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救命啊!殿下!”
小神童的哽咽声一下子让谢夺清醒过来,四下张望,发现自己仍旧站在七哥后院里。
“殿下!”
呼救声从那扇窗子里传来,谢夺脚下一蹬,飞箭一般破窗而入!
幽暗的屋子里,一群黑衣人七手八脚拉扯着地上少年的衣衫。
明明屋子里光线如此昏暗,谢夺却清晰地看见少年泪光闪烁的桃花眼望向自己:“救臣……殿下……”
“放肆!”谢夺怒火瞬间被点燃,三步并两步上前,抬脚踹开那群黑衣人:“滚开!都滚开!”
谢夺弯身去拉地上的少年,却反被少年拉住前襟,一股奇异的力量让他下意识顺从地弯下腰去。
“殿下……”少年抓住他前襟,温软的脸颊用力埋进他怀中,哽咽道:“臣好怕……”
谢夺下意识按住怀中少年柔韧的腰肢,迷迷糊糊地呢喃:“别怕,我不会轻饶他们。”
“衣裳……衣裳……”怀中少年软语呢喃。
谢夺迷迷糊糊摸索黑暗的四周,哑声询问:“你衣裳在哪儿?”
“臣的衣裳不是被殿下脱了吗?”怀中少年抬头委屈地看向他:“臣好怕殿下……”
谢夺陡然清醒了一些,立即呵斥道:“我几时脱你衣裳了?刚刚是他们——”他怒不可遏地指向周围,却发现那些黑衣人全都不见了,自己居然回到了寝殿,单膝跪在床上,一手搂着怀里只剩下雪白中衣的少年。
“殿下为什么这样对臣?”少年眼里泪光闪烁。
“我……我……”谢夺面色涨红,百口莫辩:“我没有……”
少年委屈地盯着他控诉:“就是你,谢夺!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怕你么?”
……
“不是我!”谢夺陡然从噩梦中惊醒,额头上汗水淋漓。
“殿下!”帐外值夜的太监赶忙点亮灯烛,拨开帷幔,勾上床栏。
太监白胖的圆脸上露出慈和地笑容:“殿下做噩梦了?老奴在呢!”
谢夺支起身坐起来,浑身燥热难忍,低声吩咐:“去把窗子都打开。”
太监关切道:“殿下,外头天还没亮,夜寒风凉。”
“快去。”谢夺催促。
“殿下……”太监还想再劝。
“我说了。”谢夺侧头看向侍从:“把窗子打开。”
太监只得照做。
北边窗子一开,夜晚的凉风瞬间涌入寝殿,激得老太监打了个寒颤,慢吞吞的又去开另一边的窗子。
风从两头灌进屋,檀木雕福禄屏风两旁厚重的帷幔被风掀起,香炉散出的香气也被打散,浓一阵淡一阵地满屋子乱窜。
谢夺仍觉燥热,便掀开了薄被,下床光着脚绕过屏风,伸手去触碰凉风。
“诶呦!诶呦!殿下使不得!”老太监赶忙上前抓住皇子的胳膊,顾不上礼节,急忙把他往回拉。
谢夺烦躁地想要挥开他的拉扯,又见他肥胖的身体笨拙不堪,指不定摔一跤就得摔出毛病,只得蹙眉被拉回床上。
老太监慌乱地拿起床上薄被,往皇子身上裹,弯身时,陡然看见皇子腹下傲然竖立的“小兄弟”,太监一下子明白过来。
放下薄被,老太监温声哄劝:“殿下这身这邪火,凉风吹不去,不如召位侍婉进殿,给殿下消消火。”
“我不要。”谢夺闭上眼。
老太监叹息道:“殿下大了,这是常有的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迟早要了解房事,您的兄长们从前……”
“我不需要。”谢夺睁眼冷静地看向老太监:“每日清早不都会这样么?要人帮忙时我自会招呼。”
老太监张了张口,委婉提醒:“这才三更天呢,还没到清早……”
“你去歇着罢!”谢夺一怒之下躺上床,拉过被子盖住尴尬部位,低斥道:“聒噪!”
*
天亮后,韩皎发现头痛减轻了,胸口却酸闷难受,说不出的不适。
真是奇了怪了,又不是酒精过敏,米酒度数又不高,怎么三杯下肚就会这么难受呢?
而且每次醒来都发现哭过,他也没什么藏在心底的伤痛啊,怎么一沾酒就成了“忧伤颓废的男人”?
