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旭拎着防暴叉和大袋子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旁边的面馆点了一大碗牛肉面。
他特意多付钱，加了肉，满满一碗面，上面的牛肉堆成小山，看起来非常壮观。
苗旭把防暴叉靠在桌子旁边，麻袋放在隔壁的椅子上，加了三勺辣子到面里，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吃起来。
路过的食客看他大马金刀的架势，纷纷绕着他走，苗旭把面吃完了，汤喝干净，这才起身出发。
他回到家，王寅一在上班，招招在上学，家里空无一人，苗旭先楼上楼下搜寻一遍，还是没有任何收获，便走向自己的房间，拖着大编织袋，去往二楼。
对比起三楼，他在二楼的书房里发现那些金色的毛发，苗旭认为书房这个地方更值得关注。
于是他先走过去把窗户关好，再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满满铺陈一地，密闭的空间里，慢慢蒸腾出一股无法形容的味道，苗旭掩住鼻子退出书房，把门关好。
他走下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抓着防暴叉坐在椅子上，严阵以待。
他特意把门留了一个缝，只要外面有任何声音，他就能第一时间冲出去。
然后他从中午一直等到下午，时间滴滴答答地走，窗外微风徐徐，吹过花圃里花卉，扬起淡淡的清香，阳光明媚，洒在花瓣上，镀上一层金粉，宛如油画一般美好明丽。
苗旭在房间里静坐一下午，心情从紧张到疑惑再到茫然，他想着继续坚持，结果太阳渐渐偏斜，快到日落西山的时刻，屋子里依旧一片寂静。
苗旭站起来，拿着钢叉将楼上楼下再次彻底巡视，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他呆呆地站在自己的房间，叹息一声，把防暴叉往地上一丢，直挺挺地倒向床铺，闭目养神。
精神紧绷了一下午，虽然只是坐着，但跟出警盯梢一样，好累。
同时他在心里松口气，果然是他想多了吧，其实家里什么也没有。
苗旭躺在床上，回顾今天做的事，从对王寅一突击查岗，到在家蹲守一下午，猛地回过神来，觉得自己疯了吧。
苗旭因为自己的异想天开感到羞愧，同时觉得冤枉了王寅一，难得红了脸。
就在这时，大门处传来声响，王寅一带着招招回家了，他看见门口的鞋子，惊讶地大声喊：“阿旭！你回来了吗？”
苗旭没有回应，王寅一先安排好招招，朝着苗旭的房间走过去，他见门掩着，直接推门进去，发现苗旭躺在床上。
“你今天回来得好早。”王寅一走到床边，低头看苗旭。
苗旭睁开眼，王寅一真如早晨所说，没有换掉那套黑西装，此时微微弯着腰探着身体，衣服绷得紧紧的，一眼就能看出线条。
“你还是别穿这件衣服了。”苗旭喃喃地说道，脸色更加红润。
王寅一哪见过苗旭脸红，吓了一跳，说：“你是不是病了？”他伸出手轻轻搁在苗旭的额头上。
王寅一的手指白净修长，凉凉的如同玉一般，接触着皮肤，让苗旭感觉很舒服。
苗旭心里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他对王寅一感到很抱歉，他开口说：“早上不应该去打搅你的。”
王寅一坐到床边，垂首望着他，嘴角含笑，说：“老婆大人查岗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万年钢铁直男苗旭，突然能接住王寅一的梗了，瞪了他一眼，说：“谁是谁老婆。”
王寅一笑着不说话。
苗旭有点不好意思，翻过身，拿后背对着王寅一，说：“今天很累，我休息会，你去做饭吧。”
