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絮!”
李絮听到叫声,还没转身,一道力就落在了他的肩膀,勾住他的脖子,将人往后拉,惊喜地声音传进他耳朵里:“你是来看我的么?”
李絮这才记起来自己好朋友好像也在三中,长时间的集训,今天来的又急,都让他脑子都不太好使了。
李絮偏过头,看着刘义锟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笑成了弯月,眼里流露出些许感动,在那些感动溢出来之前,李絮拍了拍他的胳膊,似安抚状:“你也在三中啊,我还以为你在一中呢,我还有事,先走啦。”说着甩开箍在肩头的手,朝于央跑了过去。
扔下一脸茫然刘义锟,什么叫“也”?他还认识谁在三中?
“他是谁啊?”甘婷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视线黏在李絮跑远的背影上,拍了拍刘义锟,轻声问道。
刘义锟还在发懵,小小埋怨着李絮这么晚跑来居然不是看他,但一听到甘婷的声音,疑惑的念头立马消散,笑起来,一脸的骄傲,微扬起下巴:“我哥们。”
甘婷对这等于没说的回答很不满意,按着不悦,又问:“都没听你说过呢,他是哪个学校的啊,叫什么啊?”一连几问,刘义锟原本上扬的嘴角耷拉下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甘婷意识到自己的突兀,捂着嘴笑了下,装着关切道:“哎呀,我是看他跟着于央跑了,担心我们同学嘛,他和于央也认识吗?”她说着,眼梢余光往李絮跑远的方向又瞟了过去。
本来她是在刘义锟前面出来的,还没跨出校门就看到一个高挑帅哥站在门卫室门口,少女忽然间就懂了什么是心动。当那帅哥突然朝她跑来时,她胸腔里怦怦直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帅哥从她身边擦过,刚提起来的心骤然落下,一转身就看到那人在围着于央打转,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于央还是那样冷淡,哪怕对面是个大帅哥。甘婷看着,恨自己不争气,用力地咬了下嘴角。刚准备转身走人,又看到刘义锟像小狗一样从那人身后跳起,举止亲昵地把人圈住了。她脑子一热,走了过去。
“谁知道呢,也许认……识?”刘义锟也不确定,但看两人现在的样子,好像又确实认识。他说完耸耸肩,笑了下,转身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甘婷见状也不好再继续逼问,只好笑笑,依依不舍地转身往和李絮他们相反的方向走了。转身时,视线又装作不经意地瞟过去,李絮围着于央转来转去的样子落入眼中,心中又升起一股酸楚。
“你找我什么事?”于央见李絮一直跟着自己,颇为疑惑,难得先发问,瞥了眼,也不懂他哪里来的高兴事,嘴角就没下来过。
“没……”李絮正在兴奋头,刚一出声,意识到不对,又一转,说道:“有的。”
于央点了点头,早忘了他带着自己在大太阳下转了三圈的事了,边走边静静地等他说事。
“我知道你叫于央,你小舅舅告诉我了,我们可以做朋友吗?”李絮说着,侧了点身子,微微俯身,双眸真挚地地看着她。毕竟高三了,要以学业为重,他都知道,但多一个朋友应该不影响吧,他想的就是这么简单。
于央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沉默着往前走。
李絮也摸不透她,挠了挠脑袋,飞快转到于央另一侧,又说:“我那天跟你说我是省队的,省跆拳道队,你没忘吧?下次带你去看我们比赛啊?”
“我高三了,没时间。”于央言简意赅,自己也不知道是在侧面表达她不想跟他做朋友,还是真不想看比赛。
但无论哪一种,李絮都没听出拒绝的味道,只觉得人家学习紧张没空看而已,反正他也不介意,又转到于央的另一侧,站到她侧前方,极自然地接话:“要是我没练跆拳道的话,今年也上高三,和你一样,对了,你想考哪个学校啊?”
不等于央回答,李絮又说:“我应该要去北京,在北京上大学,你呢,你喜欢北京吗?”他双手背在身后,脚步放的很慢,跟于央走在一排,望着天空的月亮,漆黑的眸子像黑珍珠。
果然还是个话痨,于央想。
“你要是喜欢也喜欢北京,我们可以上同一所大学啊。”
“我到家了。”
两人异口同声。
于央仰起头,静静地看着李絮,忽然有点走神,心想,运动员是不是有用不完的精力,要是用在学习上是不是能考上清华。
李絮就那么跟着她走,根本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他一听到家了,怔忡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扫了圈,又看了眼旁边的小巷子,心想这也太近了吧,然后又够着脑袋朝里看了眼,指着黑漆漆的巷子:“这里面吗?我送你进去。”说着抬脚就往里走。
“不用你送。”于央忽然声线都冷了几分。
“哦,”李絮身形一顿,讪讪退了回来,也意识到自己热情过份了,局促地笑笑,说:“那你快回去吧。”
于央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往巷子里走了进去。巷子里没有灯,只有零零星星还亮着灯的居民家中映射出微弱灯亮,李絮站在巷口,看着那抹消瘦的身影影影绰绰,直到完全看不见,才转身走了。
虽然没有得到于央是否愿意和他做朋友的回答,但没拒绝就是好消息,李絮一步三回头,边走边琢磨,头顶的月光投射出他长长的影子,忽然影子飞跃而起,对着天空畅快地嚎叫了声,在空中转了个圈,然后飞奔而去。
于央回到家,弟弟于决已经睡了,虽然在暑假,小孩也睡的早。王静刚送走打牌的妇人们,还在收拾屋子,看到于央进来,抬头看了眼:“怎么样?”
