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完慧果师父。
楚念扶着阮悠然往车上走,阮悠然笑了笑,她一手擦了擦汗:“没事儿的,我都习惯了,没那么娇气。”
楚念低着头,她咬唇手紧紧的抓着阮悠然的胳膊。
这世上,有一个人,比她自己更想要她活下去。
阮悠然挣脱了一下,奈何不了她的强势就也作罢了。
阮秋是过来人,上了车之后,她就借故说要跟寺庙熟悉的师父聊聊天,让俩人现在车上等着。
楚念拿了矿泉水给阮悠然清理,生病这些年,她自己都快成半个医生了。
上了车,她看了看那惨不忍睹的伤口:“把裤子脱了吧。”
阮悠然的脸一红:“什么?”
楚念没好气的看着她:“伤的这么严重,不脱怎么洗?”
来了,来了。
就是这种霸道的感觉。
阮悠然乖乖的往下脱裤子,只是有粘着肉的地方,她即使是努力克制了,还是疼的直吸气。
看清伤口的时候,楚念的泪又忍不住掉下来了。
新伤、旧伤,爬满了雪白如玉的腿上……
膝盖处的最明显,有的已经愈合结疤的又在流血……
这该有多疼。
“好了,没事的。”阮悠然亲了亲楚念的额头,楚念哽咽着:“下次别做这样的傻事儿了。”
阮悠然笑了,“怎么是傻事,你看你不是好了终于不赖被窝了么?”
楚念哽咽,她一只手抱住阮悠然:“你就是我的神。”
——你就是我的神。
从小到大。
她走过无数次阴霾,就算是坚强,一次又一次奔涌而来的波涛也让她太过疲惫,无力抵抗,不是没有想过放弃,甚至就想着这样随波逐流吧。
可是每一次……都是阮悠然,她劈开荆棘,像是勇士一样一次一次将她救出逃离谷底,哪怕是自己鲜血淋淋疲惫不堪,她也没有想过放弃自己。
阮悠然就是她的神。
是她的全部。
伤口清洗完毕,露出粉红还往外渗血的鲜肉,楚念看着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你回家……我都没有看出来。”
阮悠然摸了摸她的发。
她自然看不出来,就算是再疼,在楚念面前她也会咬牙坚持的。
楚念承受了太多,在自己这里,她只想让她快乐。
楚念低头,轻轻又小心翼翼的吻着伤疤的周边,这是世间最好的特效药,比什么都要有效。
阮悠然的脸逐渐泛红,她隐忍的搂住楚念的腰:“不要在这里。”
虽然已经到了停车场了。
但到底是……不一样的地方。
楚念的脸颊微微也有些红,她将头靠在了阮悠然的肩膀上。
阮秋回来的时候看见了这一幕就笑了,看来是雨过天晴了,说真心话,有的时候,就连她都要佩服女儿这耐力与毅力和决心了,年轻时候的她脾气不好,虽然对楚青也是千依百顺,但如果换做她经历这一切……她不敢想。
回去的路上,阮悠然体力透支,有些累,楚念让她靠着自己睡觉。
春天的微风吹了进来,非常舒服,空气中都是青草的味道。
阮悠然半闭着眼睛轻声哼着。
——呼,我喜欢就这样靠在你胸膛。
呼,我喜欢没有时间没有方向。
……
温柔的缱绻哼唱,像是暖流一样涌入了楚念破碎的心,她用力的抱着阮悠然,擦掉眼角的泪,轻轻的吻着她的额头。
阮秋坐在前排浑身难受。
在她的印象中,楚念是一个极容易害羞的人,就算是亲密,她也绝对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能这样主动的,绝大部分都是女儿,而如今……
爱,让一个人坚定。
阮秋终于在楚念的眼里又看到了那一丝坚毅。
“我们去接正直放学吧,正好跟老师说一声,明天过生日不过去了,在家好好放松一下。”
阮秋开口了,俩妈自然是点头应了。
三岁的生日……
楚念感慨,当年生下正直后,她真的不敢想太多,甚至在她一次又一次接受治疗的时候,她想过也许正直没有三岁……没有很多很多,可是孩子比她要坚强,她也要比自己想的坚强,一路就这么走过来了。
阮悠然看着她的眼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还会陪着正直经历很多很多个三年……她的六岁,九岁,十二岁,十八岁……”
楚念明白阮悠然的意思,眼泪唰唰的往下掉。
阮悠然擦干她的泪:“念念,最近我时常在想,也许,对于人生来说,死亡并不是终点。妈……她这一辈子过得很辛苦,如果真的可以,你会带着另一个她一起幸福的。”
楚念扑进了阮悠然的怀里,她没有再拒绝,可是眼泪却是波涛汹涌的往外走。
这三年啊……
她们的泪都快流干了。
到底曙光什么时候才能照在身上?
不知道,不能想,更不敢去奢望……
幼儿园正是放学时间,很多接孩子的家长,阮秋那朵交际花,自然是下车跟这个打招呼跟那个打招呼的。
楚念没有让阮悠然下车,她的膝盖还没有好,回家涂了药才能逐渐活动。
她满是期待的往里面往,看到一堆小朋友鱼贯而出,正直很耀眼,她那张脸在哪儿都是精致漂亮,粉雕玉啄一般,让楚念惊讶的是她居然跟一个小女孩牵着手出来了。
楚念抿了唇细细打量,她认出来了,那不是那一次面试的时候的小女孩,叫——叫苏潇雨么?
