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从模糊的感情到相爱相守再到后来的分离。
阮悠然从来没有听楚念这样说过爱她。
曾经的很多时候,阮悠然会逗着楚念笑着对她说:“我爱你。”然后,她在看楚念红着脸依偎在她的肩膀,她也会问:“你呢?”楚念抿唇微笑:“我也是。”
也是什么?
再逗弄,她也不会说。
甚至在床上,楚念失控的时候,她也问过她这样的话,她就是再难受也不好意思将爱说出口。
如今,她说出来了,却弥漫在眼泪的味道之下。
阮悠然抱住她,不停的吻着她的额头:“好了,好了……”
过去的就过去了。
往事不可追。
未来的时光有是如此的短暂。
她也想要狠心,可终究是狠不下心。
楚念缩在阮悠然怀里,哭的浑身颤抖,她紧紧的揪着阮悠然的衣服。
从小到大。
很多人在她的生命中出现。
她以为会是一辈子。
可是后来又匆匆的离开了……
如今,她只有阮悠然了,唯有她,在自己做了很多错事,在自己伤了她一次又一次后,还能给她这样温暖的怀抱,轻轻的吻。
楚念哭的太倦了,她的身心也累得太久了,后半夜,她沉沉的睡了过去。
阮悠然守着她,开了一盏小夜灯,她盯着楚念看了许久,又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才把视线转移到了旁边的医药柜上。
大大小小的药盒,上面都是英文与各种阮悠然看不懂的语言,她却一个个看的认真。
她听楚青说了。
就算是手术成功之后,楚念也需要终身服药了。
她想起俩人刚见面时,楚念还是那样的小,她的脸白皙肉嘟嘟的一个人躲在柜子里,默默的哭泣。
一眨眼间,那个小女孩变成了成熟的女人。
只是,她依然在哭泣。
夜晚。
阮悠然自己点着烟,她喝了一罐啤酒,想过去的种种,想那三年,想她们第一次拥抱,第一次接吻,第一次上床,第一次吵架,第一次闹分手……许许多多的第一次。
她的人生早就被楚念塞的满满的。
所以,她不能接受第一次这样的分别。
一夜未眠。
第二天,阮悠然还是奔波于各大医院,这一次,她的目标明确,找心源。
三个月在倒计时之下,还剩不到两个半月的时间。
她不想要这每一天都像是大石头一样压在自己的身上,她要楚念活下去。
心源可不是一件好找的事儿,心脏移植最基础是要血型配对的,其实在正直一岁的时候,楚念有过一次移植的可能,但是那时候她的身体还有正直都处于极度微弱的时候,并不适合,这一耽搁就是两年。
现在的她,已经不能再耽搁两年了。
必须要快一些。
有时候阮悠然甚至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她按上。
只要有爱在,就一定会看到奇迹。
再忙碌,阮悠然也不会像是之前一样冷漠的对待楚念了,她每天出去的时候,会告诉她行程,自己要去哪儿,楚念劝过她几次,一切顺其自然,可是阮悠然偏偏不听,以至于到后来,几个大医院的门卫保安一看见阮悠然来就笑了:“您又来了?”
除了跑医院,阮悠然眼睛都要看瞎了,在网上看了许多滋补心脏的偏方,她甚至有些有病乱投医,找了些邪门的偏方。
一大早。
楚念尴尬的看着阮悠然,“这是什么?”
阮悠然手里端着一碗水,她认真的看着楚念:“我去找大师念过咒,你喝了能好一些。”
楚念:……
这样的行为,以前是阮悠然最不屑的,可如今为了爱人,她明知道蠢也做了。
哪怕是一丝丝希望,一丝丝幻想,她也不想要落空。
楚念知道她的心,她接了过去,仰头一饮而尽。
大人的事儿都要忙。
楚念那边还是用了自己的一切人脉,想要去找妈妈,可是她真的像是自己说的那样,告别后就消失的干净利落,蛛丝马迹都查不到。
除了大人,孩子的事儿也是。
正直快三岁了,眼看着要上幼儿园的年龄,虽然有了阮悠然之后,她性格开朗了很多,但是对于外人还是不愿意接触。
楚念有些犹豫,她想着要不要让正直去那种特殊的幼儿园,阮悠然一口否决了,“不行,正直好好地,为什么要去特殊性质的幼儿园,越是这样,她会越不合群。”
阮悠然这三年变得强势极了。
楚念也没说什么,她低头看了看拿着玩具的正直,摸了摸她的头发。
正直真的挺害怕的,她不希望离开两个妈妈,也不想上什么幼儿园,就想在家,以至于当天晚上,她直接失眠了。
幼儿园是需要面试的。
第二天一大早,阮悠然和楚念带着正直去面试,俩人胸有成足,以正直的智商,别说是问那些简单的问题了,就是问成人的问题,她也懂。
可问题就出现在这儿。
面试老师是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太太,她面容慈和笑眯眯的拿着卡片问正直:“小朋友,你看上面是什么?”
