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坦然自若将他嘴边奶油吃掉的安室透,叶廉的目光陡然诡异了起来。
这还是记忆中第一次有人敢冒着被他打爆的生命危险,做出这种大胆的举止。
要不是叶廉的身体早就记住了安室透的气息,恐怕就会在他伸过来的那一秒,直接将他的手腕掰断。
况且……这人什么毛病,为什么要帮他吃掉唇角的奶油?
叶廉对安室透的这一理由完全不能理解。
偏偏做出这种亲密举动的当事人却一脸无辜的凝视着他,甚至还朝他细微的勾起唇角,根本没有一点感到不对劲的模样。
叶廉的目光在他那略显狡黠的笑容中徘徊了半晌,最终还是端起红茶喝了一口,将那诡异的感觉压在了心底。
“下次不要随便碰我的脸。”他淡淡的瞥了安室透一眼:“很危险。”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那猪蹄子给掰断了。
闻言,安室透无奈的耸了耸肩,只是眼底的笑意一直没有散去。
“抱歉,作为道歉今天的红茶我请客怎么样。”他托着侧腮,笑意盈盈的说着:“无限续杯。”
“……”
只是一段时间没有见,安室透对他的态度就仿佛经历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似的,没有以前的讽刺,有的只是坦率和一丝丝形容不出来的感觉。
叶廉对这样的安室透感到极为疑惑,顿了顿,还是开口问道:“你的心情很好吗?”
“哈、被你看出来了?”安室透毫不遮掩自己的好心情,笑眯眯的朝叶廉露出了一口白牙:“嗯,因为遇见一件好事。”
查到了黑衣组织幕后的boss的身份,难道不算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吗?
这两天安室透都因为调查boss情报有了飞跃的进展,而处于亢奋和愉悦中。
不仅如此,还有琴酒和贝尔摩德两个boss的亲信直到现在都没有进行什么动作,基本上可以判断出,他们现在并不知道他的行动,他找到的情报也是真实的。
安室透这五年来的心愿马上就要了结,心情可谓是自从当了卧底后最轻松的一天。
还有……
安室透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青年。
青年俊美的容颜一眨不眨的凝视着他,碧色的眼眸像是陈列在博物馆中的宝石,微微侧着头时,两鬓的金发在阳光的照耀下,一瞬间似乎在散发着灿烂的光芒,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对叶廉的心意。
不同于友谊,是一种更加火热、更加强烈的情感。
如果要将这份心情赋予一个名称的话,他可以称之为‘喜欢’。
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安室透自认为性向很正常,会对漂亮的女性投去欣赏的视线,也会带着轻松的心情跟女性搭讪。
但是叶廉是不一样的,叶廉给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他甚至能够牺牲掉自己的性命,只为将叶廉拥抱在自己的怀中。
那种一直以来既想疏远,却又忍不住靠近的心情终于有了解释。
他会在琴酒与叶廉亲昵接触时心中不舒服,会因为叶廉不理会他而心情烦闷,全部、全部都因为……他喜欢叶廉啊。
喜欢到可以一再退后自己的底线,喜欢到即使知道他是组织的成员,即使知道他那冰冷的本性,也仍旧不肯放手。
刚刚知道自己的心情时,安室透在甜蜜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一丝痛苦。
毕竟他们两个的身份差的太过悬殊,一个是光明,一个是黑暗,如果在一起的话,恐怕其中会有很多艰难险阻。
最起码,组织的人就不会原谅他们的背叛。
安室透因为这件事碾转反侧,愁眉苦思,但却在想到boss的身份即将揭露后,眼睛又猛然迸发出一道亮光。
是了,只要将乌丸莲耶抓住,黑衣组织解散,那么叶廉也就恢复成了自由身,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转来转去,话题又回到了如何解决组织的boss。
将那个游走在黑道的首领交给警察接受裁判,变成了安室透的唯一的任务。
想通之后,安室透倏地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甚至在面对叶廉的时候,他也无意中像是孔雀开屏一样展现着自己撩人的攻势,暗戳戳的想让叶廉察觉他的心意。
虽然就结果而言,叶廉这根木头完全没能理解就对了。
看着一心沉浸在红茶中的叶廉,安室透无奈的笑了笑,最终唇角还是化成了浅浅的宠溺。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个问题需要叶廉解答。
“廉。”他用以往最亲密的时期的称呼呼唤着叶廉,而叶廉微微一怔,有些不适应的向他看去。
没关系,就算以前的记忆没有了,那从现在开始重新培养不就好了,就像是曾经的叶廉一点一点融化他的警惕一样,这次,就由他发动攻势吧。
第一步,就是从习惯的昵称开始。
安室透的眼眸划过稍纵即逝的精光,忽然问道:“你跟琴酒是什么关系,你还记得吗?”
