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区出来,贺家的车已经等在了路边。
贺言风与杨蕴站在车边,出众的气质与老旧的小区对比鲜明,路过的人们总忍不住多看两眼。
“小臣!”杨蕴眼睛一亮,提着裙子快走几步,迎了上去。贺言风微笑着跟在她的身后,微微颔首向江卓和杨思打招呼。
江卓笑了下,杨思微微皱眉,避开了他的视线。
贺言风似是没看到杨思的神色,像江卓伸出手,语气温和:“本来应该提前更加正式的见一面,却没想到如此仓促,实在有些失礼。”
“没关系。”江卓无奈一笑,歉意地看了眼贺言风,道:“都是为了孩子着想。”
“时间已经不早了,要不我们去饭店再说?”
江卓接过小女儿,另一只手牵起妻子的手:“走吧。”
贺言风拉开第二辆车的门,让江臣陪着江卓夫妇一起坐在了后面的车上。
去饭店的路上,杨思一直看着窗外出神,江卓时不时看她一眼,有些担心。
“如果你不高兴的话,今天这顿饭我们就不去了。”江卓坐近些,小声对妻子道:“我和他们说一声,以后我们再约其他时间好不好?”
杨思并不看他,淡淡道:“不好。”
江卓一顿,抬头看向后视镜,向江臣求助。
江臣反过头,关心道:“妈,您是不是晕车?”
杨思抬眼,嘴角有了些笑:“你爸没有一丝细心。”
江卓一愣,这才想起妻子好像自从生了江冉之后,不知道怎么就有了晕车这个毛病。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还没缓过神来,今天一早贺家就上门说中午两家正式认识一下,然后晚上的宴会就会公开江臣的身份,事情一波接着一波,江卓完全没往晕车的方向想,只以为杨思是不能接受。
江卓松了口气,笑道:“这点我倒是承认,我一直也没有臣臣细心。”
见到杨思神色并不如昨天沉郁,眉宇间也比之前开朗平静,江臣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橘子,抬起手晃了晃,弯着眼道:“我猜到您可能会晕车,提前给您预备了一个。”
杨思晕车虽然严重,但是每次剥开橘子闻到酸甜的香气,再慢慢吃完一个橘子,情况就会好些。
“你也没有儿子贴心。”
杨思接过橘子,一瓣瓣掰开放进嘴里,又看着窗外出神,直到下车也没有再说话。
贺言风定的酒店就是晚上宴会的酒店,贺千闵三人已经等在了定好的包厢。
“叔叔阿姨。”
一进入包厢,贺千闵贺千妤就乖巧地叫了人,贺千建站在离他们半步远的地方,嚅嗫半天没有出声。
杨思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一瞬,看清了他眼底的不甘和不愿,轻轻移开了眼,脸上几乎没有神色变化。江卓时刻注意着杨思的神色,根本就没有分出精神去注意贺千建。
贺言风将一切看在眼底,眸色微暗,意识到事情可能不会如想象般顺利。
杨蕴拉着贺千建的手,走到杨思面前,介绍道:“杨姐,这是千建,您之前见过,他就是……”
“我知道。”杨思冷淡打断,“他长得像他舅舅,我相信你们不会出错。”
气氛有一瞬间沉默,贺言风走上前,笑着缓和了气氛:“都坐吧。”
大家陆续落座,位置以江臣为分界线,一边是贺家人一边是江卓夫妇,贺千建坐在江臣对面,圆桌头尾相连,也恰好是江卓的身边。
菜早已经点好,人刚落座就上齐了,服务员安静地退了出去。
贺言风端起酒,敬了江卓一杯,诚恳道:“今天对我们两家来说都是特殊的日子。”
“孩子在不同的家庭长大,虽然是个意外,但也算是一种特殊的体验,也算是一种缘分,两个孩子把我们两家连接在了一起,让我和小蕴多了两个朋友,也让两个孩子多了一对父母,让更小的孩子们多了一个哥哥。”
“现在的相认,绝不是把各家孩子带回各家,日后老死不相往来,而是让孩子们多一份关爱也多一种生活体验,让他们在未来走得更远也有更多人牵挂。”
江卓神色微动,杨思也抬起眼,脸色终于好看些许。
贺言风松了口气,脸上笑意深了些,刚准备趁热打铁,就听杨思道:“贺总说得确实不错。可是有件事我必须明确好,那就是两个孩子以后到底住在哪,休息放假回哪家,逢年过节又陪着谁。您可能觉得我这么说太鸡毛蒜皮,但生活里就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等孩子长大了工作了,做父母的每年盼望的也就是这些小事,现在不说清楚,未来我们两家也可能为了这些吵得不可开交,所以我认为,既然现在我们两家都在这里,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以后的安排说清楚更好。”
“您放心。”贺言风依旧带着笑意:“我们两家今天坐在这里,就是为了把这些事情都说好,而且您提的也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些确实关系到以后两家和两个孩子的关系,应该说清楚。”
杨思脸色再次和缓一些,她放在桌下的手握住江臣,声音也比之前柔和了不少,眼底却依旧警惕:“您觉得该怎么安排?”