正直看了看,上面是她最爱的汪汪队,她想了想,问:“是猫吗?”
阮悠然:……
楚念:……
老师愣了愣,其实正直刚进来的时候,她还挺看好的,这小家伙跟别人不一样,一进屋都知道迅速用眼睛把整个房间扫一遍,观察房间里的人,她甚至会在看到墙上的摄像头时,抿一抿樱桃小嘴。
面试老师沉默了一会儿,她问:“你妈妈叫什么啊?”
正直笑了笑:“贱贱。”
阮悠然:……
再是沉默,面试老师又问:“你每天起来都要做什么啊?”
正直歪着头,思考的认真:“我要让妈妈抱我。”
………………
透明的窗户外,围观这一切的两个老母亲斯巴达了,她们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这么小就有当影后的天赋,她说这一切的时候一点看不出是撒谎,而且她歪着头想事儿扮白痴的样子简直是惟妙惟肖。
过了许久。
面试老师从屋里走出来,她看着阮秋笑了笑:“孩子妈啊,我看你们家孩子可能还没有做好准备,要不您再看看其他家的?”
靠。
什么狗屁孩子妈。
看看其他家?
这是她们忆风开的幼儿园,阮秋挑眉:“宋姨,别来这套了,您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宋姨微笑的看着她:“不收。”
阮秋:……
这孩子有很大的反叛心理。
她当了这么多年老师又不是看不出来。
正僵持着,旁边,一对家长拉着一个梳着马尾辫眼睛黑漆漆皮肤雪白的小姑娘走了过来。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人家小姑娘一进去就口齿清晰的回答:“各位老师好,我叫苏潇雨,在潇潇雨天生的,我很聪明,门外那个长的不是很英俊的人是我爸爸,旁边那个笑得跟喇叭花似的是我妈妈,我想要上忆风幼儿园,因为我好看人漂亮嘴利落还聪明。”
说完,小姑娘还扭头看了看正直。
正直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看她。
小姑娘从小就性格挺嚣张,“你长得挺好看啊,你叫什么?”
正直摇了摇头,往外走。
她真的感觉跟这些小破孩没有共同语言,跟她们沟通,不如去看书本的好。
阮悠然看到这一幕,她的脸色不好,她拉住正直:“站住。”
她很害怕,正直这样成长下去,长大后会像是楚念那样,默默的一个人把所有辛酸苦辣都咽进肚子里,不让任何人知道。
正直立马不动了。
阮悠然走过来,目光严肃的看着她:“昨天你答应妈咪什么了?为什么不好好回答面试老师的话。”
正直从来没有被阮悠然这样凶过,她愣了愣,低下头眼圈红了。
楚念走过去,叹了口气。
阮悠然有些心软,她又深吸一口气:“明天还要过来面试!”
慈母多败儿。
她不能让正直就这么缩进自己的壳里,不面对社会。
母女就这么不欢而散的回家了。
甚至回到家里,正直记仇一样,吃饭时不理阮悠然,搭玩具的时候也不理,睡觉都不要她亲亲。
阮悠然觉得好笑又好气,一个小小的孩子,这么有主心骨?
谁也没想到,后半夜,正直突然就发烧了。
而且烧到39度,抱到医院去的时候,楚青也跟着,她都急了:“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发烧了?早上不还好好地跟我视频呢么?”
楚念然不说话,她紧张地看着里面,阮悠然有点后悔,“可能压力有点大。”
压力大……
楚青无语,多大点的孩子,有什么压力?
医生开了退烧药,看几个大人紧张的样子笑了:“没事儿啊,就是普通的风寒感冒发烧,最近是不是吹风了?”