这如同鱼刺般始终卡在他喉咙处的问题让他食不下咽,他想明确的知道,叶廉和琴酒到底是不是情人关系。
就算是也无所谓。
安室透在心底默默的告诉自己,不要在乎过去,因为现在的他明显比琴酒更加的与叶廉亲密。
然而就算是做了心理暗示,面对叶廉那即将张开的唇瓣,安室透也下意识紧张的攥紧了拳头,眼眸中的眸色快要凝成一股深邃的黑。
但随后,叶廉那显得有些迷茫的声线却一瞬间拯救了他杂乱的心绪。
“只是普通的认识的关系,有什么问题吗?”
安室透无声的松了口气,立即勾起了比刚才还灿烂的笑容,朝叶廉弯了弯唇:“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而已。”
他眼尖的看见了叶廉面前的餐盘空了,又眉眼含笑的站起身道:“我帮你在加点三明治吧,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一定要尝尝看。”
说着,他在路过中岛敦的时候还顺手揉了揉少年的头顶,眼见少年还带着满嘴酱汁的脸上迷茫的注视他,又忍不住轻笑了声,也为中岛敦添了点三明治。
这边他心情很好的离开了,但是坐在原地的叶廉却端着红茶停在半空中,眼底微微闪烁着。
这一次,却没有心情将红茶送入口中了。
安室透心情如此好的原因,他当然能够猜得出来,不仅可以猜出来,甚至这还就是他一手促成的。
他虽然很欣慰安室透能够露出如此开心的笑容,但在内心却也稍稍有些感慨。
恐怕两周之后,在波洛咖啡厅喝着红茶的日子就再也不会来到了。
到那时,安室透看向他的表情又会是什么样呢。
到那时,他的红茶又该何去何从呢。
叶廉难得忧愁的从唇间溢出几分叹息,失去了安室透亲手泡的红茶,简直就如同要了他的第二条命一样,心情沉痛。
等到中岛敦酒足饭饱,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打嗝的时候,叶廉又领着他去周围的商场买了两件正装衣服。
由于他曾经一直活在满是西服的黑手党的世界里,审美也稍稍有些刻板,当安室透偶然看见十二岁的中岛敦竟然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衬衫系领带之后,忍不住头疼的扶了下额头,并利用下班时间亲自领着中岛敦去挑属于这个年纪的衣服。
叶廉默默跟在他们后面,见到那些款式复杂的运动套装,和无法理解的卡通标志后,便微微露出了抗拒的眼神。
只是没有一个人理解他的不满,安室透和中岛敦都沉浸在这种属于男性的浪漫中,挑选的无法自拔。
最终,安室透选了几件中岛敦很喜欢的衣服买了下来,并自掏腰包付了款。
他对孤儿院而来的孩子一半抱着同情,一半抱着怀念,不知不觉中便展现了来自正义警察的关爱。
大概是两个同是从孤儿院出来的人气息相近吧,叶廉同时也发现中岛敦也不抗拒安室透的抗拒,甚至连话语都多了起来,就放心的将他交给了安室透带。
一天下来,中岛敦的性格活泼了不少,连带着与叶廉对话的时候,也满是兴奋的感觉。
说实话,要不是安室透没有异能力的话,叶廉很认真的考虑过将中岛敦正式交给他,在安室透的身边,想必中岛敦也很同意。
然而当他开玩笑似的将这句话说出口后,没想到中岛敦却反应极为剧烈的瞪大了双眼,随后抱住了他的手臂。
“你、你要把我送走吗?如果我做错了什么的话,我会改的!”
