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尾夏

夏湫硬着头皮,指尖小心翼翼的划过谢灼粗砺的手掌。

一笔一划,写下她的小名。

手心软软痒痒的,谢灼又想起了刚刚握在手中的细腻,有些怔然。

月光皎洁,落在两人身上,起了一层不知名的朦胧。

谢灼歪着脑袋,额前黑发细碎的阴影投在眼睫处,盖住了眼里的情绪。

最后一笔落下,他斜倚在墙上,目光下移,看着夏湫右手细白的食指,语调微微上扬,可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你这名字还挺难写。”

夏湫哑然,这个字对于高中生来说也不是太难吧。

“我先回去了。”她开口说,不等谢灼反应就迫不及待的转身加快步子离开了。

空旷破落的小巷子里,谢灼一个人靠在墙上,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掌心的位置。

“遂遂。”他突然轻轻开口。

念起来好像还真她妈顺口。

直到夏湫的身影消失在小巷口,他突然烦躁的揉了揉头发,从裤子口袋里拿出烟和打火机。

“咔哒”一声,火焰开始燃烧。

……

学校今天要进行摸底考,夏湫早早就来了教室,她化学有些弱,所以打算利用这点时间再背一下化学公式。

教室陆陆续续开始来人,苏禧愁眉苦脸的走进来,她将书包丢到桌上,“仰头长啸”:“苍天啊,为什么要考试啊?”

听苏禧发牢骚,夏湫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背着手里的书。

苏禧瞥了一眼夏湫,拉着她的手:“希望学霸借运给我,拜托拜托。”

夏湫被整的哭笑不得,她指着墙壁上的挂钟,提醒苏禧:“离考试还有20分钟,你还可以多记几个英语单词。”

苏禧郁闷的撑着脑袋:“考试太难了,我哥说如果这次考试总分没有500分,他就亲自回来给我补习,简直要疯了。”

“夏夏,我告诉你,我哥那个人可恐怖了。”

“怎么个恐怖法?”夏湫拿出草稿纸开始配平,头也没抬的问。

苏禧脸上一片愁云:“记得他上高中那会儿,有一道数学题没有解出来,硬是足足熬了几个通宵,把自己熬进了医院。”

“学霸的世界我不懂,不过这还不算,还有一次……”

苏禧话还没说完,何方就端着保温杯走进了教室。

夏湫这时候刚好做完手里的题目,她抬头看着班主任。

何方依旧是先喝了一口枸杞水润喉,然后才慢慢的问:“大家复习的怎么样了?”

底下一片抱怨声。

何方扫视了一下全班,轻轻推了推眼镜,这群小孩从暑假回来就每天上窜下跳,是时候该让他们沉淀沉淀了。

这次的试卷出的特别难,刚好挫一下他们的锐气,不然还以为自己什么都会。

何方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好了,还有五分钟就考试了,大家准备一下,第一堂语文。”

语文两个小时,教室里只听得见纸张翻动的声音和书写的沙沙声,教室窗外骄阳万丈,蝉鸣不止。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收完试卷,苏禧挽着夏湫的手去了厕所,厕所内,林宛伊和她的一群小跟班正在讨论如何作弊。

林宛伊说:“下一堂考试是数学,王洁,你数学最好了,等下最后二十分钟的时候记得传纸条。”

王洁一脸狗腿子样,谄媚的连连点头。

她们讨论的非常大声,丝毫不在意身边来来往往上厕所的女生们。

不过女生们也充耳不闻。

苏禧拉着夏湫绕过林宛伊。

林宛伊摆弄着自己刚做的指甲,她做了很淡的粉色,女孩子就应该粉粉嫩嫩的。

“听说今天五中的谢灼要到我们学校堵人?”林宛伊吹了吹指甲,漫不经心的问了句。

立马有人回答:“好像是。”

“知道是什么事吗?”

