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的毛驴都没驮过两个人。”韩皎暗暗嫌弃身后的臭弟弟:“平时就我一个人骑着,它跑得可勤快了。”
“只能驮一个人?”谢夺问。
“对啊!”韩皎理直气壮。
谢夺故作为难,问小神童:“那是该让先生下驴自己走呢,还是让救了三万流民的大恩人九皇子殿下千岁下驴自己走上山呢?”
韩皎“……”
九皇子的前缀有必要那么多吗!
韩皎赖在驴上纹丝不动:“九皇子千岁是个练家子,走两步山路不在话下,臣这几日都在帮百姓劈柴烧砖,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谢夺笑起来,故意不让小神童得逞,抬起一只脚哼哼道:“本王营救流民那日,被恶贯满盈的棉花踩中脚趾,伤还没有好。”
韩皎低头看向臭弟弟的脚:“只是碰了一下脚尖而已,伤得很厉害吗?”
谢夺叹息一声:“没关系,反正还剩四根脚趾能用。”
“哪有这么严重!”韩皎不服,他只是用脚尖轻轻蹭了几下!
“你怎么知道不严重?是你踩的吗?”谢夺危险地探头逼视小神童侧脸。
“臣什么都不知道。”韩皎打死不认罪,但还是心虚地选择让步:“那殿下还是坐着吧,臣哄一哄小毛驴。”
话音一落,谢夺就见小神童俯身贴在驴背上,拎着驴耳朵小声嘀咕起来——
“你要乖哦法拉利,只要坚持走几步,晚上给你做花生饼吃怎么样?”
毛驴昂首叫唤了一声,立即哆嗦着小细腿慢慢走起来。
“真乖!”韩皎满意地拍了拍自家小毛驴的脑袋,突然感觉背后的人贴近了,双臂环住他的腰!
“殿下?”感觉整个后背都酥酥麻麻地,韩皎僵硬地提醒:“我的驴走起来很慢,很稳,您用不着抱着我!”
谢夺不为所动,依旧紧紧抱着小棉花,淡定地解释:“你这毛驴的速度,上山至少要半个时辰,本王先睡会儿。”
韩皎怒不可遏:“臣又不是被子和枕头!您不能抱着臣睡觉!”
“有什么不同么?”谢夺捏了捏小棉花的腰:“抱起来明明差不多。”
“这不一样!”韩皎感觉热血直往脑袋涌,一手抓住臭弟弟罪恶的爪子,急道:“殿下不可以乱抱!”
“为什么不能?”
“有伤风化!”
“抱你伤什么风化?”谢夺笑起来:“先生是姑娘家么?爷还碰不得了?”
“男人之间也不能随便碰的!”韩皎从前也会和其他哥们儿勾肩搭背,却不知道为什么,被臭弟弟从后背紧紧搂住的时候,感觉特别……说不明白!
整个上半身已经瘫痪了!脸烫得快要自燃!
“先生闻起来,像烤糊了的棉花。”臭弟弟鼻尖抵在韩皎侧颈嗅了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韩皎挣扎着转过身,一掌抵住谢夺胸口,用力一捏他胸肌,咬牙切齿地报复:“我也捏你!我也捏你!”
谢夺低头看着按在自己胸口的爪子,而后缓缓抬眼看向小神童。
韩皎的怒火瞬间灰飞烟灭,贴在大boss胸肌上的爪爪却还僵硬着。
山岭陷入了危险的沉默,只有小毛驴打晃的小蹄子,还在草丛中窸窸窣窣摩擦着。
韩皎“咕咚”吞咽一口,对大boss挤出一个笑,乖乖收回贴在臭弟弟胸肌上的爪爪,诚挚地称赞:“殿下不愧是个练家子,身子骨可真精壮……”
谢夺情绪不明的脸上缓缓扬起一个笑,眯起瑞凤眼盯着小神童:“你脸怎么又红了?”
韩皎猛地转回身,不让谢夺看自己脸色!
得想个理由,解释自己爱脸红的毛病!
肝火大?高血压?
他发现谢夺搂着他腰的手臂缓缓松开了,无处着落地垂在身侧。
谢夺居然就这么放过他了?
