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瑟夫人在看到热搜的时候就已经把情况告诉陆无澈那边了，得到的回复是“按照B计划。其他的我们来解决”。
于是她就略微松了口气，依之前的安排来找时汲。
——原本的A计划应该是宣布和陛下的婚讯，但现在被搅乱了。B计划则是先斩后奏。
闻言，时汲歪了下头有：“生意上的重要合作伙伴？嗯……我怎么记得我们家没做大生意呢？”
时家和景家都不以经商为主业，这话说得很是突兀。
“……”被儿子这么不轻不重地刺了一句，景瑟夫人一时语塞，打圆场说，“是最近新合作的对象，我们准备发展商业了。”
时汲好笑道：“好的。那母亲带我去吧。”
什么生意伙伴，是联姻伙伴才对吧。
——如果不是安琴告诉他，他还真想不出原主这个妈会有卖儿求荣的想法。果然奇葩都是一窝一窝出的，这样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原主会干出“害死男主只为了跳槽”这种事了。
景瑟夫人观察时汲神情，见这个恋爱脑的蠢儿子似乎没有发现不对劲，心里松了口气，颔首矜持说：“跟我来吧。”
她瞥了眼时汲的装束，说，“你这身太素了，不符合贵族礼仪。妈妈给你买了新的腕表，你去戴起来吧。”
时汲挑了下眉，乖顺地：“嗯。”
十五分钟后。
时汲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不止是手上多了个腕表，打扮也已经焕然一新，身上穿着的变成了复古的贵族礼服。
他自从穿过来就几乎没有做过这种打扮，因为觉得太繁琐。
但不得不说，这张脸特别适合华丽的蕾丝衬衫领和宫廷袖摆，倒映在镜子里的Omega仿佛一个精美的古董人偶。修长的脖颈上扣着抑制圈，纤细手腕从袖摆里延伸出来，有种脆弱之美。
时汲最后穿上外套，窄窄的腰身就显露了出来，黑发红眸，唇边含笑，令人见之心折。
“这才像个贵族的Omega。”景瑟夫人绕着时汲看了一圈，满意地舒了口气。
那些西装礼服是什么东西，连贵族Alpha正式场合都不那么穿的。
“那个合作对象在哪？”时汲问。
景瑟夫人搪塞他：“小汲待会儿跟我来就知道了，先保证穿着万无一失。”
也许是故意的，玫瑰庄园的这处更衣室四围都空无一人。外边灯火通明，这里却只亮了几盏灯，被穿衣镜反射着，显得有几分阴森。
景瑟夫人看了下时间，快到约定的时刻了。
“再等等，你这个领结有点歪，我给你重新整理一下。”她说。
时汲比景瑟稍微高一点，他低眸，看着景瑟给他重新打领结。
如果忽略种种，这幅画面还真可以冠上《慈母图》的名字。
景瑟领结打得很慢，在最后，她突然一抬手，从袖子里抽出一块白色手帕来捂住了时汲的口鼻！
手帕上是迷药，景瑟特意确认过对人体没有伤害。
她一开始差点没制住时汲，但后来时汲被绊了一下，跌坐了下去，被她抓住了时机。
景瑟的心跳得非常厉害，几乎要跳出胸膛。时汲的挣扎渐渐微弱下来了，手从她的手腕上松脱，垂到了身侧。
她松开布巾，就在这一刹那，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时汲对着她牵了下嘴角——是个很嘲讽的笑。
但他的头还是慢慢低下去了，这幅画面有种异样的、病态的美感，宛如天鹅折颈。
光漏过青年的黑发，细碎地洒在他的睫毛上，让他看起来更像是沉睡的人偶了。
时汲的皮肤真的很容易出现痕迹，就稍微用力了一点，他脸颊上就出现了很小的红痕。
还好她没同意让那边派人来做这件事，要不然外表岂不是就不完美了？
景瑟的衣服上也出现了乱纹，实在有失贵族的体面——她又想，如果不是小汲实在不听话，她何必要用这种过激的手段呢？
陛下年轻英俊，还是超S级Alpha，更难得的是信息素契合度那么高。难道不比他儿子要好？现在搞这么一出，以后公布时要害得陛下名声不好了。
她心说，等过几年，生了小孩，就知道妈妈爱你了。
景瑟捂住自己的胸前，有种手脚发软的感觉。她稳住了心神，拨通了通讯：“……你们可以来接小汲了。”
她最后看了眼“即将出嫁”的儿子，然后端起仪表，向外厅走去。
宴会的主人公莫名其妙缺位了，她还得费心神来应付一下。尤其是儿子那几个莫名其妙的追求者，千万不能让他们发现破绽。
*
与此同时，首都星另一端。
陆见烨身侧一个小型仪器响了一声——那是NIVEA的一个外接小飞行翼，而它的主机此刻远在千里之外。
虽然早有预料，但他眼中还是浮现出怒意。陆见烨压住暴躁说：“开始。”
*
星网上。