“那就不清楚了。”

林宛伊斜睨了那个女生一眼,有些责怪:“连个消息都打听不到,没用。”

女生有些委屈,小声道:“宛伊,你怎么突然开始关注谢灼了。”

林宛伊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他帅啊,你不喜欢帅哥啊。”

女生弱弱回应:“可他爸是杀人犯,他妈是精神病,听说他也不正常。”

林宛伊嘲笑了声:“又不跟他谈恋爱。”要是谈恋爱的话,还是陆景朝合适。

陆景朝长的好、成绩好,父母又都是公职人员,家世清白,妥妥的老公人选。

林宛伊想到陆景朝,又开始犯起了花痴。

厕所隔间里的夏湫听到她们的议论,愣了愣。

谢灼?他要来一中打架?

想起他在火车站打人的狠厉,夏湫为一中的人捏了一把汗。

……

今天考试,没上晚自习,下午五点钟的时候,夏湫开始收拾书包,想着天色还早,可以去帮外婆摆一会儿摊。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果然看到了谢灼一群人。

他们和一中的学生格格不入,他们染发、纹身、耳钉……谢灼的一头黑发在他们中间倒算得上低调了。

夏湫一眼就看到了他,他还是穿了件黑T,微微有些掉色。

谢灼抬眼,和她目光相撞,两个人都很默契的移开。

出校门的女生都有意无意的往谢灼那边走,余光不时偷瞄。

这时,跟在谢灼旁边的段成看到了夏湫,他招呼了一声:“小美女。”

夏湫微微冲他点点头。

段成笑嘻嘻的走到她面前:“小美女,好有缘,我们又见面了。”

夏湫笑了笑:“好巧。”想了想,她继续说,“那天,谢谢你们。”

段成说:“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周围路过的人上下打量着夏湫,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和这群人认识。

夕阳半落,夏湫挥了挥手:“再见。”

段成笑哈哈的:“拜嘞。”

夏湫看了眼段成后面的谢灼,他孑然而立,落日余晖落在他眼里,成了化不开的墨色。

一中门口渐渐安静。

段成却越来越烦躁:“操,那龟孙子不会跑了吧。”他今天可是特意来堵人的,要是人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传出去,他段成还怎么混。

“去后巷。”一直安静的谢灼突然开口。

段成一拍脑袋,瞬间明白过来。

“靠,还是灼哥聪明,我们赶紧去后巷堵他。”

一行人扬长而去,谢灼依旧走在最后面,五中的红白校服被他随意系在腰间,影子也被夕阳拉的老长。

……

后巷里。

一个男生被几个人按跪在地上,身上挂彩,模样狼狈,旁边还有一个嘤嘤哭泣的女生。

段成拍了拍男生的脸,力道很重:“李啸,这就是抢别人女朋友的下场。”

李啸嘴里满是血腥,他哀求的看着段成,想让他放了自己。

段成松开他,侧身望着还在哭泣的女生,语气嘲讽:“王岚,你就为了这么个窝囊废绿我,你真当我段成是好欺负的。”

女生吓得一屁股颠坐在地上,抽噎个不停:“阿成,你听我解,都是他的错,他说喜欢我,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李啸一听这个说辞,心里立刻就蹿起了一股无名火,他指着王岚的鼻子:“明明就是你主动勾引我的。”

王岚爬到段成脚边,伸手扯住他的裤腿,声泪俱下,校服上的扣子不知何时开了两颗,两团雪白若隐若现,上面隐隐露出暧昧的红色。

“阿成,你要相信我,呜呜。”堂堂一中校花,我见犹怜。

“放屁。”一旁的李啸怒吼,真是后悔,为了这么个女人得罪了五中二把手,其实他最怕的还是谢灼,他偷偷瞄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谢灼,谢灼手里玩着火机,一眼都没往这边看。

李啸心里松了一口气,明白谢灼只是来给段成撑场子的,要是谢灼动手的话,他估计就没有命走出这条巷子了。

毕竟谢灼打架不要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李啸定了定神,现在只要把所有罪名都往王岚头上扣就行。

他对着王岚:“你说谎,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说咱成哥不行,所以你才会来找我。”

王岚脸色惨白,急忙向段成解释:“不是的,阿成,你别听他瞎说。”

段成蹲下身,食指挑起她的下巴,语气轻蔑:“我不行?你知道?我他妈跟你睡过吗?”

