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衡第一次见宋雪痕,全家就被她妻子罗如织赶出了宴会,让符思远一个月没敢出门。
第二次见宋雪痕,他被聂家的狗拦在门口,眼睁睁看着宋雪痕被聂家奉为座上宾迎进去。
宋家明明刚回国,却仿佛他命中注定的死敌一样,处处让他难堪。
此时前女友又放着自己理也不理,径直上了宋雪痕的车,席衡没有去拦的理由——在宋雪痕极具压迫力的注视下,他也不敢去拦。
席衡的心理阴影面积没人关心,迈巴赫很快消失在他面前,席衡攥紧拳头,被尾气吹了一身,灰头土脸。
李婉自知做了蠢事,半天不敢说话,见席衡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像根冰雕似的,她才小心翼翼道:
“宋雪痕……是谁啊?也姓宋,是她亲戚吗?”
“不可能!”席衡脱口而出,宋翩跹和宋雪痕?天上地下的身份,说他们是亲戚?真是好笑。
李婉吓得缩了缩,讨好道:“也是,宋翩跹是孤儿,哪来的亲戚啊。”还是这么显赫的,连席衡都不敢挡道的大人物。
李婉酸得不行,心情复杂,宋翩跹真有本事,先是席衡,又是这个的,明明是个替身,还能让席衡一直对她念念不忘,真是不得不服。
席衡脸色更难看了。
宋雪痕和罗如织感情很好,宋翩跹是孤儿,不在宋家公司任职,如果不是感情上的牵扯,宋翩跹能靠什么和宋家攀上关系?
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可能性陡然大了起来。席衡心里咯噔一声,脸色隐隐发青,他急声道:
“孟跃,去查宋翩跹和宋家的关系。”
迈巴赫内。
“刚刚那个人是席衡。”宋雪痕记忆力很好,此时车子已经驶入道路,她问道,“他一直纠缠你?”
宋翩跹道:“是找过我两次。”
宋雪痕冷哼:“席家的家风,是一点没传到席衡身上。”
“他要是再找你,你和我说。”
宋翩跹点头说好,她领宋雪痕这份情,但并不打算真找宋雪痕帮忙,若非不得已,她并不想假借他人之手,更何况……
还有聂凌波在。
想到她,宋翩跹目光都柔软几分。
人总是经不起念叨的,在车上时,宋翩跹脑中不受控制地想到一些关于聂凌波的画面,大概有天空飘过的云朵那么多。
等下了车,宋翩跹一抬眼,便见亲子鉴定中心门前的小花园里,聂凌波正在门前打电话。
她今天穿了冷灰色大衣搭白色打底裙,来回走动时,略长于大衣的裙摆跟着拂动,像一圈温柔的水波,盈盈绕着她纤细笔直的小腿。
人如其名,凌波。
可能是乍一见到脑海中来回浮游的人,这次见面便多了几分窃喜和惊艳。
宋翩跹的唇角自然而然地弯起,脚步轻快地走过去:
“凌波。”
聂凌波原本侧对着宋翩跹,她应声看过来,腰细细一拧,鼻唇精致,微卷的长发散逸在背后,没有重量般荡了荡,像一抹惊鸿般的美人剪影。
宋翩跹喜欢极了。
而聂凌波看到的,便是宋翩跹纯然之极的笑,连素来沉静温柔的眼睛都变成了小月牙,盛不下的欢喜与烂漫便从月牙尖尖落出来。
顾及聂凌波正在通话,宋翩跹声音喊得很轻。落到聂凌波耳中,显得格外清甜柔软。
聂凌波握着手机的手指收拢。
“聂总?”电话那头在喊。
聂凌波回神,言简意赅:“你先联系市场部拿数据,晚点给你回复。”
她挂断电话。
宋雪痕正好走过来,有些惊讶:“凌波?你也来了?”
“嗯,我陪刘姨过来。”聂凌波摇摇手机,“我出来透风,顺便处理公事。”
“这样,伯母在里头吧?我们进去吧。”最后半句是跟宋翩跹说的。
宋翩跹见她们两个毫不生疏的模样,心里有些猜测。
果然,宋雪痕跟她简单说了下,宋夫人,也就是聂凌波口中的刘姨刚到国内时,聂凌波便和罗如织一同去接机,两家的老人通过口风,宋夫人和聂凌波自然亲亲热热地认下了关系。
至于为什么亲子鉴定聂凌波也会来……宋雪痕不好问太细,倒是聂凌波淡淡道:
“你去接翩跹后,刘姨怕宋菲一个人在家寂寞,让如织陪着宋菲,刘姨这边就托我陪着了。”
“原来是这样。”
宋翩跹也露出明白了的样子,聂凌波瞥她眼。
宋翩跹跟在自己和宋雪痕身边,明明对即将到来的事情半知半解,甚至可能还不明白自己的生活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每次和自己对视时,脸上的笑容都很甜,她乖乖的,特别的……招人疼。
鉴定中心的接待员很快接待了她们,将她们领到贵宾室,宋夫人就在房间里面。
聂凌波微微滞后,宋雪痕先一步进去,聂凌波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等宋翩跹和自己并排时,她对宋翩跹道:
“别怕。”
宋翩跹眨眨眼:“我不怕。”
说完,她还冲自己笑得很好看:“你别担心。”
聂凌波手一阵痒。在这么近的距离,她没委屈自己,顺从心意的,她抬手掐了掐宋翩跹粉白的脸颊。
行为恶劣,力道很轻。
聂凌波低笑两声:
“还知道笑,是我白担心了。”
-
聂凌波怎么……突然这样亲近自己了?
