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稍稍分开,情愫过后,水光点点。
宋翩跹的唇脂晕开了。
封月闲用指尖点上那片绯红的薄云,以手指的骨节抵上去,拭去香浓红雾,结果,却是那冷白的如玉骨节反被口脂所染。
哪有这样的擦法?
宋翩跹当她在玩,把封月闲的手抓到手心,就要说她,正在此时,却听见封月闲低声道:
“宋子逸此人……”
宋翩跹抬眼看她。
封月闲眸色微深,嗓音还含着未退的懒,却已带上凌厉:
“不可留,恐成大患。”
09正窝着,偷偷看宿主们腻腻歪歪,别说,接受宿主和一个新人类看对眼的设定后,磕起来还怪上瘾的。
眼见这两个人的身影刚分开,封月闲就说出了这么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让09小脑袋都卡壳了:
“女人心变这么快?”分明不久前,封月闲对宋子逸还是挺青睐的呀。
怎么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功夫,她就变了?
宋翩跹也没想到封月闲会说这个。
封月闲对孩子是很少为难的,单看她愿意放过楚王家那个名不副实的小世子就可见一斑。
所以,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竟让封月闲决意对孩童下手。
宋翩跹不明缘由,但不禁感叹封月闲的敏锐,只不过一打岔的功夫,封月闲便发觉宋子逸的异常。
宋子逸,的确会是日后的心腹大患。
可——
“他尚年幼,也无甚过错。”宋翩跹宽慰她。
“待他长成少年,也不过是一转眼的事。”封月闲道。
宋翩跹只笑了笑:
“你将人手撤去,他必要吃足了信王妃苦头,到时是死是活,全凭他造化。”
封月闲看着她,不说话。
怎的突然沉默了?宋翩跹问她:“怎么?”
封月闲缓缓摇了摇头:
“那便依你。”
宋翩跹心里清楚,封月闲定是发觉了些微异常,她感念封月闲未问出口,否则,她势必要欺骗封月闲。
她无法与封月闲解释,她留下宋子逸,另有其用。
封月闲去处理后宫事务时,09悄悄问宋翩跹:
“宿主,我们真的要留下宋子逸?这太冒险了。”
宋翩跹捻着书页,道:
“宋桉帝王值不足,难以御下,皇权飘摇、任务失败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八十,这是你告诉我的。”
在楚王一家初次来东宫时,09便做出了推演,结果显示宋桉和宋如烟都达到了帝王线,这超出了宋翩跹的意外。
可让人遗憾的是,帝王值逼近满格的宋如烟偏偏没有一丝皇室血脉,这偏偏是极为重视古代的当下,她帝王值再高,也无法让臣民心服。
若按百分制算,宋如烟帝王值93,宋桉帝王值只有71,而宋子逸是72,几近相等。
不用09提醒,宋翩跹都能判定,宋桉很难稳固江山——毕竟在原本世界中,跟他差不多的宋子逸便做不到。
而宋翩跹的任务是保留皇族正统血脉,稳固皇权。
血脉和皇权,缺一不可,否则便是任务失败。
09有点纠结:“宋桉已经这么难了,我们还要给他添堵吗?”
宋翩跹翻过一页书,薄薄的书页舔过她指间,发出脆弱而柔韧的声音。
宋翩跹半张玉白的脸隐在书后,声音疏淡:
“正因难,才思变。”
“没有变数,便是死局。”
宋子逸就如被她丢入一潭死水的活鱼,鱼摆动游走起来,便能把水搅活。
当然,结局是好是坏,宋翩跹不是神明,无法预测。
她只能去赌一次,且为了加大赢面,将宋如烟留在宫中。
宋如烟与宋桉是姐弟,一同长大,才更为亲厚,当日后有变,宋如烟与宋桉联手——
或是由她来护住宋桉。
这一下子,东宫便多了两位小主子。
宋如烟是郡主,住在东宫后面的一栋名为泽乐楼的绣楼中,因宋桉极为黏她,现下身份也未定,便带着奶娘一同住进泽乐楼。
那日两人齐齐留在宫中,是一个表态,事后他们还是回过礼王府的,又带着几个贴身照应的婆子侍婢,并封月闲悉心挑选的宫婢侍卫,将泽乐楼照料的无微不至。
宴后,藩王不可滞留京中,礼王妃来看过一次,才算放心,恋恋不舍地回了西北。
钦天监择了吉日,准备祭祖先、改族谱,却在前几日收到圣旨,命他们将宋桉记到公主名下,而非太子。
此事一出,显然代表着皇上已认下,由公主继承大统,而不是空着太子的虚名了。
或许下一道旨意,便是封宋翩跹为皇太女。
宋翩跹也未曾想到老皇帝会来这么一出,她并未使人动手脚,或是在皇帝面前进言,没想到皇帝临到此时,反倒想开了般,比朝臣还快地接纳了她。
宋翩跹亲去乾清宫与皇帝商议。
谈她身份,谈她的婚嫁问题,以及封月闲的问题。
