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且不说大师兄的爹爹到底是什么样奇怪的人,这个误会是绝不能再进行下去了。
他要抢占先机。
张小元没等戚连和文肃远的头顶再蹦出下一句话,已经大声朝两人喊道:“这是个误会!”
屋内所有人都被他这一喊吓了一跳,而张小元知道,只要给这些人一个开口的机会,他们就会不停误会他的话。
他必须抢在所有人胡思乱想之前,迅速地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完。
“昨天大师兄的衣服弄脏换了新衣服可是新衣服太单调看起来好像缺了一块玉佩!”张小元憋着一口气飞速往下说,“我把我的玉佩借给他可他非要钻牛角尖将他的古玉交给我做抵押!”
他吸了口气,见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着他,这才继续往下说去。
“这就是个误会。”张小元说,“大师兄把衣服换回来了,我本来今天要把古玉还给他的。”
陆昭明在边上眨巴眨巴眼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师弟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相,他跟着点头就好,往后接口道:“是这样的。”
文肃远:“……”
戚连:“……”
陆昭明看着两人神色,怔怔发问:“怎么了?”
他皱着眉,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忽而便提起了这件事。
戚连在朝中以八面玲珑著称,他一贯世故圆滑,如此尴尬的情境之下,他竟然能率先打破众人沉默,抢着说道:“没什么!哎呀,张贤侄,你知道吗?我们与娘亲,也算是故友。”
文肃远这才恍然回神,接口说道:“哦……对,卫芸那时候可了不得。”
张小元:“……”
太尴尬了,张小元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接什么话了。
陆昭明却很好奇。
往常有许多人在场时,他都不怎么喜欢说话,可如今他们聊的是张小元的娘亲,他忍不住追问,道:“那是小元的母亲吗?”
戚连见有人接口给他们圆场,不免对陆昭明感激一望,心中对李寒川这个儿子的评价一瞬便拔高了许多,他要顺着台阶下,便往下说:“是啊,卫芸姑娘当年可厉害着,掐指能算天下事,那时你爹也很敬佩……”
他忽而一顿,猛然想起他们来佘府这么久,光顾着看张小元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忘记了同陆昭明相认。
陆昭明说:“我爹?”
文肃远委婉询问:“陆少侠,你……可是随母姓的陆?”
陆昭明有些迟疑,却还是微微点头,说:“是。”
文肃远:“……你可还记得你幼时的事。”
陆昭明答:“记得一些。”
戚连接着文肃远的话往下说:“你可还记得你父母是谁?”
他神情严肃,看起来终于有些像是当朝的首辅大人了,张小元见事情回到正轨,松了口气,坐在椅子上专心看事态进展,一面皱着眉思索,他娘亲明明只是个普通大夫,为什么戚连要说她当年掐指能算天下事?
难道……爹爹和娘亲的身份,也没有那么简单?
陆昭明看着戚连,轻声道:“我记得。”
戚连回眸与文肃远对视,他二人早已大致笃定了陆昭明的身份,如今不过是想从陆昭明处再得到一个肯定。
文肃远忽而开口问陆昭明:“你可会你父亲的凌霜剑式?”
张小元支着下巴,觉得有些奇怪。
他一直觉得凌霜剑只是一柄剑,是李寒川的随身之物,而从昨日晚宴所见的一切来看……李寒川取名听起来都那么不正经,怎么在这个招式上突然就严肃了起来。
陆昭明有些茫然无措,他左右看了看,像是不能确定自己心中所想的答案,可周围却实在无人能为他解答。张小元也没办法从别人头顶看出武功招式,他看陆昭明的神色,觉得大师兄或许根本不会这所谓的凌霜剑。
他实在有说不出的紧张,如此等了片刻,才见陆昭明满是疑惑开口反问:“凌霜剑……不只是他编出来的外号吗?”