想回忆酒醉后自己究竟在琢磨些什么,可一努力回忆,脑子就严重钝痛,只得放弃了。
最好能请个人在他醉酒后全程观察记录。
可又感觉怪丢人的,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如何失态。
算了,不想了,得起床上班了,大不了以后不喝酒了。
朝中近日因为“罗州土司叛乱”之事闹得沸沸扬扬。
朝廷在川贵地区拨款办学的政策刚下达,多数地方部落井井有序地推行,少数凶蛮地区的土司找出各种各样的借口阻碍办学,实际是想向朝廷索要额外的好处。
这些刁蛮土司中,就包括素来狂妄跋扈的罗州土司张牧山。
张家世代承袭统治罗州,已经历经数百年,俨然是当地的土皇帝,跋扈之气日益高涨,所依仗的,是当地山川深阻的地理优势。
而且罗州并非穷山恶水之地,反而地富民悍,张氏历代厉兵秣马,私自建造了十一处关口,作为防御堡垒,气焰嚣张,令人发指。
朝廷数百年来对张氏的挑衅视而不见,主要是因为真动手不值当。
说大不大的部族,由于山路险阻、道路不通,要打还得先修粮道再通山路,发兵前后要耗费巨额军费,打服了也并没有什么足以匹敌损失的好处。
所以历代暴躁帝王都在这件事上选择了宽宏大量,随他去闹了。
而近期罗州土司又闹出一件大事,气得大楚皇帝三天没吃得下饭了。
原因是两个月前,罗州土司张牧山,先后向川贵总督索要了一万余两“采木开山”费,嘴上答应协助朝廷推行办学,等到当地布政使司派遣的人马入驻时,却突然翻脸闹事,打死百余名朝廷招募的秀才及举人。
一个月前,川贵总督第一次快马将此事上报御前,询问是否追责。
皇帝思虑好几天,还是忍下来,密旨让川贵总督协同布政使,一起寻访当地土司,要张氏编个理由认个错,朝廷这次不追究。
不断试探底线的张牧山非但没领情,反而彻底肆无忌惮,竟然发兵占领了西南几个小部落,公然开始修建更加严密的防御堡垒。
皇帝看完川贵总督的奏疏,差点把御案掀了,急召内阁与兵部大臣,入西苑陛见。
皇帝并没有给大臣们商议的余地,直接发出圣谕:发兵灭族,碎尸万段!
西苑殿内鸦雀无声,没人敢出声应和,更没人敢出言劝阻。
“都哑巴了?”
“君上圣明。”李阁老率先出列,顶着龙颜震怒开口道:“这罗州张氏奸党狂妄无度、触犯天威,实乃自取灭亡。”
皇帝站起身:“这仗怎么打,众卿家就当着朕的面商议。”
李阁老颔首回道:“张牧山那奸贼在年关将至时寻衅朝廷,无非是看准西北边防吃紧,难以调度,想分散我军防备,依臣之见,需先去川贵地区招募当地民兵备战。”
皇帝面色一冷,一双龙目缓缓看向李阁老:“爱卿不想调兵驰援?”
李阁老顶着圣怒的暗火,硬着头皮道:“未免张氏阴谋得逞,为毕其功于一役,此战还得徐徐图之。”
皇帝沉声缓慢地开口:“他们已经割据一方,攻城掠地了,你还想等他们打下整个川贵,再整装出发吗?”
徐阁老见此刻时机难得,也顾不上许多,当即出列参议:“臣以为,李大人虽思虑周密,但此事关乎国威,倘若继续放任,川贵地区包藏祸心的部族很可能联手哗变,后患不可估量。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火速平剿罗州叛乱。”
皇帝龙颜微缓,对徐阁老微一点头。
眼看圣心已定,众人纷纷认同徐阁老谏言。
一番商议过后,皇帝第一次把五个都指挥使司任命调度权,交给了徐阁老。
这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几天来,端王党内部都闹成一锅粥了。
连林翁私下跟韩皎探讨时,都觉得这次是燕王党抢占上风的时机。
韩皎对打仗的事,实在一窍不通,听同僚们分析罗州地形听得差点昏睡过去,好不容易等到上课时间到了,才打起精神去见可爱的小皇子们。
谢安一见到韩皎就欢天喜地,彩虹屁吹得飞起,显然,九皇子已经把端王病情好转的程度告诉了兄弟们。
不过大boss本人倒不是很积极的样子,一堂课上完,谢夺始终安静地翻书,偶尔也跟谢靖谢安说句话。
但是……他一直没看韩皎一眼。
这很反常。
自从韩皎成为侍讲,大boss在他课上的积极程度远超谢靖,当然不是在求知的路上充满期待,而是抓住一切机会跟韩皎抬杠。
韩皎几乎已经习惯了被那双仿佛在燃烧的琥珀色双瞳紧追不舍,所以这堂课面对低头看书的臭弟弟,别提多别扭了。
是因为昨天被他撵回宫生气了吗?
心里有些打鼓。
自由讨论时间,韩皎主动跑去老地方,拉开圈椅,在大boss身边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