“老样子。”于央简洁汇报。
王静意会,脸上也没表露出特别的表情,边扫地边说:“我和你爸给不了你什么了,你要继续保持,学习都是为自己学的,你考上好大学,才能有自己的人生,懂吗?”
于央没吭声,王静这些话,从他们家破产到今天,已经说过无数次了,该懂和不该懂的她都懂了。她点了点头,放下书包就去准备洗澡。
“热水烧好了,倒的时候小心点。”王静指着煤气灶上冒着热气的水壶,那是王静差不多算好于央回来的时间烧好的。
“嗯。”
于央去房间拿了换洗的衣服,就去洗澡。
洗澡的地方其实就是在天井里用亚克力板搭的一个简易板房,只有差不多两平方米的空间,就当卫生间了,洗澡盆放正中间就是浴室,晚上收起来,再换上痰盂,就是厕所。
于央把热水倒进盆里,又去墙边水管处接了桶冷水,水温调的差不多,挤进了板房,关上了门。为了节约时间,她一般会在中午回家吃饭时洗个头,等她洗好,王静也做好饭,吃完饭,头发也干的差不多了,再休息个二十分钟,就去学校。
她脱了衣服,把衣服挂在板子上,然后踩进盆里,坐了下去。温热的水碰触到肌肤,瞬间驱散了一天的劳累。板房里水汽氤氲,门板上的水珠刷刷往下落,于央握着毛巾轻轻擦拭身体,毛巾带起水滴,又落入盆里,水声哗哗。
于央皮肤很白,在一片水气缭绕中,更是晶莹剔透的像出水芙蓉。她其实发育的很好,凹凸有致,该有的地方一点也不含糊,但因为背薄,又细胳膊细腿的,平时经常披一件松垮的校服,才让人不易发觉。
板房里有点闷,于央用手抹掉脸上的水,一抬头,门板缝隙一道黑影掠过,紧接着“磅”地一声,像是铝制的锅掉落在地上,她心里咯噔一下,心中升起不详预感,将毛巾贴在身上,伸手扶着门板,贴过去,小声叫:“妈妈?”
没有声响。
于央觉得不对劲,又叫了声,还是没人回答,她顾不上擦身子,“哗”地一声从盆里站起来,套上衣服就推开了门。
天井中间散落了一口铝锅,锅盖已经摔到了半米外,如果没记错,这锅一直放在墙边的架子上。下一秒,于央就握着毛巾跑进了房间,看到于决躺在床上睡的正香,松了口气,刚一转身,就听到王静的声音。
“洗好了?赶紧睡吧。”
王静刚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垃圾桶,看样子刚是去倒垃圾了。
于央眼珠转了圈,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但不确定,站在房门边,故意道:“妈妈,你动作轻点,把锅摔破了又得花钱修。”
“你在说什么?学糊涂了吧?”王静走过来,放下垃圾桶,瞥了她一眼,又摸了摸她的额头,说:“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快去睡觉。”
于央点了点头,道:“好。”然后就往楼梯底下去了。刚走两步,她转身叫住王静:“妈妈。”
“怎么了?”王静抚平额前的碎发,看向于央。
“我不想在这楼梯底下,和你挤挤可以吗?”
她们家搬过来的时候,于国华还没有出去打工,房间里用帘子分成两部分,王静和于国华一边是张大床,于决是张行军床,就这样,房间里也拥挤不堪,根本不可能放下第三张床。后来于国华出去打工,王静就把大床也换成了小床,也仅仅让放东西的地方多了一丁点。
当时于决还小,夫妻俩认为他太小了,需要照顾,只能委屈于央,让她住进到楼梯底下。
让女儿住在那种地方,王静心里也难受,现在听女儿这么说,心里更不是滋味。天下的父母哪有不爱儿女的,她平时一遍又一遍告诉女儿要靠自己去改变,更是像拿刀在捅自己心窝。
于央眸色淡淡,不等王静开口,便说:“算了,我还是在这吧,我在房里学习,会打扰你们休息。”她说完,掀开帘子,爬上了床。
她躺在床上,盯着上方的石板,身上还未干,湿湿的衣服黏在身上不舒服,她拧了下,转了个身。她想跟妈妈说,晚上楼上会有脚步声,停在她头顶上方,不停地摩擦地面。
但是,房东明明只是一个独居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