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皎没想到大boss会直接给出这么乖的承诺。
莫非有诈?
“口说无凭。”韩皎非常较真地注视大boss:“您往后要是反悔怎么办?”
谢夺被小神童不知死活的挑衅逗笑了,眯眼看着他回答:“那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灭口啊,反正我只对你一个人承诺过。”
韩皎一瞪眼,顿时气沉丹田,准备静坐示威个三五天!
“我说笑而已。”谢夺认真道:“起来,韩小白,回去我给你立字据。”
韩皎认真谈判:“不用字据,殿下发誓就成。”
“行,你起来。”
“现在就发誓。”
谢夺收敛笑意,冷声提醒:“将士们都在看着我。”
韩皎坚决不放过这个机会:“当着大家的面发誓才有诚意。”
谢夺看着他,半晌,低声开口:“我数到三,不起来,就不管你了。”
韩皎不说话了。
“一。”谢夺盯着小神童。
“二。”
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
谢夺轻声说了句“三”,随即站起身准备离开。
韩皎一脸失望地仰头看着大boss起身。
余光看见那双仰望自己的桃花眼眸有些泛红,谢夺脚步一顿,沉默良久,硬着头皮又蹲回小神童身边。
“好,我发誓,行了吧?”谢夺抬手指天,杀气腾腾地瞪着小神童。
韩皎终于露出笑容:“您要说‘本王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会以身犯险,一定乖乖坐镇后方’。”
谢夺放下手,蹙眉注视小神童,严肃开口:“打仗本身就是涉险,韩皎,我是大楚皇子,谁也不能保证今后不会有外敌犯境,如果皇室尊严需要我来捍卫,如果大楚子民需要我来守护,我绝不会作壁上观。”
韩皎侧头看着谢夺,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怎么回事?咸鱼boss好像越来越帅了?
“不是不让您打仗。”韩皎回过神,解释道:“我是说像今天这样危险的作战策略,您往后不能亲自上阵,您是主帅,全军将士的性命都系在您一个人身上,决不能一时冲动,不顾自身危险。”
谢夺争辩道:“你看着危险,是因为你没习过武,我当时已经观察了那些鞑子的身手,确定就算失败也能突围,才亲身上阵,我只能给你保证:不冒完全没把握的风险。”
“那不等于没说吗!”韩皎看清了大boss的真面目!
臭弟弟仗着自己的惊人武力值,眼里怎么可能有“没把握”这三个字!
“我渴了,韩小白。”谢夺不肯让步,找借口结束谈话。
韩皎预感大boss的耐心已经耗尽了,立即转身双手扒住土丘:“那您先去喝水,我就坐这儿等着您回来谈判。”
谢夺伸出右手勾住韩皎后腰,往怀里一带,俯头在他耳边低声道:“要我抱你上马么?就说先生跑下山时扭伤了脚,是这次伏击战中唯一负伤的战士。”
韩皎撞进他怀里的瞬间,立即抬手抵住谢夺肩膀,挣扎着自己站了起来。
谢夺也气定神闲地跟着站起身,勾起嘴角看着他。
原本平静地谈话气氛,被大boss忽如其来的怀抱打乱了,这让韩皎想起那天被他从床上抱起来的感觉。
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发红,韩皎转身就绕过大boss,跑了。
谈判需要下次再找机会继续。
谢夺转身,疑惑地看着小神童逃也似的背影,眉心微微蹙起。
但凡能让谢夺品尝到一丁点快感的靠近,都会换来小神童的畏惧回避。
那么之前说的“难以自控”又算什么?
或许韩皎对他的感觉,跟他心里的感觉根本不是一回事,甚至截然相反。
就如韩皎说,在他面前会不由自主地狂妄放肆。
谢夺却恰恰相反,他唯独会为小神童约束自己的狂妄,按捺自己的放肆。
*
除去留下整理战场的士兵,谢夺带着毫发无损的两万余骑兵连夜赶回京师,半路遇上了拉着辎重,龟速赶来的火器营部队。
听闻翎王已经全歼两万鞑靼骑兵,火器营的将领默然无语——不明白这样的危机关头,皇子为什么开这种玩笑。
怕不是还没等到鞑靼露面,就怯战回京了吧?