怪不好意思的。
韩皎觉得自己很不对劲,两人一起骑驴,后面的人没有缰绳拉也没有马蹬踩,当然会攀住前面人的腰。
他不让谢夺抱,谢夺现在就只能靠保持平衡悬坐在他身后了。
他有错!他反省!
自从察觉臭弟弟看起来暴躁实际上还挺有风度之后,韩皎就越发不把臭弟弟当终极大boss对待了!
问心有愧,韩皎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提醒九皇子,可以把双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就忽然感觉自己头顶的发冠被人握住了……
身后某大boss笑出一颗邪恶的小虎牙,扯了扯韩先生的发髻,口中发出“驾!驾!”的指挥声。
韩皎:“……”
再也不会对臭弟弟心存愧疚了!谢夺居然拿他头顶的发冠当扶手!
两人以奇怪的“连接方式”坐在小毛驴上,走了许久,韩皎感觉自己的发髻一直在被谢夺往右拧,害得他脑袋也跟着不断向右转。
忍无可忍:“殿下玩够了没有!”
身后大boss显然玩得很开心,嗓音里都带着隐忍的笑意:“我们不是该去南山腰上伐木么?”
韩皎怒道:“怎么了!”
“你的驴在偷懒,它一直绕着山脚走,就是不往山上爬。”谢夺捏着小神童的发髻往右拧:“应该往这个方向去。”
被当成方向盘的韩先生:“……您就不能说话吗!拧我脑袋有什么用!”
不久后,被当成方向盘玩了一路的韩皎面如死灰,带着臭弟弟来到了伐木现场。
“你们可算来了!”八皇子都震惊了:“亏你们还是骑毛驴上山的,再不来天都快黑了!”
三皇子也感慨道:“我还以为是毛驴骑你们上山来的。”
韩皎苦笑着解释道:“我家的毛驴没驮过两个人,今儿是第一次,所以慢了点。”
谢夺撑着驴背一跃而下,扬起下巴道:“多亏有我在,你们才能再见韩先生,否则他跟他家的懒驴会绕着山,转到明年开春。”
“臣只是想带着殿下多看看山上的风景!”韩皎立即给自家的小毛驴辩解。
“是山下的风景吧?”
“好啦!”三皇子立即打断二人斗嘴,严厉地批评道:“老九!韩先生现在是你的侍讲,以后不准戏弄先生!”
韩皎立即挺直腰杆,用眼神配合三皇子的警告。
“是九皇子?”
周围正在伐木的汉子顿时停下了活计,快步朝这头围过来。
“这位就是九皇子?”
“没错,三皇子殿下喊他老九。”
“真是了?看着忒小了点。”
“九皇子还没满十七,差不多。”
“哎哟哟,还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那还用说,天子的儿子都机灵着呢!”
一阵议论过后,汉子们上前几步,齐齐朝九皇子拜了下去:“草民叩谢九皇子千岁救命之恩!”
九皇子神色有点懵,转头看向三哥。
三皇子立即出面,代弟弟请百姓们起来。
韩皎敏锐地察觉:臭弟弟一般会在比自己年纪小的人面前逞威风,遇到年长的大人,九皇子会下意识回避交流。
多半是因为宫里宫外年长的皇亲贵戚都会劝九殿下少踢球,久而久之,九皇子就不太乐意跟年长的人打交道,也不想在他们面前逞威风。
长者并不会因为九皇子强悍的蹴鞠技艺而感到惊叹,他们只会觉得这是玩物丧志,九皇子的荣耀一般都来自年纪相仿的同龄人,所以此刻也并不怎么在乎这些年长村民的感谢。
村民们没察觉九皇子回避的态度,起身后纷纷催促领头的村民解下身后的包裹,把包里的灵芝小心翼翼捧出来,上前献给九皇子:“俺们前几日在山上瞧见这株大灵芝,想献给殿下聊表谢意。”
韩皎顿时一瞪眼:“好啊!你们只给九皇子准备了心意,本青天大老爷就用不着心意了是吗!”
谢夺本来不想要,见小神童眼红,立即起了兴致,抬手接过灵芝在小神童眼前晃:“帮本王写五篇策论,就送给先生。”
韩皎忍着嫉妒昂着脑袋,坚决不看灵芝一眼!
