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做六休一已是十分辛苦, 若是陪澹台熠去了避暑山庄, 日夜兼程,风雨无休, 怎是一个“惨”字可以概括的。
他如今也才十七岁, 放在现代就是清纯男高中生,正是无忧无虑尽情玩耍的时候, 结果过早地承担起了社畜的煎熬和痛苦。
其实宋普觉得如今和澹台熠相处的时候, 倒没有一开始紧绷着的感觉,但澹台熠还挺敏感,他也还是要时刻控制着表情管理。
宋普有时候都觉得他不应该在这里,他应该在奥斯卡领奖台上领奖。
不过心里再怎么不情愿,面对澹台熠的强硬,他也没办法再说什么不情愿的话了。
宋普对澹台熠说的那些话也并不是假话, 他的确没离家这么久, 因而将此事告知家里人的时候,宋母担心得不得了,“怎地要去那么长时间?”
宋普脑子里都在想要带些什么,应当将豆腐一块儿带过去才是, 但也没和澹台熠提, 还是得先问问澹台熠, 听见宋母担忧, 便说:“陛下去避暑山庄避暑一个月, 作为臣子, 自然得跟着。”
宋母道:“可以带人吧?你把灯笼带去, 他之前在你哥身边伺候,也算能干了,让他跟着你我也放心些。”
宋普闻言一愣,“灯笼伺候过我哥?”
宋母道:“你不知道也正常,往日你一直埋头做自己的事儿,其他的事情都不闻不问,哪能知道你哥身边有哪些人。我让青梅来我院子里,本来是想从我院子里挑个机灵点的奴婢给你,你哥知道了,就让他院子里的灯笼过来了。”
宋普“哦”了一声,道:“难怪我看他办事还挺利索的,原是我哥调、教的好。”
宋母笑了起来,“你哥也是十分关心你了,他对自己都没那么上心。”
宋普说:“我哥对我一贯是最好的。”
宋母语气认真道:“所以你也乖觉些,勿惹陛下发恼,以后万万不能再喝醉了,若是出事了,你哥那脾气,我真怕他做错事情。”
看来宋母对宋凌云的脾性也清楚。
宋普道:“不会的,以后不会再发生那种事情了。”
反正他以后都不会再碰酒了。
这时候已是六月末,正要进入一年里最炎热的时段,宋普也不知皇家的避暑山庄是怎样的,因而准备了许多,自制的驱蚊水、雄黄粉、驱虫粉、金疮药金玉膏都准备了一份,可算是武装到了牙齿。
但真的随澹台熠到了避暑山庄,才发觉只是一个看起来还挺普通的庄子,此庄子建立在山脚下,因为地势气候的缘故,一进去就能感觉到凉爽的清风拂面,叫人打心底里觉得凉爽惬意。
因为是帝王的避暑庄子,所以平日里也就十来个人守着,得知皇帝要来,里里外外都修整了一遍。宋普才知道自己带的什么驱蚊水雄黄粉等等都是白带了,因为庄子的人都已经做好防虫防蛇的准备工作了。
这种事情事关他们的性命,自然做的很周到,也不用宋普担心了。
澹台熠此行带了不少的人,有一整支军队,伺候他吃穿住行的人,然后再是三陪们。
宋普这次过来,也问了澹台熠,将豆腐和灯笼带了过来,有猫的话,也算有个精神慰藉了,至少压力大的时候,撸撸猫还能缓解一下。
曹喜将宋普带到澹台熠隔壁房间,轻轻咳嗽了一声,笑道:“宋大人如今独得陛下盛宠,陛下特意吩咐奴将宋大人的居所安排得近些,因此奴替宋大人安排了此处,宋大人先看看,若有不满,可提出来,让奴家想想办法。”
宋普哪敢有什么不满啊,自然笑着回答道:“曹公公说笑了,陛下恩典,让我有近水楼台之幸,我感恩戴德都尚且不够,又何曾会有不满。”
曹喜道:“如此便好,奴也觉得宋大人会喜欢,因而自作主张替宋大人安排在隔间,陛下虽喜欢清静,但如果是宋大人,陛下必定会满意。”
宋普:“……”
感情是你自作主张给我安排在了隔间?
曹喜还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宋大人若有其他需求,都可寻奴,奴定会安排妥当,此刻若是无其他要紧事,奴便告退了?”