楚念想起来,应该是上次放风筝的时候被风吹着了,当时她还特意给正直穿的多了一些,没想到还是着凉了。
楚青上岁数了,对这些事儿不放心,说什么也要正直在医院睡一觉,观察观察看烧退了再走。
看着躺在病床上小小的闭着眼睛很痛苦的正直,阮悠然内疚极了,她坐在床边,抓着她的小手放在嘴边轻轻的吻着,眼圈红了。
楚念看到这一幕,她走过去,“没事的。”
阮悠然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些年,她经常这样么?”
楚念怔了怔,她想要沉默的,可是看着阮悠然的眼泪,她点了点头:“嗯。”
现在已经好了。
前两年的时候,她一旦发烧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可是有生命危险的。
很多时候,楚念焦虑焦灼,她抱着正直烧的发烫的身体,一宿一宿的就那么熬着。
而且孩子一感冒发烧就特别黏妈妈,lilo医生和保姆想要替换着抱她,她说什么也不同意,就哭唧唧的赖着楚念。
今天这样的小感冒,对于楚念来说,已经稀疏平常了。
阮悠然却不是,她第一次经历,看着正直难受的样子,她恨不得感冒发烧的是自己。
她好后悔。
孩子还小,不愿意去就不去吧,她为什么那么坚持。
正直是半夜醒过来的,她是被渴醒的,“妈咪,喝水……”
阮悠然赶紧把水地给她,正直“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她烧的有些无精打采的小眼睛转了转:“妈妈呢?”
她还是习惯醒过来就能看见楚念。
阮悠然熬的眼睛通红,她摸了摸正直的额头,烧是退下去了一些,“妈妈身体不好,妈咪让她回去睡觉了。”
“恩……”
正直软绵绵的应了一声,阮悠然看的心酸,她亲了亲正直的脸蛋:“好了,不难受了,妈咪以后不逼着你去做不爱做的事儿了。”
正直缩成一小团,她隐忍的时候那模样简直是跟楚念一模一样。
过了很半天。
阮悠然都以为她睡着的时候,正直小小声的说:“妈咪。”
“嗯?”
阮悠然看着她,正直可怜兮兮的:“我不是不想去幼儿园。”
那是什么?
阮悠然耐心的盯着她的眼睛。
正直犹豫了一下,她小小声的:“我要看着妈妈,她身体不好,我怕……”
她怕……
她怕她去幼儿园回来后,就再也看不见妈妈了。
阮悠然看着正直,感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击打,她的眼泪落下,再也忍不住心奔涌的情绪,她用力的抱住正直。
大人们都在忙着彼此的事儿。
没有谁会去在意正直的心思。
那个小小的孩子,从出生开始,就伴随着妈妈随时可能离开的惶恐。
她不安,她害怕,可是她努力微笑,努力的去爱两个妈妈。
孩子尚且如此?
大人呢?
人生在世,也许是活的太久了,被各种外因污染了,阮悠然感觉自己的心居然不如一个孩子通透。
阮悠然带着正直回家的时候,楚念一下子就醒了,她是被撵回来的,也想要去睡觉,但是怎么能睡得着。
阮悠然看了看楚念:“怎么不披一件衣服就出来了?”
楚念愣了愣,她没有想那么多。
阮悠然给正直洗了脸,又喂了奶粉,她抱着正直往楚念的房间走。
楚念在后面跟着,正直特别兴奋,还在低烧都顾不得了,“妈咪,今天正直能跟妈咪睡吗?”
这段时间,因为顾及着楚念的身子,阮悠然都让正直跟自己睡,如果她回来晚就单独睡。
楚念最需要的就是睡眠。
正直夜里还需要接一次尿,有时候还会要奶喝,她怕吵着她。
阮悠然没有回答正直的话,她把正直塞进了楚念的被窝里,楚念也想着孩子不舒服,她晚上陪着睡会放心一些,她便也钻进了被窝。
一切准备就绪。
她们一大一小抬头想着阮悠然说晚安的时候,阮悠然却拿了一套睡衣过来,她洗了脸,脱掉外套,换上睡衣钻进了被子里。
楚念惊讶的看着阮悠然,正直则是开心的呲牙咧嘴。
阮悠然胳膊一身,把楚念和正直都搂进了怀里,“睡吧,我看着你们娘俩。”
一时间,一张床,一家三口。
久违的温暖将三颗受伤的心紧紧的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