“殿下要写什么?”村民们听出恩人有事需要帮忙,立即来了兴致:“俺们村老邱家有个秀才!”
见这群长者对自己满眼敬意,谢夺抵触的心情渐渐消散了,对为首的那个汉子道:“你是流民头领?”
那汉子忙回答:“不敢不敢!俺爹是原来稻裕村的村长,大伙给面子,叫俺一声‘黑子哥’,殿下有啥吩咐,俺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夺上下打量一番,问他:“之前你们藏身的那座山南边,那些土堆是你让人盖的吗?”
那汉子一愣,仔细想了想,恍然道:“不是不是!那都是黄家老三让咱堆的!”
谢夺好奇地看向众人::“谁是黄家老三?”
众人忙四处帮皇子找人,不久,一个高个头的消瘦男人,被一群汉子拉到九皇子面前。
那个叫黄家老三地人看起来三十岁上下,这群流民前阵子吃了不少苦,实际年龄估计不到二十五,肤色比周围村民白净些,单眼皮,薄嘴唇,长相还算周正。
“草民参见皇子殿下。”黄家老三比周围人淡定许多,只对着九皇子躬身一拜。
“把头抬起来。”谢夺神色很好奇。
黄老三沉默着抬起头,脸上竟然没什么畏惧之色。
谢夺斩钉截铁地开口:“之前流民突围和抢粮,都是你指挥的?”
黄老三面色一惊,本以为官府已经不追究了,没想到皇子陡然揭穿这件事,也不知是谁告的密!
周围村民没想到皇子是要追究这个事,吓得纷纷跪地,请求开恩。
三皇子赶忙安抚百姓,侧头质问九弟:“你提这事作甚!”
韩皎猜出,谢夺可能只是对这件事感兴趣,便笑着上前打圆场,让百姓放松下来,又问谢夺:“殿下怎么会知道指挥村民堆土丘的人,就是领头突围抢粮的人?”
谢夺勾起嘴角,看向那个叫黄三的汉子道:“同一种战术,你用了三次,你在山南引炊烟,是想声东击西,挖地洞逃出生天?”
那黄家老三闻言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面容稚气的俊秀少年。
谢夺眯起眼低声道:“本王的沟壕若是晚三日挖好,你的地洞怕是已经打通了。”
黄三浑身一颤,陡然跪倒在地,颤声回答:“草民无意与殿下作对,只为求生。”
谢夺垂眸看着他:“你为何没有从军?”
黄三茫然抬头看向九皇子,少年脸上的笑意并没有恶意,他低声回答:“草民家里两个哥哥都已从军了。”
谢夺下令道:“让他们回来,换你去,辽东边关一堆饭桶,有的是立功的机会,有这等本事,你难不成想种田种出爵位?”
黄三怔愣良久,陡然热血沸腾,叩首喊道:“谢殿下赏识!”
三皇子看看自家九弟,纳闷地扶起地上的汉子,拍了拍他瘦弱的身板,温声道:“个头挺高,就是瘦了点,你叫什么名字?”
黄三拱手回答:“草民姓黄名立青!”
一旁的韩皎被这个回答惊得一哆嗦!
黄立青?是原著里那个帮助鞑靼侵犯辽东的狗贼?
这人是原著中鞑靼部落第一猛将,却是大楚人,鞑靼得到他的帮助后如虎添翼。
这人最终被谢夺战败围困,边关将领骂他卖国狗贼,黄立青却说大楚从来没把他当做子民,他爹妈弟妹都在京城被官兵烧死了。
此刻,韩皎才明白过来,原著里,这个鞑靼猛将,竟然是在这场流民叛乱中逃生的。
有种震撼的感觉,原本以为只是阻止了一场流民惨剧,没想到,还间接为大楚挽回了一个军事能人。
韩皎惊讶地侧头看向谢夺。
难怪谢夺对这姓黄的如此感兴趣,这两位在原著中也算是老对手。
或许,顶尖猎食者能嗅出对手的威胁,嗜血的冷酷气息,是这两位军事奇人初次交手后,用以辨认出对方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