谁知道王寅一不仅没走，反而顺势靠到床上，用一只胳臂支撑身体，从后方望着苗旭，说：“我也很累，我要跟你一起休息，今天点外卖。”
苗旭感觉热源从背后靠近，他早就觉得王寅一体温高，即使没接触也暖烘烘的。他今天心里有愧，说不出散打警告，由着王寅一得寸进尺。
王寅一见苗旭没抗拒，胆子大了。
他本来是想慢慢化解苗旭心里的戒心，今天苗旭突然查岗，说明对他产生了怀疑，王寅一觉得需要做点什么转移苗旭的注意力，可现在看苗旭难得柔顺的样子，他开始舍不得。
于是王寅一伸手扳过苗旭的肩膀，让他转身面对自己，直接往怀里揽。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嗷嗷嗷”连续几声吼叫，声音超大，只不过听起来有点嫩。
王寅一顿时表情风云色变，从床铺上直接跳起来，一阵风般冲出苗旭的卧室，往声音的方向跑。
招招又学老虎叫了？苗旭困惑地跟着起身，突然想起什么，脸色也变了，他看到地上的那根防暴叉，捡起来拎在手里，跟着王寅一跑出去。
王英招小朋友今天本来普通地上幼儿园，普通地到时间被爸爸接走，普通地回家。
到家之后，发现爸爸说苗叔叔已经回来了，他听了眼睛一亮，每次苗叔叔先回来就会做饭，他今天终于有烧鸡吃了么。
爸爸给他换好鞋子衣服，嘱咐他去洗手，然后往苗叔叔的房间方向走。
爸爸虽然不说，但他知道爸爸晚上会去找苗叔叔玩耍，其实他也想跟他们一起玩，但他不好意思开口。
王英招去洗了手，坐在餐厅的椅子上等了半天，爸爸和叔叔还不出来。他想了想，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楼梯处，爬到二楼。
反正大人不做饭，他就去画画吧，画好之后，明天要带去幼儿园。
王英招走到书房门口，发现门是关着的，平时门是不会关的，他一边奇怪，一边抵住门板，用力推开门。
然后他就看到书房里铺了满地的……猫薄荷。
好香哦。
王寅一听到儿子的叫声，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他冲出房间，听出叫声来自二楼，几步跨上楼梯，直接奔往书房。
一进房间，他就看见小老虎躺在一大片叶子里滚过来滚过去，时不时用爪子扒几片放进嘴巴里，眯着眼睛咀嚼，嗷呜嗷呜嗲嗲地叫，身体不停地在地上蹭，四只爪爪全部缩起来。
王寅一看到这一幕，脑子一片空白。
他本能地踏进屋子想去把小老虎抱起来，才走几步，对于猫科来说过于浓烈的气味，窜进他的鼻腔，一路钻到他的脑子里，让他晕头转向。
糟了！
王寅一感觉一股热血往他脑子里冲，难得控制不住自己，原地变成了老虎。
他强忍着跟儿子一起在地上打滚、吃猫薄荷叶的冲动，一口叼住小老虎的后颈，把儿子拖起来，转身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这时候他听见门口传来声响，他叼着儿子抬头一看，苗旭正站在门边。
苗旭呆呆地站着，眼睛瞪得老大，看着房间一只老虎叼着另一只老虎，完全丧失了反应能力，像石化了一样。
好大的老虎……身体巨大，身上的黑纹如同泼墨一样，健壮的四肢踩在地上，金色的眼睛注视着自己，仿佛看着猎物。
苗旭心想，原来真正的老虎看起来比电视里还震撼。
王寅一心里苦，朝苗旭那边走过去，谁知苗旭看见他的动作，突然像被激活了一样，将手里的防暴叉一甩，钢叉瞬间弹出来，从一米二变成两米，苗旭手握防暴叉，摆好架势，冲着老虎就过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王寅一：“？？？”
防暴叉是专门用来制服敌人的约束工具，可以伸缩，展开足足有两米，前端有两个可以活动的叉子，一旦碰到人的身体立马反弹，可以把要抓的人牢牢地困住。