那怯生生的语气和恐惧的眼神,都表达出了他的抗拒,
叶廉有些惊讶,顺手摸了摸他的头顶:“你不喜欢安室哥哥吗?”
“当然不是!”中岛敦连忙大幅度的摇了摇头:“安室哥哥是个很好的人,对我很好,还给我做好吃的,我很喜欢他!”
他为难的犹豫了下,声若细蚊:“……但是,我是想留在你的身边啊。”
叶廉微微一怔,那双漂亮的半紫半金的眼眸对上他的视线,里面迸发出的坚定和认真没有半点作假。
“我只想留在你的身边,叶先生。请不要赶我走。”
一瞬间,叶廉仿佛透过这个孩子的眼神,看见了那两个颤抖着朝他伸出手的少年。
‘我只想陪在你身边’‘带我一起走吧’
那真挚的情感被他毫不留情的打成了粉末,随着风而飘散了。
他无法理解这些孩子想要陪在他身边的感情,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此刻,他的心底再一次浮现出那日窒息般的痛苦。
不自觉呼吸一滞。
“……我是不可能永远陪在你的身边,看着你成长的啊。”
他张了张唇瓣,不知是在向谁解释着。
总有一天,他会洗掉这一切的记忆,投奔于下一个世界。
他们之间的回忆就在此处完结。
既然什么一开始就什么都留不下的话,那付出的这种情感,又有什么意义呢。
“为什么……要这么说?”
忽然间,独属于少年柔软的语气从他的耳边传来,叶廉对上中岛敦那迷茫的眼眸,无意间抿紧了唇瓣。
“因为总有一天,我会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叶廉抚摸着中岛敦柔软的发丝,温柔的勾起唇角:“在那之前,要为你找到你的容身之处才行。”
“不是我的身边,而是真正属于你的容身之处。”
年仅十二岁的中岛敦不能理解叶廉所说的话中的含义,不过他凝视着叶廉那温和的脸庞,雪白的侧脸被侧着打上一束光束,让叶廉的面容朦胧的好似幻影。
“但是为什么……”他虚着眼眸,怔怔的吐出一串文字:“你的表情看起来这么的悲伤呢。”
叶廉眨了眨眼睛,轻笑着弹了下他的额头:“我看起来像是在悲伤吗,我明明是在笑着啊。”
中岛敦被这猝不及防的弹指而惊的捂住了额头,委屈的瞥了叶廉一眼,没有说话。
但是他其实就是要点头来着,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叶廉都是在悲伤着的,尽管,是掩藏在那温柔的笑意下。
“不过你的异能是比较棘手的点,安室透是不能掌控的。”
叶廉托着下颔,又开始思索起中岛敦的安顿地方。
“如果是控制异能的话,太宰的异能应该能派上很大的用场。”
“太宰……先生?”中岛敦疑惑的仰头看着他,手掌放下时,额头还有个淡淡的红印:“那是谁?”
“太宰治,是我曾经收养的另一个孩子,今年十六岁,比你大了四岁。异能可以将他人的异能无效化,非常适合你的异能暴走。”提到太宰治的时候,叶廉脸上满满的都是笑意:“而且他很聪明,教导你这件事对他而言再简单不过来。”
“不过……”叶廉苦恼的顿了下:“他现在身处横滨的港口黑手党,那里并不适合你的发展……果然还是再考考虑别的地方吧。”
“哈……”
中岛敦更加不解的歪了歪头,他将叶廉的话记在心中,对这个名为太宰的人产生了一丝兴趣。
叶先生曾经收养的孩子吗,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不过!兴趣是兴趣,他还是不想要离开叶先生的身边的!