他刚才说完这一句话,便见戚连与文肃远大喜过望,二人恨不得握住对方的手庆贺,一面道:“他果真是李兄的孩子。”
张小元一脸茫然。
文肃远同陆昭明解释:“你爹尚且在世之时,曾与我二人说过,若有一日他身有不测,而你又遗落在外,相认之时,便用这一招来验证你。”
陆昭明怔了怔:“他怎么知道……”
当年之事极为突然,掌印太监汤衡淮从中作梗,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李寒川又怎么可能早预知到之后要发生的事。
“他也不知要发生什么。”文肃远道,“那时卫芸姑娘已经随张高令离京归隐,我们谁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陆昭明问:“那他……”
“李兄常口出惊人之举,他这人虽有些奇怪,可为人一向正直,不畏生死,途中所遇波折虽多,他却始终未曾惧怕亦或是后退。”文肃远长叹一口气,“郡主说他是时运不济,才成天遇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怪事。”
陆昭明鲜少听别人这么谈起他的父母,王鹤年口中的李寒川,是凌霜剑李大侠。行侠仗义,忠君为主,完美得好似一个刻在话本上的小人一般,没有皮肉骨血,甚至与他记忆之中那个总爱与他笑还有些吊儿郎当的父亲全然不同。
而他觉得,戚连与文肃远口中的“李兄”,好像才更生动一些,有同寻常人一般的坏毛病,也有自己百般坚守且毫不可动摇的家国情怀。
“可李兄说,他就像是那戏台上的角儿,一出戏怎么可能尽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他生来如此,本该轰轰烈烈在这江湖朝堂之中走上几遭。”文肃远一面低声与陆昭明说话,一面却又觉得十余年前李寒川的面容好似就在眼前,他终于又忆起了李寒川所说的一句话,下意识一拍手,道,“哦!李兄说,他这就是主角命。”
……
张小元听不懂。
他从文肃远与戚连所说的字里行间中,勉强构筑起一个有些疯疯癫癫的男人形象,那人可不像是什么大侠,而陆昭明听得很认真,好像生怕错过任何一句与他父母有关的话,张小元不由将椅子搬得离他们近了一些,一面小声说:“李大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他是很有意思。”文肃远面露些许钦佩,道,“他拟定了许多未来可能出现的局面,其中一种就是你失散在外。”
陆昭明抿了抿唇,像是不知该说什么话才好。
“他担心认亲不易,这才让我们用这个问题来验证的。”文肃远说,“若非与他极亲近的人,又怎么能知道,凌霜剑只是个称号。”
张小元举手提问。
“文将军。”张小元很是疑惑,“凌霜剑不是一把剑吗?”
文肃远咳嗽一声,道:“不是。”
张小元:“那李大侠为什么会被称作凌霜剑?”
文肃远:“大……大概是他自己传出去的吧。”
张小元怔住。
等等,他听不懂了,所以李寒川的佩剑并不是凌霜剑,或许这世上都没有一柄名剑叫做凌霜剑?
张小元提出最后一个疑问:“那他为什么要称自己凌霜剑。”
“……因为听起来好像很冷若冰霜。”文肃远停了停,像是在思索当年李寒川的措辞,半晌才犹豫道,“李兄说,这听起来好像很……很酷。”
张小元:“……”
那又是什么意思?
他已经无法直视他小时候最钦佩的李寒川李大侠了!
好在陆昭明顺利通过二人的验证,他们终于确信了陆昭明就是李寒川之子,而张小元费尽心思想要知道的那些朝堂秘事,文肃远与戚连干脆直接一五一十告诉了陆昭明。
当年李寒川入朝后立即便去了边关,他有赫赫战功在手,先帝本来也是希望他能够干脆在边关镇守,好护关内太平,他不知照着何物,琢磨出了一套火铳与军制,麾下军士大多极其尊敬他,且只听他调令,以至于他逝去后,赵承阳怎么也使唤不动他的下属。
如今边关一片散沙,宫中又全是谣言,也算是内忧外患,在这当口,汤衡淮终于忍不住了。
当年摄政之臣大多已死,赵长鸢只是长公主,哪怕有监国之权,赵承阳在时,她还是不能过多干涉朝政,而朝中惯有党争,汤衡淮隐在暗处,朝中好似所有人都是他的耳目,却没有任何证据证实他与此事有关。
他们总算介绍完了当下的局面,张小元深吸一口,提出自己心中的疑问:“若只是要验证师兄的身份,用不着这么麻烦吧?”
一旁听了许久的佘书意也点头道:“滴血验亲,交换信物,甚至直接谈一谈,我想哪一样都可以轻松辨出昭明的身份。”
李寒川夫妇已不在世,可郡主的兄长还在,这种情况下,滴血验亲总该有些作用。
“李兄说,信物可以伪造,直接谈话可以作假。”文肃远深深叹气,“而你的血和猪的血滴在一个碗里,也都是能相融的。”
张小元:“……”
佘书意:“……”
李寒川这人怎么回事?骂谁是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