治安警察经常需要使用各种器械，还有专门的培训课，苗旭这次的钢叉虽然是从淘宝上买的保全人员款式，比警用的弱一些，但他是专业人士，力气大，身体灵活，挥舞起来气势汹汹。
苗旭一叉子戳向王寅一，王寅一心头一惊，叼着小老虎往后退。
苗旭走进屋子向大小老虎步步逼近，好几次那把叉子眼看就要戳到老虎身上，王寅一叼着儿子左闪右躲，书房对于变成老虎的他来说，空间太小了，他没有办法腾挪得很轻松。
王寅一叼着崽开不了口，他心想这不行。
他找了个机会将小老虎放到角落里，小老虎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落地之后继续蹭，把爪子里抓着的猫薄荷往嘴里送。
王寅一简直要疯，哪来的猫薄荷啊！
偏偏苗旭还在用那把大叉子戳他，王寅一想说话，刚张嘴，浓重地气味扑面而来，他呼吸一窒，猛地闭气，结果呛到自己，一时之间，咳嗽起来。
用老虎的形态咳嗽，跟低吼似的，苗旭以为这只大老虎在威胁他，愈发紧张，想着速战速决，手上的动作更加狠绝了。
王寅一狼狈地躲避，他的脚步有点浮虚，头脑还在发晕，都怪这些该死的猫薄荷！
苗旭看准机会，将钢叉往前一送，碰到老虎的腰，叉子立即合拢，卡住老虎的身体，只不过老虎太壮了，防暴叉直径不够，固定得不够稳。
苗旭咬牙，用力抵住叉子，不让老虎动弹。
王寅一快崩溃了，这是什么事啊？为什么他要被老婆打啊，他努力平息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苗旭看着大老虎原地低着头喘息，这只老虎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攻击他的意思，一直只是躲避，让他感觉有点困惑。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么大的老虎如果反抗的话，他绝对制不住。
然后，大老虎抬起头，冲着苗旭沙哑地说：“阿旭，是我。”
苗旭握着叉子，再次呆住。
……老虎，讲话了？
苗旭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甩了甩脑袋，瞪着大老虎，老虎见他这样子，继续说：“阿旭，我是王寅一。”
苗旭整个人都不好了。
老虎不仅开口说话，还说他是王寅一。
他皱起眉头，早就应该去心理治疗师那里去看看，时间拖久了，从疑神疑鬼到精神失常了。
苗旭站着不动，王寅一想靠近他，无奈被防暴叉抵着动不了，老虎不是不能挣脱，可他怕进一步刺激到苗旭，只能垂下头，努力地用鼻子去推叉子柄，说：“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聊聊。”
“不许动。”苗旭冷着声音说，还是不信任这只老虎。
王寅一在猫薄荷的香气中头晕晕的，他努力保持清醒，说道：“你的工资卡密码是你的警号，你其实在本市有一套房子，还有你私底下喊我老王。”
明明比老王多一个字，苗旭握着防暴叉的手终于松动，低声说：“我名下有房子都知道……”王寅一从没问过这方面，他也没主动说。
想想也是，王寅一是当中介的，房管系统上查查就知道。
王寅一见他开始迟疑，忍不住说：“你要是还不相信我就算了，但管管招招吧。”
苗旭一愣，看向房间角落，小老虎躺在地上，四脚朝天，露出白肚皮，正呼呼地睡觉。
招招也变成老虎的事实给苗旭造成二次打击，他彻底卸下力道，王寅一感觉身上一轻，但防暴叉的叉子仍卡在他的腰上。
这间书房里的猫薄荷味道太重了，人来闻可能觉得没什么，但对于猫科来说非常刺激，猫薄荷能让猫咪神经麻痹，肌肉松弛。
其实小剂量的猫薄荷，王寅一完全不屑一顾，但是这间屋子里太多了，还是经过烘烤的加强版浓缩猫薄荷叶，熏得他要醉倒。