于是,中岛敦顿时鼓起勇气,坚定的朝叶廉开口道:“叶先生,我会努力达成你的期待,争取不落后于那位太宰先生,所以、所以!!”
他红着脸,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闭着眼睛大喊了出来:“我还想继续留在你的身边,请不要抛弃我!”
少年用力朝他鞠了一躬,那瘦弱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着,似乎刚才那一举止,已经花光了他的全部勇气。
叶廉怔忪的眼眸逐渐浮现出一层温暖的光晕,眼尾微微上扬,泄出几分无奈的笑意。
“那就达成我的期待吧,敦。”
“将异能化成自己的力量,拥有自保以及对敌的能力……这就是我对你全部的期待。”
如同恶魔的低语般,青年在中岛敦的耳边呢喃,像是一圈一圈的魔咒捆绑着他的心,让他的眼底逐渐迸发出雪亮的光芒。
从此之后,中岛敦便开始接受了叶廉的魔鬼训练。
为了能够尽早控制自己的异能,即使训练再刻苦,再疲惫,也无法阻挠中岛敦的意志。
想要达成叶先生的期待,想要成为叶先生的骄傲。
这是在他幼小的心中,逐渐种下的一颗种子。
——
安室透注视着镜中穿着一身休闲装束的自己,压了下头顶的帽檐。
他平时不会选择这么潮流炫酷的外套和墨镜,但在今天,这个对他而言意义非凡的日子,他有一个不得不去的地方。
为此,他向波洛咖啡厅请了一天假,特意将自己伪装了起来,朝远离市区的一座孤儿院驶去。
他在这家孤儿院里几乎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就算那段被歧视的日子不怎么好过,每年孤儿院庆典的时候,他却都要放下手里的工作,来这里怀念下以前的生活。
就是在这个孤儿院,他与那位面容模糊的恩人相遇,给予了他成为一名警察的理想,给予了他可以继续读书的机会。
就算是为了不忘怀那位恩人的帮助,安室透也要回来看一看。
但他每次都要打扮的严严实实,像是做贼一样不惊动任何人,偷偷摸摸的在孤儿院里闲逛一圈。
因为他不能让任何有心之人捉住他的把柄。
如果真的有人看见他来到这家孤儿院,从而查到他的本命叫降谷零,那么他是卧底的身份也就轻易的被掀开了。
尽管有些对不起曾经看着他长大的员工们,安室透也绝对不能出来与他们相认。
他凝视着不远处那座熟悉的大门,眼底划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再等一会儿,只要他将黑衣组织的boss找出来,就可以……
他习惯性的扣了下帽檐,遮挡住自己的大半张脸,朝孤儿院的墙壁翻墙而入。
结果等到他身手敏捷的进入内院后,他却瞳孔微微扩散,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下。
因为与记忆中那总是破旧的建筑不同,此刻出现在他眼帘的,竟是一座崭新的、宏伟的建筑物。
就像是一个破破烂烂的乞丐转眼间变成了霸道总裁出现在自己的视野内,安室透险些以为他来错了地方!
等等……这也太突如其来了吧!
难不成是院长中了几百万的彩票终于有机会翻修建筑了吗!
作为侦探的直觉令安室透下意识的捏起下巴思索了起来。
虽然每年他也会将自己的工资一部分寄给孤儿院,但对于开销极大的孤儿院来说,几乎就等同于杯水车薪,一点用也没有。
那么就是某个富豪爱心泛滥投资给了孤儿院几百万?