正直依然是板着脸,可是嘴角却噙着笑,那小女孩不听的说着什么,她没有回应。
侃侃而谈的阮秋也看到了,她摸了一下下巴。
卧槽!
什么情况?
楚念下意识的叫了一声:“正直。”
正直听了一下子缩回了手,她旁边的苏潇雨好奇的扭头一看,“哇,正直,那是你妈妈么?好漂亮。”
正直不理她,径直的走向楚念。
楚念牵着她的手,好笑的回头看着那个还盯着正直看的小女孩,她想问一句什么,正直皱了皱眉:“我饿了。”
楚念笑了,孩子长大了,还知道不好意思了。
上了车。
看见妈咪也在,正直很开心,她坐在阮悠然和楚念之间。
阮悠然亲了她一口,楚念也亲了她一口,正直咧嘴笑了。
阮悠然在楚念耳边小声说:“咱家闺女有点冷面女王的感觉。”
楚念白了她一眼,她现在有些自责这么多天没有陪着孩子,她摸着正直的头发:“一会儿妈妈跟老师说一声,明天正直过生日,不来幼儿园了好不好?”
阮悠然也微笑的看着正直。
两个妈想得很明白,正直一定会像是其他孩子一样,开心兴奋的不行。
谁知道,正直看了看两个人,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缺课。”
阮悠然:……
幼儿园有个鬼课啊。
她正急赤白脸的准备问,楚念若有所思的看着正直:“是因为那个小女孩么?”
正直脸有点红,她偏头看了看窗外,“嗯,我答应她了,她说要给我过生日。”
楚念:……
阮悠然:……
靠。
从没有想过,这么残忍的现实这么快就摆在两个老母亲的面前。
她们的女儿……这是早恋了???这……未免也太早了吧。
回到家,楚念看着阮悠然心酸的样子笑了,“你哦,以前怕孩子不接触社会的也是你,现在有了朋友吃干醋的也是你。”
阮悠然酸唧唧:“这才多大啊,我以为我就够超前了。”
楚念:“你懂什么,这是纯纯的爱。”
什么纯纯的爱,老母亲真的不懂。
虽然人家正直不跟她们一起过生日,但是第二天一大早,两个贱兮兮的老母亲还是去把正直抱出来唱了一首生日歌,一人说了一句:“我爱你”又亲了一口才给送幼儿园去。
正直也挺开心,搂着两个妈妈奶声奶气的说:“我也爱你们。”
阮悠然本来挺满足的,但是当到了学校,看见正直在看见苏小朋友时露出璀璨的笑,她又心酸了。
简直了……整个人都被酸唧唧的泡泡覆盖……
虽然缺了主人公。
但是一家老小还是凑在了一起,为正直做饭。
楚念擀饺子皮的时候,突然眼红了,以前,她的妈妈最爱吃饺子,如今,她身患重病,在哪儿身边有谁陪着多么痛苦,她都不知道。
阮悠然和阮秋在外面弄火锅,正直小小年龄,很喜欢吃涮菜之类的东西。
大家都为了晚上的盛宴做准备。
楚青烤蛋糕拿手,她把做好的模子放进了烤箱里,一转身,看见念念自己一个人在那掉眼泪。
这样的事儿,让谁接受起来都是痛苦的。
楚青知道她的心思,她走过去轻轻的拍了拍念念的肩膀。
这样开心的日子,不该流泪的。
楚念忍住心酸,“没事的,妈。”
楚青担忧的看着她的眼睛,客厅里,阮秋大声喊:“夫人,过来看看,这咋弄不开啊?”
楚青过去了,俩人一个替换,阮秋进厨房帮忙去了。
楚念切着菜,轻声问:“妈,悠然很小就信佛了么?”
阮秋正在洗盘子,她的手顿了一下:“也不算,其实很小的时候她就跟着我去寺庙,那时候她还什么都不懂,只比正直大一点,看见佛像,她居然也会学着我双手合十的跪拜,后来无意的被慧果师父看见了,她当时正在扫地,看见悠然后凝视了良久,笑着说这孩子有佛有缘。慢慢的,她大了,也时常去一次,最近比较频繁。”
楚念点了点头。
阮秋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儿:“其实,念念——”
楚念看着阮秋,阮秋对着她的眼睛:“前几天,贱贱找我来说了一番话,还是让我挺难过的。”
楚念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阮秋缓缓的:“在我们心里,总以为她是长不大的孩子,可是她却突然来告诉我说:“妈,我去买了墓地,想要买我和念念的,去无意的听说,原来念念早就买了她和孩子的”。”
楚念的心一颤,咬住了唇。
当时的阮悠然的确很难受,她泣不成声,手捂着胸口:“当我看到那两个黑色的墓碑上刻着——阮悠然之妻与之女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痛么?”
阮悠然哭了很久,最后,她擦干泪轻声说:“后来,我翻来覆去的想了好久,以前我总想着自己能够替念念生病,把她的一切痛苦都转移到我的身上。可是现在我想明白了……如果我们这个家注定要承受这么多的悲痛,必定有一个人离开,那么现在的一切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当时的阮秋愕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阮悠然泪眼婆娑:“离开了,或许就真的没有痛了,但活着的那个才叫真正的痛苦。我那么爱她又疼她……怎么舍得她一个人留在这世间生不如死。”
所以,这一切就让她一个人承受吧。
楚念听着,她感觉周身都麻木了一样,眼圈里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滑落。
有一个人,爱你入骨,从未改变。
她……还有什么不活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