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靠墙的沙发上坐下,然后就是洗扑克牌的声音。
清吧里顿时吵了起来。
夏湫收回目光。
陆景朝注意到她的视线,他停笔看着她:“你觉得吵的话,我们就走吧。”
夏湫摇头:“没事。”
另一边。
发牌结束,谢灼是地主,他看着手里的王炸和几个大对子,嘴角不动声色的勾了一下,将刚从医院取的检查单随手丢在桌上。
坐在他旁边的女生看到他的牌,得意的撩了一下自己的大波浪,对着其他人说道:“你们完了,谢灼这把赢定了。”
段成“哈哈”笑了两声:“还请灼哥手下留情。”
其他人开始起哄:“薇姐,你就这么确定灼哥会赢,我们成哥的牌也不错哦。”
徐知薇冷哼一声,将桌上的水果茶端起递到谢灼唇边:“喝吗?”
谢灼微微偏头,远离了那杯茶,徐知薇撇撇嘴,自顾自的拿着吸管喝了起来。
谢灼一上来就是连顺,从三顺到k,众人傻眼,这让人怎么接。
一轮下来,谢灼轻松取胜,他觉得没意思,把牌往中间一推:“你们玩。”
手机提示音响起,他拿起手机,看着上面的消息,脸色逐渐凝重。
看着他不太好的脸色,段成洗牌的动作一顿,试探性问:“又是那个二世祖发来的?还真是给他脸了,都成了灼哥的手下败将了还这么嚣张。”
“对了灼哥,那小子从浦南市追到怀县,明天要在榕山举办一场车赛,灼哥,咱去不去?”
此话一出,其他人纷纷议论。
“前几天我们灼哥去浦南市比赛,拿了第一名,他肯定怀恨在心。”
“那哥们气量真小,不过榕山地势凶险,灼哥,你好好考虑考虑。”
“我听说,这次比赛每位参赛者必须带上一位女伴,这什么破规定。”
“……”
谢灼摁灭手机屏幕,无视那条挑衅的短信,他抬头看着段成,问了一个极不相干的问题:“榕山的比赛奖金有多少?”
段成把牌码好:“两千。”
谢灼左手无意识的敲打桌面,不知在想什么。
徐知薇凑过来:“谢灼,如果你明天去比赛就带上我吧,好不好?”她看着他,漂亮眼睛里目光直白热烈。
谢灼淡淡的瞥过头,视线落在靠窗的位置上。
他狭长的眼尾眯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郁烦。
他久久没有回答,徐知薇笑容僵在脸上。
见此,段成赶紧出来打圆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随后他看到不远处的窗户边还坐了两个人,他问谢灼:“灼哥,要不要把他们两个也喊过来,人越多越好玩。”
谢灼低低“嗯”了声。
段成走近了才发现是夏湫,他笑着打招呼:“小美女,我们又见面了。”
夏湫朝他点点头,礼貌又带着距离。
陆景朝不确定的看向夏湫:“你们认识?”
她点了点头。
段成继续笑着说:“对,我和小美女认识。”
然后他指着谢灼那一桌:“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还缺两个人,你们要不要一起来玩?”
夏湫连忙摆手:“不了,我等一下要回家了。”
或许是她表现得太过抗拒,段成叹了一口气,作悲伤状,自言自语:“唉,好学生果然不会跟我们一起玩。”
这话听得夏湫有些不舒服,说得好像她歧视他们一样。
段成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夏湫,不死心的怂恿:“小美女,我跟你说真心话大冒险可好玩了……”
一旁的陆景朝站起来,俊朗的脸上有些薄怒,他与段成对视,毫无惧色:“她说了不想玩,请你让开。”
段成收起笑,往前走了一步,额上的断眉有些狰狞:“你她妈谁?这里轮到你说话了吗?”他推了下陆景朝,不屑开口。
陆景朝没注意,往后倒了下,他快速撑在桌上,稳住身形。
夏湫下意识去扶陆景朝,她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对段成说道:“好,我们答应。”
她怕段成一伙人真的动手。
听到她这么说,段成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还是小美女懂事。”
随后他看着陆景朝,轻蔑一笑:“别那么紧张,就是想和你们一起玩个游戏而已,好学生要识时务哦。”
陆景朝指节泛白,夏湫朝他投去一个安慰又带着点愧疚的眼神,他心里某个地方突然卸了力,绵绵软软的。
他们朝这边走来,谢灼收起丢在桌子上的检查单,折好放进裤子口袋里。
徐知薇看着他的动作,眼眸闪动一下。
夏湫坐到了谢灼对面,陆景朝在她旁边。
她一坐下来,周围立刻有人说话:“美女,我们也太有缘了。”
“薇姐,你还不知道吧,上次我们从浦南市回来,灼哥英雄救美,救的就是这位美女。”
听到那人的话,徐知薇上下打量了一眼夏湫。
谢灼也掀起眼皮,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段成拿过来一个空酒瓶:“来来来,我们转酒瓶子,瓶口对准谁谁就接受惩罚。”说着手一用力,瓶子开始旋转。
夏湫心里祈祷千万别转到自己。
众人也都紧张的看着瓶子,终于,瓶子停下,瓶口对准的是段成。
段成苦笑一声,双手一摊,选择了真心话。
立刻有人问道:“成哥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段成偷偷看了徐知薇一眼,随后说:“漂亮的,和我们薇姐差不多漂亮就行。”
徐知薇双手环胸,玩笑似的说出一个“滚。”
众人哈哈大笑。
第二轮开始,这次瓶口对准了徐知薇,徐知薇脸上闪过一抹笑意,微微端正坐好:“我选大冒险。”
“不愧是我们薇姐,要不要玩把大的?”一个小弟开口。
徐知薇白他一眼:“磨磨唧唧,有屁快放。”
“请薇姐和在场的一位异性接吻十秒。”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徐知薇拢了拢长发,目光看向谢灼:“谢灼,配合一下我。”
她靠近他,就在离他还有一寸距离的时候,谢灼从桌上拿起一张扑克牌挡住了她的吻,声音低沉:“你身上香水太浓,我香味过敏。”
徐知薇愤恨的站起身跺了跺脚,然后直接绕过沙发走到段成旁边,不由分说的捧起他的脸,然后直接坐到他腿上,唇贴了上去。
周围“嘶”气声一片。
陆景朝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也不是他自恋,他是怕对面的社会姐来找他。
段成双手不自觉的揽上徐知薇纤细的腰肢,想要加深这个吻,可徐知薇离开的猝不及防,她站起身,又坐回到了谢灼旁边,随意又漫不经心。
段成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心里有些满足,但又有些空落落的。
第三次,瓶子转到了夏湫。
夏湫:……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定了定神,慢慢说道:“真心话。”
徐知薇示意大家安静,她来提问。
徐知薇看着夏湫,仿佛要将她看穿,良久才问:“你喜欢谢灼吗?想不想做他女朋友?”
