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穆白疑似被林宜臻殴打一事传到山长耳边时,山长却是不甚在意的摇头:“他都说了此事与她人无关,又何必在追究。”

“难不成你们不相信当事人嘴里说的话,更相信一个代表当事人说的话,可笑。”

乌木托盘里端着一盅水晶皂儿的沈湘进来时,正好听到妻主谈论的一句话,眉心不安的跟着跳了一下,等告状的张夫子离开后,方才从紫金屏风后走出来。

嗓音娇娇柔柔:“可是又有学子惹了祸端,才惹了张夫子不快。”

张夫子每次过来,不是呵斥这位顽劣,就是那位不学无术,一开始沈湘还会跟着好心劝慰几句,到了后面见到她一来,都是自个寻个地躲了清静。

长孙念坐在桌前,接过夫郎递来的茶水抿上一口:“还不是因为闻时一事。”

“闻时?”久违听到这个名字的沈湘掐着掌心让自己不要失态,“她不是刚复学吗,可是做了什么惹张夫子生厌之事。”

“还不是和她同住一个寝室的人不知道怎么被人给打了一顿,结果其她人都以为是闻时做的,哪怕被打的学子再三否认也没有人相信。”长孙念又抿上一口茶水,摇头哂笑,“不过是学生间的打闹,也值得来烦我。”

长孙念说着,沈湘在旁边听着,时不时附和上两句。

脑海里一直回荡的是,阿蛮的寝庐里住进了另一个人,还公开维护一个女人。

哪怕是个女人,他心里仍是极为不舒服。

随着下午的课结束后,林宜臻刚收拾好书本,隔壁班的林霜寒,莫知雪已经出现在门边朝她招手。

“快点出来了,每一次下课都是你最后一个磨磨蹭蹭,也不知道你在磨蹭些什么。”林霜寒表示不理解。

学院里虽允许带仆从伺候,却不得入学堂伺候,此刻都守在外边等着为自家小姐提书。

“我又不像你,随手把手塞/进袋子里就敷衍了事。”林宜臻把书放进书囊里,瞥见脸上涂了药膏后消肿不少的穆白,又想到女儿求她的事,不免头疼。

骨指半屈轻扣桌面:“收拾好书本随我出来。”

“啊?”每一次都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穆白骤然听到有人和他说话时,不免惊了一跳。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人又扔下一句:“跟上,把我的书包背上。”

仰起头的穆白正好与她目光在半空中相撞,又像刺到一样迅速垂下眼帘,手指头紧张的拽着灰扑扑的书袋:“啊,好。”

林宜臻的书袋里只有两本书,几只笔和一块烟墨,很轻,不过在轻也轻不过他的书袋。

守在门外正和其她人说话的林霜寒瞧见她身后还跟着条小尾巴,以为是一同出来的就没有在意,只不过在小尾巴一直跟在后边不走时,抬起胳膊肘撞了好友一下,挤眉弄眼:“小乞丐一直跟着你,你该不会真让他当你跟班吗。”

“不是我说你,就算要找跟班最起码也得找个好看点的,身体健康好跑腿,要么就是家里头有钱的钱袋子。”林霜寒转过身,上上下下打量一直落后她们身后一米远,畏畏缩缩得像只小鸡仔的穆白,啧啧摇头。

这样的小身板别说跑腿了,怕是和他说话声稍微大些都能把人吓死。

“我,我不是小乞丐。”抱着书袋的穆白弱弱的反驳,即使她不在意。

林霜寒翻起白眼:“你穿得那么破,不是小乞丐又是什么,流民?”

说到乞丐,他身上穿的,怕是连在家门口乞讨的乞丐都不如。

“他确实不是乞丐。”林宜臻缓缓而来。

得了林宜臻肯定的穆白底气也足了,稍稍抬起小胸脯:“你看我都说我不是小乞丐了。”

乞丐一般归类于流民,即没有户籍的人,他家虽然穷,还是不太受人待见的贫民,但他好歹也是正儿八经上了户口的。

“行行行,不是就不是。”林霜寒摆摆手懒得继续纠缠。

微山学院分为东南西北四苑,北苑是夫子居住的地方,南苑是学生寝庐,食堂也在南苑,藏书阁落于北苑,每月举办公开授课的地点名杏坛,坐落于学院中心。

第一次来食堂的穆白从两条腿踏入大门后,就跟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了一样,眼睛想要到处乱看,又怕自己会让她丢脸,只能低下头盯着露出脚趾头的鞋尖瞧。

也明白了,原来食堂不只是一层,还有二楼!