被聂凌波捏了捏脸,宋翩跹差点反应不过来。
一直以来,她和聂凌波——或者说青陆——的相处模式都是循序渐进的,或者说,这种带着宠溺的小动作,好像和青陆的属性不太一样啊。
09抱着大铅笔,似有感悟:“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经验帖诚不欺我,青陆在这个世界学到不少啊。”
“是这样吗?”宋翩跹不置可否。
脸上的触感还在,微凉的手指从脸上轻轻擦过,轻轻的,挑逗似的力度……
“不管怎么说,她对我应该是有了好感的,这是个好信号。”宋翩跹很快按下悸动,理智分析了波。
当下最要紧的不是这个,和09的对话在几秒内就完成了,这些时间刚好够宋翩跹随着聂凌波进入贵宾室。
贵宾室内除了宋雪痕和工作人员,只有一位中年美妇人,也就是原身的母亲,刘瑛。
她仪态很好,一眼就能看出平日里养尊处优,却脸色苍白、身形消瘦,神情恹恹。
刘瑛的目光根本没在另外两个后辈身上停留,她近乎急切地看向宋翩跹。
或许是母女之间的相互感应,只看了一眼,或者两眼,刘瑛眼中便泛出了泪。
宋雪痕忙递上纸巾,可刘瑛眼中的泪水一直一直擦不干净,让她始终看不清眼前的女孩。
但女孩那张脸已经刻在了意识里,和心里珍藏的那个幼小的影子叠到了一起。
她幻想过无数次自己的孩子如果有长大的机会,她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
她想象不出来。
明明心头的小女孩从未离开过,面容栩栩如生,但她却无法幻想出,她会长大成人。
她试过用自己和丈夫的五官去拼凑,眼睛像她,鼻子像她爸爸……拼出的面容俊秀漂亮,却僵死生硬。
那不是她的孩子。
她看过宋翩跹的照片,能找到的各时期照片都看过,或许照片终究是死物,她只觉得像,可也就是像而已。
今天,终于看到宋翩跹本人,苦苦寻觅的、始终隔雾看花的那个身影终于在刘瑛心头清晰起来。
像一片蒙了水雾的镜子被擦去了雾,留下一片分外澄澈的镜子,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分开进入采样室时,房间里只有安静的医师和宋雪痕,聂凌波在另一个房间陪着宋翩跹。
刘瑛眼圈还泛着红,她沉默许久,看着医师从身上采走的血液,道:
“即使结果出来,翩跹她……不是你堂妹,我会认她做干女儿。”
宋雪痕一愣:“大伯父还不知道吧?”
“我会和他说。”刘瑛说完,笑了下,“如果你伯父亲眼看到翩跹,一定会同意的。”
这个笑容分外哀伤,宋雪痕一贯冷漠理性,也不禁动容。
“伯母开心些,您又多了个女儿,这是喜事。”
“是啊,喜事。”刘瑛开怀了些,“我得赶紧洗洗脸,等下还见翩跹呢。”
采血进行的很快,前后不到五分钟的功夫,两边又再度聚到了一处。
此前短暂的见面时,刘瑛失了态,宋翩跹身份到底没确定,不好上前说什么,宋雪痕忙着安慰伯母,最后还是聂凌波拍板,把两拨人分开做了采样,顺便给了刘瑛调整情绪的空间。
时间不长,还有医师在,宋翩跹没能跟聂凌波说什么,两边又见面了。
这次,刘瑛的情绪得到了控制,虽然眼圈微肿,但已经可以顺畅自如地和宋翩跹交流。
刘瑛迫切地想认下宋翩跹,此时却什么都不好说,也怕自己的热情吓着这个孩子。
她心里正着急,见宋翩跹和聂凌波举止亲近,想起来:“翩跹,你在给聂家做家教?”
结果宋翩跹还没说话呢,聂凌波先帮忙回答了:
“是的,教我的侄女儿聂星洲。”
刘瑛一直很欣赏聂凌波,这次却不太乐意聂凌波抢答,让她没听到宋翩跹回复自己。
不过这些只是细枝末节,刘瑛没放在心上,用轻快的语气道:
“如果翩跹真是我的女儿,还要叫你一声表姐呢。”
聂凌波惬意地眯了眯眼,眸光流转到宋翩跹身上:
“我只有堂弟表弟,也想多个小表妹。”
宋雪痕哪能不知道伯母想法,素来对话家常没兴趣的她也跟着道:
“看凌波多惨啊,连个堂表妹都没有。翩跹比我们小这么多,叫一声姐姐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