王岚使劲摇头,和段成在一起,两人最多也就是亲亲嘴而已。

李啸还在爆料,王岚冲过去扯他的头发,尖叫:“别说了……”

段成示意小弟放开李啸。

得了自由之后,李啸扑上去对着王岚就是一巴掌,两人很快撕打在一起。

狗咬狗,真好玩。

段成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

王岚的校服被扯坏了一大半,露出了许多暧昧的吻痕。

“一中的好学生也不过如此,玩的比我们还花。”一旁有人摸着下巴评头论足。

王岚愈加疯狂,声音也更加尖锐起来。

谢灼挠了挠耳朵,真吵,他对段成说:“你自己处理好。”

段成点头。

谢灼走出巷子的时候,巷子外面站着两个一中的女生,其中一个还拿着手机在拍照。

看到谢灼后,林宛伊慌忙收起手机,她望着谢灼星星眼:“帅……帅哥,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谢灼目光冷淡,声线很凉:“让开。”

林宛伊看着冷面的谢灼,心里也有些害怕,可是花痴脑战胜了这点害怕,她鼓起勇气再次开口,转换成了夹子音:“帅哥~”

谢灼皱眉,十分不悦。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慢慢逼近林宛伊,刀尖对着她的眼睛,只差一厘米:“三……”

林宛伊眼睛睁得大大的,头上虚汗直冒,她的视线里只剩下了那把闪着寒光的刀尖。

谢灼并不像是在开玩笑,林宛伊反应过来后拔腿就跑,边跑边骂:“疯子。”

王洁赶紧跟上。

谢灼漫不经心的收起刀,他就是个疯子,或许还是个精神病。

……

等段成处理好手头上的事,已经是一小时后,他带着一群小弟走进清吧包厢,里面谢灼正专心致志的扭着手里的魔方。

段成一屁股坐下来:“灼哥,你啥时候会玩魔方了?”

谢灼把手里拼的稀烂的魔方随手一丢,向后靠在沙发背上,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谢礼。”

段成狐疑接过:“什么啊?”

一打开,里面躺着一块被压得稀碎的糕点,样子不能看,但闻起来还是特别的香。

“这是?”他摸不着头脑。

谢灼:“人小姑娘给你们的。”

段成一拍脑门:“不会是那个小美女吧?我们这么多人就只有一块糕点?”

“灼哥,是不是还有一些被你偷偷吃了?”

谢灼目光闪了闪:“没。”

段成若有所思,调侃道:“话说,为什么小美女的糕点会在灼哥你手上,难不成?”

谢灼看了段成一眼,含着警告:“这么香的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

“没没没。”段成把糕点放在桌子,招呼众人:“兄弟们,一个人吃一点,这可是人家小美女的心意呢。”

……

“遂遂,我们收摊吧。”乔兰看着还剩下的两块桂花糕,开始收起了东西。

夏湫帮忙打下手。

婆孙两个推着老旧的小推车穿过热闹的夜市,往偏僻的林榆巷走去。

路上有一段很难走的上坡路,夏湫在后面使劲推,可还是吃力的很。

“外婆,你以前是怎么拉上去的?”她难以想象。

乔兰笑道:“每次路过这里的时候,我会停下来,然后找路过的人帮忙,再给他们两个桂花糕。”

乔兰这么久一直都是靠着退休金生活,夏湫来了之后,想着给外孙女攒点学费,她才开始出来摆摊,摆摊的小推车都是问隔壁的孙媳妇借的。

夏湫心里五味杂陈。

两人休息了一会,又开始推起来,车子缓缓前行,不过这点力量显然不够。

夏湫咬着牙,汗珠滚落,落在睫毛上,染了视线。

直到一双苍白有力的手出现在旁边,扶住了小推车的另一边。

夏湫转头。

是谢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