婚嫁问题,因原身无生子能力,这身子也没人敢让她生,只要提及外戚作乱,让皇帝心生顾虑,便无甚难的。
至于封月闲,她们二人合力破局,让这个朝廷接纳了女子居于统治地位,可短时间内并不能让女子通婚,更何况她们还是姑嫂身份。
好在这个世界对她和封月闲,只是一个任务,她们很快就会离开。
为此,两人少不得做出个样子,凸显封家在稳固皇权上的重要性,甚至是强大到足以左右朝廷走势,才能让皇帝并一干人等心生惧意,同意由宋翩跹来制住这头猛兽。
一切敲定后,公主宋翩跹成为大黎首位皇太女,入主东宫。
太子妃封月闲未被褫夺太子妃身份,另外晋封超一品荣华夫人,赐居宫中,结果荣华夫人毫不客气,占了公主原先的明寿宫。
宋桉养在宋翩跹膝下,住在东宫,如今已是皇太孙。宋如烟本就是郡主,随着胞弟身份高起来,她也升了一品,得了个封号“朝阳”。
西北那边另有赏赐,按下不提。
一切尘埃落定。
在一个平常清晨,宋翩跹倦懒起身。
秋已深了,内务府一早送来秋衣,宫侍正一样样地看。内务府的宫侍说等下要去给荣华夫人那送去,就怕夫人还没起。
宫中都知,荣华夫人总是闭门不见客,每日起得也迟。
宋翩跹往身后瞧,荣华夫人在自己床榻之上,泛着水光的唇挂着笑丝儿,鬓发如云堆散。
里衣素来纤薄柔滑,随着荣华夫人起身的动作从她肩头滑下了去,露出胭脂落雪堆般的好春光来。
雪堆松软,颤颤巍巍,丰盈诱人。
胭脂秾丽,斑斑点点,风情暗荡。
明寿宫的荣华夫人,又要梳洗迟了。
荣华夫人支起细细腰肢,一倾身,一勾缠间,便将皇太女勾回软扑扑的被褥间。
凉凉深秋被挡在帐外,这里,暖香袭人。
这下,皇太女也要迟起了。
待两人终于收拾好,宋如烟和宋莹光已在小书房习字半刻了。
素来是封月闲管她们学业。
否则她们就要去找宋翩跹了。
为此,宋如烟在给金菱芝写信时,没少说自己好受封月闲照顾。
金菱芝还以为封月闲看在连襟份上,对宋如烟格外悉心,哪年入京都给将军府带双倍的年礼。
宋桉如今三岁,已请了大儒为他启蒙,但晌午时他只跟着两位姐姐一起,他是姐姐们的小尾巴,到哪儿都跟着,只要两位姐姐笑,他便跟着笑。
宋桉性子乖,白净可爱,当真是人见人爱的,后宫那些妃子都极喜欢他,恨不得抱回去自己养。
往日没什么人来的东宫,因大家觉得皇太女温柔宽和,也不用顾及男女大防,又有小娃娃逗,渐渐的,也常有人来走动了。
左昭仪最活泼好动,加上东宫这往往是四美齐聚——两个大美人,和两个仍是少女的小美人,来了光是看看她们,也赏心悦目啊。
她整日拉着陆美人来顽,一来二去,便混了个熟,尤其和宋如烟最聊得来。
因这两年朝堂之上日渐清明,有条有理,宋翩跹处理起来也迅速许多,她回到东宫时,堪堪日暮时分。
光轻软而柔和,东宫庭院中,她们正玩投壶。
宋莹光带着宋桉站在廊下看她们玩,宋桉便乖乖给她牵着,他是极听宋莹光话的。
绿釉投壶前,左蔓然手中的箭飞过去,却落到了地上。
连着三次都如此,她哎呀一声,索性闭着眼盲投起来。
盲投的箭差点入了。
“可进了?”左蔓然期待地问。
陆美人将手中的箭放入壶中,淡定道:
“你运气不错。”
左昭仪便哇的一声睁开眼,高兴极了:
“我这么厉害?等明日我就去和她们比,赢她们首饰去!”
陆美人:嗯嗯有在听
宋如烟在旁边若有所思,一副学到了的亚子。
正殿的窗开着,露出屋内一角来。
软烟罗窗,透澈白玉瓶,秀丽槭斜斜探入一枝入景,拢着窗下,枫红如火。
窗下殿内,封月闲正在摆棋盘。
若宋翩跹未猜错,那是她们前几日未下完的一局残棋。
许是宋翩跹站得太久,封月闲若有所觉,抬头看来。
随即,人从窗下消失,再从殿门走出来,裙摆翩然。
宋如烟给封月闲抛了根箭。
她好动,跟着封月闲练些招式,总喜欢看封月闲露一手。
那箭虽无甚力道,但也迎面而来,封月闲信手接过,瞥了眼投壶。
封月闲随意一抛般,将箭投出,脚下未停。
左昭仪:“我知道你很强可这个壶嘴很细的夫人你用点心小心打脸——”
刚啷一声。
左昭仪的话音还没落到地上,箭头便落到了投壶里,箭羽在壶中不断晃着。
“……”
封月闲没有回头看,脚下一直朝着宋翩跹走去:
“那残局还等着你呢。”
宋翩跹一笑,要迎上去。
宫道一边,突然传来堪称凄切的唤声:
“禀皇太女——”
出了何事?
宋翩跹当即转头,封月闲也收拢神情,抬眼看过去。
来人是洪常。
洪常埋头跪下,膝盖磕到地上,一声闷响:
“皇太女,夫人,陛下……陛下驾崩。”
与此同时,宋翩跹听到09的声音:
“经快穿局评测,本世界达到稳定状态,可开启效率模式。”
“是否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