苗旭怔怔地看着小老虎，不知道是否应该去查看一下，就在苗旭进退两难的时候，他听见砰地一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一扯。
他转过头，看到那只大老虎倒在了地上。
*
王寅一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书房里，但那些“成吨”的倒霉猫薄荷不见了，房间里吹拂着微风，还残留着一点气味，比刚才好了很多，夜晚的味道随风进入，让他清醒过来。
王寅一爪子拍地，支撑自己起身，西服从他身上滑落，而招招小老虎就躺在他身边，也盖着衣服，正睡得香甜，在梦中都不忘啃自己的爪爪。
王寅一抬起头，看见苗旭坐在书房的地上，直勾勾地望着他。
王寅一把自己的西服推到一边，对苗旭说：“谢谢。”肯定是苗旭怕他们父子着凉。
苗旭不说话，凝视着大老虎。
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苗旭经历了人生最艰难的时刻之一。
他面对躺在地上的两只老虎，手足无措，应该是猫薄荷叶在起作用，把老虎制服了，可如今他不知道是该打电话给警察还是林业局。
或许应该打急救电话，把他拖到精神卫生中心去看看脑子。
最后他一个电话也没打，而是迟疑地用叉子戳戳大老虎，见老虎真的一动不动，这才慢慢走上前去。
苗旭抉择了一下，觉得还是直接清理叶子比较快捷，毕竟小老虎还好，大老虎看起来有好几百斤，搬起来太重了。
他花了半小时才把猫薄荷叶全部弄走，这期间老虎们一直没有醒，苗旭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把小老虎抱起来，放到大老虎的身边。
小老虎躺在他的怀里，时不时动一动，把爪子含在嘴巴里，像一只热乎乎的金色小毛团。
苗旭瞪着小毛团，觉得……好可爱。
他对在这种时刻还被毛绒绒吸引注意力的自己，感到绝望。他控制住自己想要rua毛团的手，把小老虎和大老虎排排放好。
后来苗旭一直怀着那种绝望，守在大小老虎的身边。
此时，王寅一和苗旭互相对视，都看不出彼此内心的想法。
王寅一想起刚才的情景就想疯魔，忍受不了尴尬的沉默，主动问他：“你不怕吗？”
苗旭终于开口，反问：“你觉得我会怕吗？”
王寅一：“……”
真害怕的话，就不会对着老虎拿着那柄大叉子，挥舞得像常山赵子龙。
“我不是怕。”苗旭低声自言自语，仿佛是想说服自己，“我是三观遭遇到冲击。”
事已至此，王寅一决定把话说清楚，首先，他要问问刚才坑爹的猫薄荷是怎么回事。
“猫薄荷都是你弄的吗？”王寅一问，他觉得不可思议，“到底是为什么？”
王寅一想不通，如果说苗旭是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何必用猫薄荷来引诱他们，还用那把可怕的叉子戳他，而且当时苗旭看起来那么吃惊，也不像提前知道的样子。
但有一点王寅一可以肯定，他相信苗旭不会伤害他们。
苗旭烦躁地抓抓头发，说：“就，我以为你在养野生动物。”
王寅一：“？”
“你不缺钱，我又发现点蛛丝马迹，就觉得你是不是在家养不能养的东西，在做这方面的生意。”苗旭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难得这么没底气。
王寅一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过了半天，他才说：“你觉得我在家养老虎。”
“也不一定是老虎，老虎太大了。”苗旭替自己辩解，“我认为更有可能是兔狲、豹猫之类的，反正想着先抓起来。”
王寅一无力地问：“抓起来之后呢？”
苗旭含糊地说：“送到林业局或者动保局……”
王寅一：“……”
