,可是却被旁边的人打断。
虽然问话又先来后到,可是从亲密度上来说,显然他远远比不上旁边这个男人,所以江臣才会毫不犹豫地优先考虑那人的时间,然后再考虑他。
“好。”尤久雨掩去眼底的失落,笑着道:“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请一定要来。”
江臣笑着答应了,不过在时风钺有意无意的干扰之下,这顿饭除了最开始,就没有和尤久雨有过任何交流了。
杨老先生身体不是很好,吃过饭之后就觉得疲乏了,等客人们离开之后,就让生活助理推着上了楼。
杨老三坐在空荡荡的宴会厅里,想着刚刚杨老对江臣的态度,眼底阴沉更甚。
杨老大从楼上下来,看到杨老三坐在那不知道想些什么,赶紧快步走过去,压低声音道:“你赶紧让你手下的人停止所有动作,江臣绝对不能动!”
杨老三倏地抬头,一张脸沉得滴水,咬牙切齿道:“还要你提醒,难道我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