宋普道:“曹公公慢走。”
曹喜回去后,迫不及待地向澹台熠邀功去了,“陛下,奴将宋大人安排到了隔壁,陛下若想见他,只需要敲敲墙,宋大人便能听见。”
澹台熠唇角微微翘起,道:“孤想见他,敲墙做什么,唤他来见孤便是。”
曹喜见他心情不错,胆子也大了些,道:“奴看宋大人情绪高涨,想必也十分欣喜于陛下的安排。”
澹台熠虽没接话,心中也觉得应当如此。
此时天色也晚了,便叫厨房奉上晚膳,虽是避暑庄子,但厨房规格也都是御膳房的规格,因而并没有什么委屈的地方。
常江明等人住的地方离宋普远,皇帝就在他身边,他也不好意思去找常江明他们一起吃晚饭,真到了用膳的时间,澹台熠果然差人过来请他过去。
宋普对此也见怪不怪了。
他和澹台熠也就隔了一面墙壁,走出门便能看见坐在凉亭里的澹台熠。
夜风凉爽,月明星稀,周围又蝉鸣和蝈蝈等虫子的叫声,反而突显出了夏夜的静谧美好。
如此夜景下,澹台熠的身影也变得朦胧美好起来,叫宋普短暂地忘记了澹台熠的身份,他脸上不禁露出了真情实意的惬意笑容。
澹台熠瞥见了他这抹轻松松懈的笑容,不知为何,竟觉得有种轻微的目眩之感,叫他忍不住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随后便盯住了宋普的脸。
宋普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嘴角轻松的笑意微微凝固了几分,掀起薄薄的眼皮去看他,“……陛下为何一直看臣?可是臣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月色如莹莹白纱一般,倒是将宋卿的脸映照出与平常不一样的美景,澹台熠也不知为何刚刚竟为他那抹微笑晃神了一瞬,甚至有种心尖被什么东西轻轻抓了一把的感觉,那种感觉可不太妙,却叫他的心情也愉快了起来,“孤只是看宋卿此刻精气神十足,想必心情与孤一般愉快罢?”
“……”宋普微笑道:“臣当真愉快得快要坐地成佛了。”
澹台熠道:“坐地成佛?”
宋普道:“欢喜佛,非常欢喜,靠欢喜愉悦就能成佛 。”
澹台熠唇角勾起了一个弧度,像是被他逗笑了,“宋卿这张嘴,总能给孤带来无限喜悦。”
大傻子。
宋普心里怒骂,脸上依然微笑。
这一整天的舟车劳顿,没把他颠到阴曹地府 ,已是前辈子修了大福大德,他到现在,屁、股还痛得要死,估计是撞伤股骨了,连坐都十分疼,需要往前倾,来将压力分摊到大腿处,才能减轻这种苦楚。
说来也是一脸泪。
澹台熠自是没发现他的坐姿不对,他给了曹喜一个眼神,曹喜便凑过来,给宋普斟酒。
宋普一看酒,脸都有点发白,他道:“陛下,臣如今已经戒酒,恐怕不能陪陛下尽兴。”
澹台熠看他的眼神略有几分深意,“之前还能喝,现在就要戒酒了?宋卿怕什么?”
宋普咽了咽口水,道:“臣真的不能喝,臣一喝酒就误事,若是惹恼了陛下,反倒是臣之过错。”
澹台熠语气淡淡道:“如今月色大好,孤请宋卿陪孤一块儿赏月,不饮酒助兴岂不是失了几分味道?孤都不介意宋卿喝醉误事,宋卿怎地还担心起来?”
澹台熠看起来风轻云淡的,但明里暗里都有种强硬的姿态。
宋普沉默了一会儿,笑道:“陛下既要求,臣自然在所不辞,只怕臣喝醉了叫陛下不悦。”
澹台熠怜爱道:“孤对宋卿一向宽和纵容,宋卿即使欺君犯上,孤都会当做无事发生,宋卿又何必耿耿于怀,莫非宋卿不信孤?”
宋普听到“欺君犯上”这个词,心里就是一紧,赶紧道:“陛下对臣之恩宠,臣一直感怀于心,怎会不信陛下?”
他说完,立即端起眼前的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喝他、妈的!
澹台熠眼底流露出赞许,“宋卿虽娇气文弱,但也有男子气概,孤也不能输,曹喜,给孤满上。”
曹喜连忙给他斟满了一杯酒,澹台熠也一口气喝光。
也不知道何时,两人竟是拼起了酒。
曹喜一看一壶酒快见了底,连忙让旁边的小太监又去取了几壶过来。
宋普一杯杯入肚,白皙的脸已是红透了顶,眼神也含了几分水光,看人朦朦胧胧的,不太清晰。
只是这时候还未醉,他恳切地称赞道:“陛下好酒量,臣自愧不如。”
澹台熠喝得和宋普差不多,只不过比他要好多了,比宋普还白的皮肤只泛着一点点粉红色,金眸依然炯炯有神,“宋卿何必妄自菲薄,孤与宋卿喝的酒可不是庄子里的杂酒,是孤的春日醉,之前孤看着宋卿喝了半壶,还尚且清醒,可见酒量如江海。”
宋普心里一凛,额头冷汗差点流下来,“……陛下又何尝不是量如江海?臣恐怕要甘拜下风。”
澹台熠微微笑了起来,道:“宋卿深不可测,恐怕孤才是那个鞭长莫及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