不愧是苗旭，哪怕是发挥想象力，也离不开法制的套路。
“哈哈哈。”王寅一越想越好笑，他在努力学习菜谱的时候，苗旭竟然在想抓他。
老虎趴卧在地板上，两只前爪搁在身前，姿态闲适漂亮，说：“如果我真的养那些，你准备把我怎么办？”
苗旭的声音更加听不清：“带你去接受处罚……”
王寅一：“……”
虽然他知道在苗旭心里正义第一，还是感觉有点点心塞。
苗旭显然也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忍不住多看了漂亮的大老虎几眼，说：“这回轮到我来问了。”
王寅一扬起头，金色的眼睛望着苗旭，鼻尖往前凑，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为您效劳。”
苗旭看着绅士的老虎先生，这才有了真实感，他真的是王寅一。
他问：“你是妖怪吗？”
王寅一低低地笑，朝着苗旭吼了一声，说：“你觉得呢？”
苗旭不仅没被吓到，反而对虎啸充满了好奇。这么说之前听到的老虎叫声真是招招发出来的，怪不得白裕怎么学都不像。
他看向酣睡的小老虎，小老虎一直没有醒，苗旭后悔将猫薄荷用在幼崽身上，问：“看起来不像，哪有妖怪这么容易被迷倒的。”他很忧心，“招招不会有事吧？”
王寅一扭过身体，靠向招招，低下头，舔了舔小老虎的脑袋，小老虎在睡梦中伸爪子将爸爸的脑袋扒拉开，吧唧吧唧嘴，继续睡。
苗旭瞪着这一幕，心情可谓十分复杂。
王寅一说道：“没事，对于小孩来说，差不多等于喝醉了。”他看向苗旭，开始解释这一切，“我们确实不是妖怪，仍然是人类，只不过我们这一类人的身上发生了特殊的变化，可以在人形和动物形态之间来回切换。”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至今没有完全研究清楚，有人说这是一种返祖现象，也有人说这是一种另类进化。”
苗旭努力地消化这些信息，问：“那你们有特殊的能力吗？”
王寅一回答：“没有，平时只是普通人类，只不过生活习惯有部分倾向于动物化，变成动物后，也只是普通的动物。”
老虎哪里普通了，苗旭接着问：“那就是说除了老虎还有别的？你们这类人数量多么？为什么要瞒着大众？”
王寅一履行他的诺言，向苗旭一一解答：“别的动物也有，不过基本都是哺乳类，我们这类人是少数种族，虽然在普通人里按照比例是不高，但是数量不算少，因为比较特殊，所以一直受到高层的保护。”
“我们平时跟普通人没有区别，为了保护我们，同时也是保护普通人，我们一般情况下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王寅一想了想，说，“有的人甚至能一辈子不变身。”
苗旭大概知道了事情是怎么回事，不管怎样，科幻片总比精怪片容易接受。
他看向老虎，这只大老虎毛色金黄，黑色的斑纹浓黑华丽，看起来真英俊，苗旭谨慎地问：“那暴露了会怎么样？”
王寅一不吭声，半晌才说：“政府为了应对这种情况，专门研发了一种针剂，注射之后再辅助催眠，能清洗记忆……”
苗旭懂了，他瞬间严肃起来，问：“是会给发现你们的人用么。”
王寅一连忙从地上起身，走到他面前，两米多的大老虎逼近，压迫感十足，但苗旭没有后退，而是与那双金色的瞳孔对视。
“那只是万不得已保护大家的方法，实际上我们这类人也会跟普通人结为伴侣，很多人都选择向配偶坦白。”
苗旭一直坐在地上，这次轮到他抬头，看着面前的老虎，说：“那你为什么不跟我坦白？”
老虎动动大鼻子，把话含在喉咙里，模糊地说：“因为牛排还没熟，就告诉你牛排能变成三文鱼，你还会跟三文鱼结婚么。”
苗旭：“……”无法反驳。
一人一虎距离太近，让苗旭感觉很陌生，苗旭看着老虎的眼睛，心里好像有一根弦被拨动了，他认真地问：“可以摸摸你吗？”
