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蹴鞠的根本目的,是强身健体。”韩皎苦口婆心地望着大boss。

谢夺缓缓点点头。

“自古圣人就教导我们,要以和为贵。”韩皎讲事实摆道理。

谢夺缓缓点点头。

“那今日的练习就到此为止,臣先回翰林院了。”韩皎拱手后退,企图开溜。

谢夺猫捉耗子似的,闲庭信步跟着小神童上前一步:“先生说完了?那该履行约定了。”

韩皎直起身怒道:“这场练习赛就不能算作打平手吗!”

谢夺目光一沉:“开球的时候还担心本王吃亏,现如今先生以三敌一、主动投降,却要求以平手论,就不怕本王吃亏了?”

“殿下方才根本不算按照新规踢球!”韩皎濒死挣扎。

谢夺质问:“为何不算?”

“您都没有带球传球。”

“就我一个人,传给谁?”

“……所以这根本不能算蹴鞠赛!”韩皎舌灿莲花:“臣之前已经跟您说了详细规则,每队应该有十一名蹴鞠手,最少也不能低于八人,否则就不能称之为蹴鞠赛了。”

“比赛前先生怎么没这么讲究?”谢夺据理力争:“我答应一对三的时候,看先生笑得可开心了。”

“臣那是礼节性笑容,并非开心。”

“那么也请先生带着礼节性笑容,认赌服输。”

韩皎从理论上求生失败,只能动之以情,含情脉脉地注视谢夺,哑声道:“殿下是否还记得,开赛之前,臣说过:即使殿下输了,臣也不会给殿下惩罚。”

“先生记性不错,想必也记得后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韩皎瞬间失忆:“臣记得只有这一个约定啊?”

“若我侥幸赢了,先生要答应我任何要求。”

“有这个约定吗?”

“有的!”喝完水,谢安快步跑回来拆小白先生的台。

韩皎没想到会被自己人捅刀,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去,就见谢靖和谢安兄弟俩一起走了过来。

“我听见小白先生是这么答应九哥的。”谢安老实巴交地出面作证。

韩皎绝望地瞪了小猪队友一眼,心灰意冷,回过头,用“要命一条”的眼神看向boss:“殿下有什么要求?臣有言在先,士可杀不可辱,脸上画乌龟之类的惩罚绝不接受。”

“不能画乌龟吗?”一旁谢靖露出失望的神色。

韩皎:“……”

这家伙根本是很期待看他出糗的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还以为八皇子是个好孩子!

“那可以画小猪头吗?”谢安提议道。

“不可以!”韩皎满心悲愤地看向叛逆的小学渣!

谢安:“小狗怎么样?”

谢靖:“兔子我也会画。”

韩皎:“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韩皎的“团队”开始内讧了。

在三人的争执声中,谢夺忽然开口:“我要求先生立刻搬出六哥的别宅。”

喧闹声戛然而止。

三人惊讶地转头看向谢夺。

九皇子的表情挺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就是这个要求吗?”韩皎很吃惊:“没有别的东西要画在我脸上?”

“这算什么惩罚?”谢安摸不着头脑,转头问韩皎:“对了,小白先生为什么会住在六哥府上?”

谢靖替韩皎回答:“六哥说小白先生在帮他算账册。”

“那先生是帮六哥忙正事啊?”谢安回头看向谢夺:“九哥为何要小白先生搬出来?”

“对啊,为什么?”谢靖也不明白。

谢夺没理会旁人询问,走近一步,眯起狭长双眼盯住小神童:“先生会履行约定吧?”

“如果只是这个要求,那一定没问题。”韩皎茫然看着大boss,老实交代:“因为臣昨日就已经搬出燕王别宅了。”

谢夺眼睛一亮。

小神童不但耗费心血,给殿下设计了新球和一整套竞技赛规,还主动抛弃了六哥。

九皇子满意地勾起唇角。

“先生为什么搬回家?六哥的帐都查完了吗?”谢安询问。

韩皎笑道:“是啊,办完差事,也不能总赖着,被燕王下了逐客令,只好收拾行李回家了。”

谢夺笑意消失,沉声道:“六哥对你下了逐客令?”

韩皎顿了顿,点头:“是啊,哈哈,臣帐算得不怎么好,燕王殿下找了更好的账房先生。”

大皇子跟这三位小皇子也有来往,尤其是谢夺,因为最得圣宠,也是大皇子拼命巴结的对象之一,所以,韩皎必须让三个小皇子也以为燕王跟他闹掰了,以免他们在大皇子面前露陷。

“小白先生本就不是算账的,六哥也太大材小用了。”谢安抱怨道。

谢靖也出言安慰了几句。

深宫中的皇子们与宫外激烈的争斗隔绝,燕王也从不把自己的事情拿出来让弟弟们忧心,所以,这些小皇子对此前发生的事,都不清楚具体状况。

奇怪的是,得知韩皎已经离开了燕王府别宅,谢夺非但没有露出满意神色,眼神里反而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韩皎浑身一凛,不自觉恢复了恭敬态度。

谢夺真是个奇怪的人,韩皎觉得这小子平日其实挺不拘小节,甚至算得上宽宏有风度。

谢夺身上有一种能让人感觉出得真性情,以至于韩皎不受控制地放松警惕,谢夺却又能利用他的无防备,摸透他的真实一面。

每当韩皎自认为看透了谢夺,想靠得更近,就会发现这小子看似顽皮不羁的性情里,似乎还藏着更深的一面。

那一面,被华丽美好的景色包裹其中,仿佛有未知的野兽守卫,任何人有意接近,就会被迷雾里隐约露出獠牙的野兽吓退,只好继续留在美丽安全的花园中,贪婪地享受谢夺无害可亲的一面。