“我认为平均是最公平也是大家最能接受的。”杨蕴开了口,她嗓音温柔,认真又真诚:“工作和放假,看孩子愿意怎么安排,有时间的话一个月回来两次分别看我们是最好,节假日的话,就前一年和后一年交替,如果今年春节在贺家明年就在江家,两个孩子错开,这样节假日两家都有孩子陪伴,您觉得怎么样?”
杨思没有异议,因为这确实是最公平的安排,她转头看向江臣:“臣臣,你觉得呢?”
杨蕴和贺言风闻言也看向江臣,江臣完了下眼,嘴角的梨涡隐现:“我觉得很好。”
“那就这样安排吧。”杨思点点头,对贺言风夫妇道。
杨蕴松了口气,立刻笑了起来:“既然这样就说好了,先吃饭吧,菜都快冷了。”
席间,贺千闵时不时和江臣说说话,贺千妤也时不时插一句嘴,孩子们说得起劲,气氛就缓和了下来,大人们神色放松,杨思在杨蕴的有意亲近下也说了不少话,贺言风和江桌推杯换盏,喝了不少。
没有人注意,贺千建阴晴不定的神色,和偶尔看向江臣时,忌惮又恨极的眼神。
*
贺家的请柬一个月就已经下发到了各家的手里,这次的宴会盛大而隆重,收到请柬的人数也着实不少,不似之前贺家宴会大多局限于世交圈子,这一次也邀请了不少公司的合作伙伴以及有过合作的中小公司老总。
然而,让大家都觉得奇怪的是,这次的宴会似乎没有说明主题,除了受邀人和邀请人之外,简洁大气的请柬上就只有举办地点和时间,其他一概空白。
尽管不知主题,私下里受邀之人碰面时也会谈论几句,讨论一番。其中说法最多听起来也最合理的原因,是为贺千建补办成人礼。
当初贺千建的成人礼也是准备多时,大多数人早早就收到了请柬,准备好了礼物,可是却在宴会前一天说取消就取消,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当时大家众说纷纭,甚至有与贺千建同在承华的小辈猜测是因为贺千建成绩下滑且任性从竞赛考场离开,贺家长辈们为了给他一个教训,才取消了宴会。
这种说法,不说与贺言风同辈的世交和老总们,只比这些小辈大一轮刚刚接触公司事务的继承人们也没只当做笑话在听。贺家家教严格,但是对于小辈的教育自有一番方式,用这种大费周章且浪费资源的方法,有脑子的都不会做。
所以,从贺千建成年礼取消那天起,一直到过了小半年,依旧还是会有人偶尔提起这件事,猜测贺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如此大动干戈又悄无声息。
然而知情的几家都瞒得密不透风,没有一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时间久了,贺家也没有发生任何波折,大家也就渐渐忘记了这件事,然而没遗忘多久,这张无主题的请柬又让燕市圈子里的人们重新开始讨论这个话题。
好奇心人人皆有,何况贺家在燕市地位举足轻重,若真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多一分一秒知道,都能提前做好准备,充足的准备意味着机遇,机遇可不是时刻都有。对于一些只能恰恰摸上请柬门槛的中小公司领导和与想要借机更进一步的人来说,知道的越多往上爬的机会就越大。
就算是没有其他打算的人,心里也有些犯嘀咕,这宴会没有主题只说是庆祝,那他们送什么礼才好?这送礼可是一门学问,只论生日礼物,其中就有许多讲究,从寿星的年龄性别身份到能力兴趣爱好,甚至有些家庭关系混乱的,还需要考虑到那家的其他人会如何向,送礼必须从方方面面去考虑,细细斟酌精挑细选。
现在既不知道庆祝的主题,也不知道为谁而贺,着实让许多人二丈摸不着头脑。但是仔细一想,甭管收礼人是谁,礼物尽管往年轻人喜欢的方向靠总没错。
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想法,贺家多年低调,若是为贺老先生或者贺老太太庆祝一定会提前告知,而且这两位老人家从没过过什么寿宴,这段日子也不是这两位的生辰,十成不是为了他们设宴。
而贺家三位姐弟就不用说了,老大在军中绝不可能如此大开排场,老二一心科研,能够让她如此庆祝的除了结婚其他人都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但是结婚能不提前告诉客人?老三自从结婚之后,每年生日都只和家人过,除了给大儿子贺千建大办过两次生日宴,家里小儿子小女儿都十分低调,出席宴会都少。
虽然这次请柬上的邀请人虽然是落的贺言风的名字,可图南集团最近稳打稳健,没什么值得如此大肆庆贺的消息……
几个凑在一起的受邀人转念一想,提起之前贺千建之前取消的成人礼,又想到刚刚结束的高考,几个人一合计,都觉得自己猜准了。在座的家里不少有孩子或者侄子外甥在承华读书,自然知道贺千建成绩十分不错,更是听说从贺千建进初中开始,就有人说他是高考状元的苗子。
更巧的是,宴会的时间点恰好卡在高考结束的第二天,说不是因为贺千建考得很不错才有了这场提前庆贺的宴会,他们都不相信。
众人自觉心里有了底,立刻就或派助理或亲自去挑了适合送给年轻人的礼物,宴会当天,踌躇满志的来到了贺家举办宴会的老牌五星级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