这才是将领们心目中皇子的作战能力。
谢夺看这些将士黑着脸不说话,以为他们因为没能一起立功而感到失望,便好心安慰了一句“往后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
火器营的将领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仗还没打就回京,会不会被军法处置,毕竟他们不是皇子,皇帝不会体谅他们临阵退缩。
副将经常跟三大营的将领打交道,一眼就看明白了这群将领的心事,于是调转马头,打马飞奔,从队末的辎重车里,取出装着鞑靼主将人头的木盒,快马跑了回去,送到火器营将领的眼前,让他们眼见为实。
“我们真的全歼了鞑靼骑兵。”副将压抑着嘴角的得意:“可惜你们来晚了,没能亲眼目睹上天赐予大楚的这颗将星升起的一刻,掉头回城罢,回去给陛下复命,别再赶不上耳闻这场奇迹了。”
这场奇迹在三万守军回京的第一日,遍传遍了京城。
如果说那场拯救流民的作战,让谢夺成了大楚百姓心目中的英雄,那么这场不费一兵一卒全歼鞑靼的战斗,就彻底让谢夺成了大楚百姓心目中的战神。
连皇帝得知战果后,都怀疑自家儿子夸大吹嘘。
可随着运送鞑靼骑兵的首级的车队陆续回京,这一场不可思议的战争,终究用最有力的证据,震得满朝文武瞠目结舌!
所有人原本的预期,只是希望九皇子能带着这三万骑兵,拖住鞑靼骑兵三两天,为各地赶来的勤王之师争取时间。
大军开拔前,皇帝再三叮嘱谢夺,布置好伏兵立即退守后方,战场留给其他三位副将指挥。
然而他的儿子没有乖乖听话,还给他带回个做梦都不敢想的惊喜——不费一兵一卒,全歼鞑靼两万骑兵。
这将是一场光耀史册的战争。
等不及勤王之师赶到,皇帝就下旨举行一场接连七日的庆功宴,并令内阁拟旨,为这场空前绝后的胜利增设一场恩科。
举国同庆。
然而庆功宴开始的第三天,瀚州一万八千将士全部阵亡的噩耗,便密送回京。
畏战脱逃的守将薛琦,心知自己罪该万死,没敢回京,行踪不明,内阁当即通知刑部发放通缉令。
瀚州守军的惨烈牺牲,抵消了伏击战的喜悦,在谢夺的主动请求下,庆功宴提前结束了。
京中武将都想当面见识见识这位年仅十七岁的战神,因为三皇子也好武,平日与这些将领时常玩在一处,便一下子成了求见谢夺的唯一门路。
谢夺不喜应酬陌生人,无奈之下,三皇子舍下当哥哥的面子,亲自入宫,请求弟弟来府上见一见自己的友人。
本以为又是一场充满阿谀奉承的酒宴,没想到三哥的客人们跟那些权贵不一样,都有些真本事,听谢夺谈起作战思路,都是一点就通。
宴席气氛出乎意料的融洽,其中一个名叫张云贺的年轻将领,与谢夺聊得格外投机。
越是交谈,张云贺就越是钦佩眼前这个年少的皇子,几杯酒下肚,一激动,他居然走去谢夺长案旁跪坐下来,想与谢夺同桌共饮。
“云贺贤弟。”一旁有了解翎王性格的将领,赶忙笑着打圆场:“你喝多了,小心酒气熏着翎王殿下,赶紧回座。”
张云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却又满目钦佩地看向谢夺,诚挚道:“殿下韬略令在下折服,竟禁不住凑近聆听教诲,无意唐突了殿下。”
谢夺双眸一敛,侧眸问他:“禁不住凑近?”
张云贺颔首道:“在下对殿下实在钦慕至极。”
谢夺垂眸低声道:“本王有时,也会禁不住凑近某个人。”
张云贺惊讶道:“是哪位高人?”
谢夺没回答,放下水杯,蹙眉严肃地感慨:“我等习武之人,生性坦率,心存好感,便会不由自主地接近,不似那些饱学儒生,婉转含蓄,总是故意避开仰慕之人。”
张云贺一愣,顿时笑道:“殿下有所不知,饱学儒生能言善辩,比我这等粗人更懂得结交知己,他们若是遇见仰慕之人,铁定扒着不放,哪有回避的道理!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没笑完,身旁袭来的一股杀气让张云贺陡然呛住了。
张云贺茫然转头,就见翎王殿下那双琥珀色瑞凤眼里笑意全无,正冷冰冰斜刺向他。
沉默对视。
“殿下?殿下!末将知罪了,容末将立在一旁聆听您的教诲吧殿下!”
悲惨的求饶声,并没有唤回翎王殿下的怜悯之心,张云贺就这么被“请”出去罚蹲马步了。
宴席上的其他将领顿时安静如鸡。
这位年少的战神果然跟传言中一样性情乖戾,翻脸比翻书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