只不过能上二楼消费的除了夫子,便只有这些家中小资的人才能上去,要知道他可是连每月三两伙食费都掏不出的穷学生。

“那个,我先带着书袋回去了,你们慢慢吃就好。”鼻尖闻着丰富饭菜香的穆白眼见她们三人说笑着走上二楼,周围人投来的视线令他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后顿时反应过来的打了个激灵。

他能跟着进来见一眼食堂已经很好了,又怎么能奢求上二楼。

做人可是不能太贪心的,要是太贪心的话很容易被杀掉的,他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

转过身的林宜臻抬起眼皮,随意的瞥向他:“你不吃晚饭。”

“我,我有晚饭了。”对,他还有馒头吃,他也不想再麻烦她,占她的便宜了,要不然欠她的那么多,他怎么才能还得清,说不定把他给卖了都还不清。

站在楼梯口的林霜寒双手抱胸,半斜的靠向栏杆:“你不吃,你可以看着我们吃啊,作为跟班就应该有跟班的自觉才行。”

“你希望我留下吗。”穆白没有在意林霜寒的话,而是紧张又胆怯的看向林宜臻。

在这里,他只认识她一个人。

“你想跟就跟。”林宜臻说完,连余光都未施舍给他,抬脚往二楼走。

希望?

他只不过是女儿让自己帮忙照顾一下的人罢了,居然都因为她从指缝里流露出的好意,从而产生得寸进尺的想法。

“我………”穆白见她转身就走,眼神寸寸暗淡下来,抱着书袋的手指蜷握着。

“那我先回去了。”穆白知道她不一定在意他回不回去,仍是想要和她说一声。

林霜寒瞧他都快要哭了,方才收起脸上的玩笑:“我逗你的,还不快点跟上,不过有句话我没有说错,作为跟班就要有跟班的样子。”

一直不怎么出声的莫知雪鄙夷道:“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要闻时亲自邀请你上楼吃饭不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我,我没有这样想过。”抱着书袋的穆白哆嗦着咬得破破烂烂的嘴唇拼命摇头,他是真的没有那么想过。

“你没有那么想过,为什么不自觉的跟上来啊。”林霜寒乘胜追击。

话都说得那么直白了,仿佛他不跟上来就跟十恶不赦一样。

二楼的菜单和一楼有所不同,一楼是做了什么样的菜色学生吃什么,二楼会把今日有的菜品写在纸上,并贴在门边的墙壁上,由学生们自行点餐。

今天二楼供应的菜色有芙蓉鸡片,清炒藕片,小炒白菜,包儿饭,五味粥,春笋熏肉,薄皮春卷包子,冬瓜鲊。

每一道菜的菜品都量少而精,她们一行三人除了包儿饭没点,其它菜都上了一遍。

林宜臻饭前习惯饮上一口煎香茶,若无煎香茶,其它茶也凑合。

等菜陆陆续续的上桌,林宜臻睨向跟个木头桩子站在旁边的穆白,指腹摩挲着茶盏边缘,问:“你确定不吃。”

“我不饿的。”咬着嘴唇的穆白摇头。

他今天吃了那么多好吃的,寝庐里还有馒头得要早点吃,要不然梅雨天中放久了容易长青霉,吃了还会拉肚子。

“闻时你问这句话不是开玩笑的吧,你该不会真打算让他上桌跟我们一起吃饭。”忘记说五味粥里不要放葱花的林霜寒正皱着鼻子,用筷子一颗一颗的把它们挑出来。

早知如此,就应该喊书童来帮忙。

林宜臻:“有何不可。”

“你要是敢那么干,我可第一个不同意。”一句话直接气得林霜寒拍桌不快,“美人上桌吃饭,无论在素的菜都是荤菜,丑人吗,细看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残忍。”

“他三庭五眼都长对了地方,只不过瘦了点,五官底子论起来倒是能勉强入眼。”林宜臻唤来在旁边伺候着的小郎君给她换上一对新的筷子。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夸过自己长得好看的穆白倏然间红透了耳尖尖,脸颊飘起滚烫的红晕,脑袋缩着往脖子里钻。

她,她刚才是在夸自己长得好看吗。

要不是这里人多,他都想要摸一下自己的脸,是不是像她说的那样三庭五眼都长对了地方,要知道美貌对于男人来说极为重要。

儒家吃饭时,秉承食不言,寝不语,儒家更有着十不食的刻板规定,虽说有些随着岁月的长流逐渐被淘汰,也有不少硬是扛过狂风暴雨保留下来。

穆白看着还剩下很多的饭菜她们没有动过,胆子忽然大了起来,伸出两根手指头拉过林宜臻的袖口,耳尖红红:“那个,我能把你们不吃的打包走吗。”

“我,我绝对不是想要干什么坏事,就是,看着还剩下那么多的菜倒掉的话,怪可惜的。”不说素菜,但凭里面油汪汪的肉他就馋得不行,他也最见不得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