王寅一以为苗旭希望通过碰触寻找真实，于是朝着他低下头，将前额与耳朵伸到他面前。
苗旭抬起手，紧张地碰到老虎额上的“王”字纹，慢慢地将掌心贴上去，然后顺着毛发的方向rua过去。
苗旭心想，我连猫都没摸过居然摸到了老虎！
王寅一心想，人形的我他散打警告现在居然碰了我的虎形！
手下的触感温暖而柔软，皮毛从掌心划过的感觉一直传到心里，像有细小的针在心头上扎。苗旭一路从额头rua到耳朵，老虎的圆耳朵相较于它威武的长相来说，有点过于精致可爱了。
苗旭忍不住上手揪了一把，耳朵好软啊。
王寅一被捏住耳朵，身体猛地抖动，从喉咙里滚出一声呜咽。
苗旭震惊了，听起来像撒娇。
老虎从苗旭手里退出来，窜出去老远，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龇着牙说：“谁叫你用那么多猫薄荷！”
王寅一没有讲，猫薄荷有点刺激作用，能让他们这种大型猫科想那啥。刚才他吸入大量气味，又被苗旭揪耳朵，差点浑身一软，倒在苗旭身边。
苗旭连忙说道：“抱歉，你现在不舒服吗？”
“倒也不是，头还有点晕。”王寅一说着，走到招招旁边，“我要去睡会。”再不走，真躺苗旭脚边打滚了。
苗旭看着一大一小两只老虎，突然问：“你们不能变回来吗？”
老虎一愣，说：“当然可以。”
苗旭的脸上挂着问号，他的表情分明在说：那为什么不变回来呢？
王寅一默默地示意地上的衣服，说：“变回来没穿衣服，你先背过去别看。”
“……”苗旭信他们不是妖怪了，哪有妖怪变身不穿衣服的，他瞪了老虎一会，慢慢地转过身，嘴角却压不住了，拼命上扬。
接着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王寅一抱着小老虎走到他面前来，淡淡地说：“好了。”
苗旭抬眼，王寅一已经变了回来，穿着那身中介黑西服，英俊而高大，只不过头发很凌乱，脸色微微发红。
一丝遗憾掠过苗旭的心头。
王寅一抱着招招，欲言又止，过了一会才说：“我先走了。”基本是落荒而逃。
苗旭慢吞吞地站起身，回到自己房间，慢吞吞地洗澡，慢吞吞地躺在床上，思维变得超级缓慢。
也许明天起床，会发现一切都是一个梦。
他很快就睡着了，真的有做梦。
他梦见小时候，他羡慕别人家有宠物，趴在栏杆上看小朋友和小狗小猫玩耍。他不好意思回家跟养父说想要一只猫咪，只能默默忍着。
然后在他生日那天，养父送给他一个礼物，他拆开礼物盒子，从里面跳出来一只大老虎。
那只老虎有五个他那么大，他吓得快哭了，老虎就向他低下头，说：“不要哭啊，给你摸耳朵。”
他犹豫地朝老虎伸出手，如愿以偿地摸到了软绵绵的耳朵。
苗旭早晨准时醒来，醒来的时候，还有点精神恍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不管怎样，昨晚的那个梦一定是假的，他过生日的时候，养父不是在出任务就是在出差，几乎没有一次能好好陪他过那一天。
可是老虎呢，老虎是真的吗？
苗旭起床，洗漱完毕之后走出房间，他听到厨房那边传来熟悉的声响。每天早晨都是这样，王寅一会起床替他准备早餐。
苗旭望着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心想，昨天是假的吧。
王寅一蒸了包子，端出来的时候，看见苗旭在厨房门口，淡定地说：“去坐着吧。”
苗旭观察他的神色，发现他镇静而温和，跟平时一样，搞得苗旭开始怀疑人生，昨天真的是假的吧？
苗旭坐到餐桌边，拿起包子咬了一口，是酱肉馅的，咸鲜喷香，挺好吃，但根据苗旭对王寅一的厨艺了解，应该是买的半成品。
王寅一体贴地说：“小心烫。”他顿了顿，开口说，“昨天的事，希望你能对外保密。”
苗旭一口噎住，差点呛到。
王寅一把豆浆递给苗旭，说：“慢点吃。”