如果是那些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富豪来说,这种几率倒是更大一些。
为了探明真相,安室透便率先绕到了孤儿院的正门,想要观察下周围是否有彩蛋横幅。
不出他所料,当他从一颗粗壮的树干后面打量着正门挂着的那些喜庆的红色装扮时,一条巨大的横幅也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帘中。
安室透越发感慨这世间有钱还发善心的富豪真的不多了,偏偏这家孤儿院这么幸运就遇上了。
他正打算扭头离去,目光却倏地停在一个熟悉的名字上,不动了。
下一秒,他惊愕的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将手指抓向身侧的树干,心脏剧烈跃动了起来。
“热烈祝贺……乌、丸……先生赞助本院的……”
后面的老套台词他已经读不下去了,因为乌丸两字已经牢牢的抓紧了他的视线!
乌丸!是这两周以来安室透日夜都在琢磨的名字,没想到今天竟然会这么戏剧性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乌丸……乌丸,难不成真的是那个乌丸莲耶?!
但在剧烈的激动后,安室透的内心却开始逐渐的平复起来。
首先,乌丸这个姓氏虽然很不常见,却也不见得只有乌丸家族一个人使用,其次,组织的boss会爱心泛滥的投资一千万给这种小破孤儿院??
别说是安室透了,恐怕让琴酒听见,琴酒都能捧腹大笑。
安室透自嘲的摇了摇头,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人就是组织的boss。
估计是哪个也拥有乌丸姓氏的富豪所做的吧,都是巧合而已。
然而,就算是在心中给自己下了这样的心理暗示,安室透微蹙的眉眼却仍旧没有松开。
巧合……吗。
身为名侦探,最不应该相信的就是这个词了吧。
安室透的眸光中赫然浮现出一丝冷冽的光芒,尔后面无表情的压低了自己的帽檐,朝一个方向快速的走去。
那里只站着一位正在晾晒被褥的年轻女性。
安室透知道,这位女员工是最近新来的,不会将他的脸认出来。
“你好。”他朝那位女性稍稍抬起帽檐,弯起眼眸露出了个明亮的笑容,一瞬间点燃了女性那白皙的脸颊。
只是利用高超的搭讪技巧赞美了女性两句话,这位女性便毫无危机的回答了安室透所有想要知道的问题。
“乌丸先生?”女性员工犹豫的思考了下:“两周前我们这里迎来了一个贵客,就是他资助了一千万用于装修,为了表达对他的感谢,院长专门做个横幅挂在大门。至于后面的名字……他只说了自己叫乌丸,并没有说出全名。”
安室透装作模样的感慨着,实则追问道:“看着这位先生一定是一位富有善心的富翁,不知他现在高寿啊?”
“噗嗤。”没想到那女性员工竟然忽然笑了起来:“你误会了,来到这里的那位先生也就是二十几岁左右,非常年轻。”
尽管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女性员工仍旧记得阳光下那位金发碧眼的青年英俊的外貌,声音下意识的柔和了起来:“而且,那位先生还是混血,像是从古堡里走出来的绅士一样,只要见过一眼就难以忘怀。”
见安室透直直盯着她没有说话,她有一瞬间的羞赧,连忙不好意思的捏了捏裙角:“啊,抱歉,我光顾着自己说了。”
她本以为这么不礼貌的做法会惹得面前的先生不高兴,谁知道安室透却体贴的朝她笑了笑:“哪里哪里,我也对你所说的绅士非常感兴趣,可以详细的跟我聊聊吗?”
——没错,二十多岁、姓乌丸的混血。
即使他心中如何厌恶的,也不由自主的会浮现叶廉的脸。
大概是他的心中一大半装着的都是叶廉,只要一点细微的细枝末节就能让他瞬间联想到了叶廉。
除了乌丸这个姓氏外,叶廉全部都与女性员工口中的叙述吻合。
而就在后面女性员工提到有关那天乌丸先生领走了一个孤儿时,安室透那一点一点沉下来的心终于沉入了一片寂静的湖泊中。
“那个孤儿的名字叫……”他低声呢喃着,刻意压低的声线透出几分深邃:“中岛敦,对吗?”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女性员工立即眼睛发亮的拍了下手,不过很快,她便有些诧异的怔了一下:“不过,你怎么知道……”
回答他的却是安室透毫不犹豫转身离去的场景。
安室透此刻心情非常的复杂。
他面沉如水,将帽檐压得极低,不让眼中的戾气冲破理智。
就是他,就是叶廉。
是叶廉顶替着乌丸的名字来到了孤儿院,赞助了一千万后领养了中岛敦。
那么叶廉跟乌丸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难道叶廉已经通过琴酒跟组织的boss搭上线了?!