谢灼皱眉,夏湫惊讶,陆景朝疑惑。
太直白了。
夏湫看了看谢灼,只见他也一脸不悦。
她很快摇头。
徐知薇将一个抱枕抱在身前,示意游戏继续。
谢灼脸色有些冷。
新一轮继续,这次瓶口对准了谢灼。
段成对夏湫说:“小美女,你来问吧。”
夏湫指着自己,强调了一遍:“我?”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看着谢灼,心里盘算着到底问什么问题好,想啊想啊:“那个,你成绩怎么样?”
话一出口,众人哄堂大笑,有些人甚至都笑出了眼泪,可只有徐知薇没有笑,她看着谢灼干净利落的侧脸,深红色的指甲陷进枕头里,这么幼稚的问题,他应该不会回答。
众人笑声过后,谢灼才慢悠悠的说:“一般般,也就611分。”
上次他五门总分考了116,倒过来一下,应该也不算骗人,反正还是这几个数字。
夏湫“哦”了声,明显不信。
大家听了这个答案笑得更欢了,谢灼也微微勾起了唇角。
可只有徐知薇没笑,她闭了闭眼睛,谢灼不仅回答了,甚至还开了个玩笑,她再一次看向对面的夏湫,真不知道这位好学生好在哪里。
笑声过后,有人反驳:“这算什么问题?重新问,重新问。”
有人使坏:“灼哥,你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内裤?”
谢灼玩着手里的纸牌,散懒的回答:“黑色。”
“哈哈哈,灼哥钟爱黑色。”
游戏继续。
一直到夕阳下山,大家才散了这场游戏。
夏湫和陆景朝先走出奶茶店,然后在岔路口分别。
段成在前台付钱,他转过身:“灼哥,去台球馆吗?”
谢灼:“不去。”
他朝门外走,绕过奶茶店,找到他的摩托车,然后跨坐上去,开往林榆巷。
徐知薇出门就搭了一辆出租车,没有谢灼,她也没了玩的心思。
夏湫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拿出了那本化学重点合集,正背的入迷,旁边突然传来摩托车疾驰的声音,她下意识的后退,摩托车快速的从她前面驶过,离她不过半步的距离。
夏湫手里的书掉到地上,她捡起书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等再抬头时,摩托车已经远去。
这年头都是怎么开车的?中间那么宽的路不开,非要挨着路边,她心里有些不快。
……
深夜,夏湫擦着头发看着立在墙角的大提琴,琴是在德国定制的,她的16岁生日礼物,是她最喜欢的一把。
被赶出别墅的时候,她只带了这把琴。
她走过去把琴从琴盒里拿出来,用脸轻轻蹭了蹭琴弦。
琴盒里面压了一个小小的本子,她翻开。
洁白的纸张上面写了一所大学的名字。
中央音乐大学,她的梦想。
……
谢灼手里提着一袋药,推开了老旧的大门。
里面的女人依旧披头散发,双手不停的在空中挥舞,脚上的铁链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她听到开门声,赶紧朝门边跑来,看到谢灼后,她咿咿呀呀笑个不停。
谢灼把药打开,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女人:“妈,吃糖。”
女人开心的拍了拍手:“好,吃糖。”她抓过谢灼手里五颜六色的胶囊就往口里塞,然后拿着水杯一咕噜的喝了下去。
谢灼又将从外面买的饭放到桌子上:“妈,记得吃饭。”随后拿起一套干净的衣服走进浴室。
站在花洒下,少年的身体单薄有力,肌肉分明,腹部线条刚硬。
他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想起医生白天对他说的话。
“你怎么现在才来检查,你看,你这个抑郁症指数已经很高了,考虑考虑住院吧。”
“如果你实在不想住院,那我给你开点药,记住,每天都得吃。”
半夜,乌云遮住了月亮,谢灼躺在床上,额头上青筋凸起,冷汗涔涔,他死死的抓住床单,深深陷入进了噩梦里。
梦里,男人的打骂、女人的眼泪、小孩的哭泣……
突然,他猛的坐起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一盒药,颤抖着手掰下两粒,干吞了下去。
医院的检查单从床头柜落下。
谢灼迷茫又痛苦的坐在床边,目光盯着那张单子,头无力的垂下,影子落在墙壁上,像一头孤独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