苗旭喝豆浆，王寅一酝酿着他的演讲。
“阿旭。”王寅一清清嗓子开始说话，“我知道你对这一切无法接受，毕竟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太难以想象了。”
热豆浆滑进喉咙里，清甜温暖，苗旭听着王寅一说话，心想，确实难以想象，但是并没有觉得无法接受啊。
王寅一继续说：“我们是闪婚，本来就没有感情基础，我没想瞒着你一辈子，我设想的是等我们熟悉到一定程度之后再把这件事告诉你。”
苗旭听到这里，没懂王寅一到底要说什么。
“但是没想到暴露得这么早。”王寅一始终保持着温柔的表情，说着善解人意的话，“你可能会觉得我和招招……很奇怪，但我愿意陪你慢慢适应，所以……”
苗旭放下豆浆杯子，问：“所以什么？”
王寅一停顿片刻，说：“所以，不要离婚。”
苗旭：“……你想多了。”
他会因为结婚对象是老虎而离婚吗？怎么可能。早说啊，他还能再早点结婚。
王寅一听到苗旭这么说，放下心来，冲他笑：“不要离婚，不要告诉别人，其他一切跟以前一样，你放心。”
苗旭怔住，下意识反问：“跟以前一样？”
王寅一的笑容有点苦涩，说：“是的，我还是那个卖房子的小中介，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改变，你甚至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苗旭耿直地说：“怎么可能装不知道，而且你也不是卖房子的小中介，你是卖房子的小老虎。”
“……”王寅一说，“我不是小老虎……”我是大老虎。
这对话太弱智，让苗旭有点受不了，他听到王寅一这么说，面前的包子都变得不美味。
他问：“我以后都不能摸你的耳朵了吗？”
王寅一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你想摸吗？”
就在这时候，门口出现一个小不点，躲在门后面，呆呆地看着餐桌边的两个大人。
招招昨天昏睡一整晚，除了一肚子的猫薄荷叶子，也没吃别的东西，早晨饿醒了之后，发现爸爸不在身边，自己跑下床找东西吃。
他已经变回人形，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看起来小小的，又怯生生的。
谁能想到这么个小孩儿，是一只老虎啊。
桌子上的包子闻起来好香，招招盯着餐桌，眼见着眼泪又要从嘴巴里流出来，苗旭连忙拿起包子，问他：“要吃吗？”
招招从门后露出脑袋，点点头。
可他不敢过去，爸爸说不能在苗叔叔面前变成小老虎，昨晚的事依稀有点印象，好像变身了，苗叔叔会不会生气。
苗旭不明白为什么招招不过来，王寅一叹了口气，对儿子说：“苗叔叔已经知道了，从今往后不用瞒着你是老虎的事了。”
招招眼睛一亮，意思是以后在家里想变身就能变身吗？
苗旭看小孩儿表情说变就变，跟小狗似的，而且他半天不过来，便神使鬼差地将手里的包子抛给了王英招。
王英招同学瞬间再次变身，后腿一蹬，腾空而起，在空中掠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咬下那个包子，四只爪子落到地面，迅速而悄无声息。
小老虎叼着包子一溜烟跑掉了。
两个大人同时怔住。
……真的是老虎而不是小狗吗。
苗旭想起那句话，小时候你看他萌萌的，长大后他看你萌萌的。
苗旭沉默片刻，说：“抱歉。”他不是故意拿包子丢小孩。
王寅一黑着脸，说：“没事。”
苗旭忍不住扭过头，问：“你现在还觉得日子能和以前一样吗？装作没有老虎？”
王寅一看着因为解除变身限制而欢天喜地的小老虎，缓慢而沉痛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