难怪后期崛起后,收买人心玩得那么溜,原著中的大boss身上有一种奇特的吸引力,似乎能让人下意识靠近沉溺,察觉危险时却已经深陷其中,甚至心甘情愿选择继续依靠、任他摆布,韩皎看书时还觉得不合理,深陷其中才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提前完成了boss奇怪的要求,韩皎轻松完成赌约,接着给皇子们讲了一些新球的玩法技巧,就回翰林院去了。

回去的路上一直在琢磨。

大boss为什么特地用赌约要求他离开燕王?

这小子该不会是藏得特别深,从小就有抢皇位地打算?

可凭良心说,大boss似乎并没有特别欣赏韩皎的智谋,至于花心思跟燕王争夺这么个“平平无奇”的小谋士吗?

而且,得知燕王将韩皎扫地出门,谢夺反而面色不悦,这就更不像是争夺人才的表现了。

大boss的心思可太难猜了,还得继续研究。

*

翌日晌午,燕王府正院偏厅。

兄弟俩在八仙桌旁相邻而坐。

“你非要过问这些事做什么?都已经过去了。”燕王抬手给弟弟夹了一筷子牛肉片。

谢夺垂眸拨弄着手里的空茶杯,淡淡开口:“韩皎给哥查什么案子,哥不说,我就没问,可他此前为了这个案子,险些遭遇杀身之祸,这才不到半个月,就被哥扫地出门,看来他是没有其他用处了?”

燕王一愣,怒道:“你小子缠了我一上午,是为了给韩先生讨公道来的?!”

“不行么?”

“你不关心你六哥操劳,倒关心起我如何对待自己的下属?”

谢夺一侧眸,最后一次严肃提醒:“韩皎是我的下属,只借给哥查账。”

“对对对对,是我跟你借的,行了吧?”燕王不想跟霸道惯了的弟弟硬碰硬,只好服软道:“我记得前阵子你还总催我,说算完帐赶紧放韩皎回家,为什么现在韩皎安安稳稳回了家,你又来找茬?”

谢夺冷冷回答:“差事办完主动辞别,和被扫地出门,能相提并论么?”

燕王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无奈地解释:“我错了,以后一定让属下主动辞别,行了吗?”

“不行。”谢夺一垂眸,目光执着,盯着手里的杯子:“别人我不管,哥必须说明白,为什么赶他走。”

燕王痛心疾首。

惹不起,惹不起。

只能当场编理由。

然而事实很残酷,他这个九弟不是能随意糊弄的人。

燕王接连编了七个理由,都被谢夺瞬间找出了破绽。

如果再编下去,谢夺就真生气了。

燕王只好把事情真假参半地简略讲了一遍,让谢夺找不出破绽。

“如此荒唐的口供,哥也信?”谢夺一脸鄙夷。

燕王不能告诉弟弟自己是在跟韩先生演戏,只能假装忧心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算我不信刑部口供,那也不能不信大哥打探来的消息。”

谢夺坦言道:“就大哥那脑子,能打探出什么可靠消息?我去二哥家门口跟乞丐打听,都比大哥披肝沥胆打听来的消息靠谱。”

“不许胡说。”燕王叹息道:“这件事,你不要过问,也不许对任何人说,如今韩皎已经帮我查明了刑部的账目,再留着他也没什么用,我便让他走了,有何不可?”

谢夺分析问题严重性:“卸磨杀驴,这名声打出去,哥是生怕再有谋士投奔、百姓爱戴?”

“人小鬼大。”燕王斥道:“哥自有谋划,吃你的饭去!”

谢夺冷哼一声:“我会让哥后悔误会韩小白。”

燕王:“……”

这九弟真无法无天了,前阵子硬要他放韩皎回家,现在人放了,又说要让他后悔!

孩子皮痒爱找茬,多半是废了,是时候揍弟弟一顿了。

回宫的路上,徐公公见九皇子一直垂眸不语,担心他有烦心事,便开口打岔道:“殿下,今儿教习那边又来了三个蹴鞠手,要不要后晌叫来让您瞧瞧身手?”

谢夺没说话。

徐公公只好不再打扰。

快要到皇宫的时候,谢夺忽然抬眼看向徐公公:“伴伴,你认识北镇抚司的人么?从五品以上的副千户。”

徐公公想了想,点头道:“认识个正千户,殿下有何指示?”

谢夺吩咐道:“让他暗中打探:北镇抚司上头的人,在京城接头的票号是哪家,二哥在那个票号应该有户头,去查大哥有没有在同一家票号开户,看他二人账上有多少银子,近两年每笔银子入账的时间也要查出来,两日内交给我。”

徐公公一惊,满脸茫然。

小主子今儿突然是想干什么?

徐公公想了想,担忧道:“殿下,奴婢跟那位千户大人只是同乡,交情不算太深厚,恐怕……”

谢夺转头看他:“就说是我让他办这个差,差事办得妥帖,千户之职委屈了他,差事若是泄露,你让他等着,看二哥肯不肯出面保他一个五品武官的性命。”

徐公公心下一惊,忙颔首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