但是boss为什么要命令叶廉来到孤儿院捐款,中岛敦那个孩子又是什么情况!
各种各样的事情交织在一起侵占了安室透的大脑,让本来就因为叶廉而方寸大乱的安室透烦躁的揉了下头顶,像是要抒发郁气似的用力踩在地面上向前走去。
他思考的太过认真,以至于迎面撞上一道人影时,他的步伐没有及时收回去,两人用力撞在了一起,让安室透的帽子也随之掉落在地上。
虽说安室透几乎是立刻条件反射的捡起了帽子戴上,然而对面的人却仅仅就在这一空隙中,认出了他的名字。
“零?……是你吧,零,这么多年你终于回来了!”
欣喜的语气和熟悉的声线让安室透身体微微一僵,即使不用抬头,安室透也能猜出面前的女性是谁。
早在二十年前就呆在这间孤儿院中,是所有员工中对他最好、最不歧视他外貌的人。
但是现在,明显不适合他们二人的相遇,安室透紧紧的扣着帽檐,刚想要回答是认错了,结果就听到对面的女性欣喜的感叹了一声。
“前两周我还跟乌丸先生提到你,没想到今天就与你相见,真是上天保佑,上天保佑啊。”
“什么?!”
只听见这一句话,安室透便没有办法继续保持沉默了,他顾不上隐藏身份,两手搭在女性员工的肩膀上,严肃的凝视着对方:“你刚才说的是乌丸先生吗,就是两周前领养中岛敦的那个人!”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安室透的心中猛然迸发,脊柱也一瞬间涌上了一股寒气。
叶廉来到这里的理由,难道说……难道说是为了探索他以前的身份?!
因为他曾经将自己是孤儿的身世告诉了叶廉,那个太宰治的孩子还当面揭穿过他的身份,所以叶廉为了证明他的真正的身份,才来到孤儿院故意探索他的情报吗!
糟糕!这么说的话……
他跟随贝尔摩德去boss的房间的事情也肯定已经暴露了。
组织的人已经猜出了他的卧底身份,正准备选择一个时机将他处死!
越是往深处思考着,安室透越能得出这个可怕的结论,他当然没有脑洞大到能够联想到乌丸就是叶廉这件事,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幕后boss的阴谋,而叶廉只是那位boss的棋子。
最终,失去记忆的叶廉仍旧选择了那位不知名的boss,反而抛弃了他这个朋友。
刹那间,莫大的悲哀从安室透的眼底溢出,他的心脏一顿一顿的疼痛起来,眉宇不自觉蹙起,瞳孔中的光芒也陡然暗了下去。
被喜欢的人背叛的感觉是什么,有生以来,他终于感受到了。
那是一种从心底浮现的绝望,好像全世界都抛弃了你,只有你孤零零的站在一片广袤无垠的土地,无声的哭泣。
就在安室透整个人都快被这种打击击垮的时候,耳边却恍惚传来女性员工的声线。
“难道你不记得了吗零,乌丸先生就是小时候你最喜欢的那位大哥哥啊,他每次都会带一堆礼物来看望你,你还抱着他不肯撒手的那位大哥哥。”
“……”
凋零的树叶打着转飘在半空,乌鸦的鸣叫声嘶哑的回荡在天际。
耳边那独属于秋天的噪音逐渐离他远去,安室透紫灰色的瞳孔倏地扩散了。
“……哈?”
他无意识的发出了一道意义不明的音节,张了张口,直到整句话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说了些什么。
“您在说什么……乌丸,是我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