【啊，首都星时间两点五十四了。我这里都凌晨5点了。】
【嘤嘤嘤，草莓老师说的大爆料在哪里，我困得头都要掉了，从来没熬这么晚过】
【想想所有程序员都在陪你熬，是不是心里快乐很多】
【哈哈哈哈你说得对。睡吧睡吧，明早起来看不就是了。话说你们怎么突然就换了称呼？草莓老师什么鬼】
【啊……我睡了，世界晚安】
【……！！！！！等等楼上别睡！！草，大爆料好像来了！？】
【恩恩？哪里？】
【看皇室官方账号！】
还在熬夜的众人、和其他地区处在白天的人都纷纷涌向官方账号，然后各自打出一排问号。
【？？？】
只见所有官方的蓝v都换了头像，变成了一个金色眼睛的像素黑猫。这些黑猫还都在眨着眼睛，分外诡异。
【这啥？被黑客黑了？熊猫烧香2.0·猫猫烧香？】
【？官方账号？啥玩意？官宣订婚了吗？】
【不是！！！你点进去看就知道了，我操这特么真的是惊天大爆料，我？？？我TM……？我看了一行就退出了，这是啥！？】
这些账号同一时间发布了同样的动态，点进去是一篇巨长的文章，图文详实。
它们的内容，关键词是“精神力失控症”，以及……身患精神力失控症的帝国皇帝“陆无澈”。
从蛛丝马迹开始挖掘，最后罗列出完整的证据链，还贴心地加以说明和补充，解释在隐瞒患病期间皇帝做了多少糟糕的决策。
图像资料里，有一副虫族的虫蜕，注释是“用药原料”。
帝国和虫族不共戴天，之前也根本没有用虫族做药材的说法，这张图片给所有人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力，甚至有人开始高喊【皇帝卖国！】。
如果这些账号爆料真的是黑客干的，那么那个黑客一定很恶趣味，而且年纪不大。在卡通像素下，这些文章的冲击力非但没有减少，还更显示出一种恐怖感。
【？？？？？】
【…………】
【对不起我半夜吃瓜吃到心脏骤停！？这个大爆料和之前小草莓什么的完全不是一个性质的啊！！！】
【不是我阴谋论，而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爆料者背后是谁授意的？】
【……帝国要变天了。这么高调，除了撕破脸不作他想】
【WTF……草莓老师说叫我们第二天起来再看，第二天起来首都星会变成什么样？不敢细想】
“小草莓”事件还只停留在娱乐层面，这东西就是绝对的核|弹级别了，和帝国每个人都息息相关。
已经根本不是热搜不热搜的问题了，舆论被瞬间引爆，整个帝国都陷入震动！
*
皇宫内。
窗帘全部封死，幽暗的光线里传出什么东西碎裂的巨响。
狂暴的苦艾味信息素四处奔流，冷得像冰瀑，又如同张牙舞爪的藤蔓。失控的精神力仿佛无形的巨兽，发出咆哮，这咆哮声听不到，却能在精神力海洋里掀起巨浪。
周格点起灯，顿了顿，也被脚下满地的碎片惊到了一瞬。
“陛下，”他说，“人带来了。”
“哐当！”
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周格差点被砸到，他也不敢接近此时的陆无澈了，不过幸好他早有准备。周格拿出一个小瓶子在空气里喷了几下。
那是刚刚从时汲血液里提取出来的信息素，溶进了试剂里，浓度不高不低。
浅淡的草莓味蔓延开来，安抚一般驯服了狂暴的苦艾信息素。
黑暗里的动静慢慢停下来了。
过了大概十分钟，周格才听到了一声沙哑暴虐的声音：“……收起来，太难闻了。”
话虽如此，但好歹是平复下来了。
周格打开灯，看到了椅子上的金发男人。
“陛下。”周格说，重申，“你需要克服心理障碍，如果您还想恢复健康，就必须要和时汲伯爵进行终身结合。而且最好在三天之内举办婚礼。”
陆无澈静默了一会儿，觉得很好笑。
他这辈子有过两个皇后，马上还要有第三个——这会不会成为他的一笔花边新闻历史？但天知道他从不和人亲密接触。
听起来好像什么没头脑的笑话。他也真的笑出了声，而且越笑越大声。
“为什么不让一切结束？”他厌恶地说。
周格这段时间和犯病的陆无澈对话已经很有经验了，他冷静地道：“因为帝国需要您。因为您想活下去。”
陆无澈：“你的第一句话是错误的。帝国现在其实并不需要我。”
周格：“那就是陛下想活下去。”
想活下去，想斗赢，想功成再身退。
“哈。”陆无澈又笑了一下。
他想活下去吗？
现在他好像突然不确定了。
命令是他下达的，是他的求生欲和权力欲望在作祟。可同时他心里还像是有另一个声音在撕扯。
他好像对某个人许诺过死亡，是谁？
他的头脑现在太混乱了。
……不记得了。
头痛又铺天盖地席卷上来，陆无澈发出野兽一样的低吼。
周格见势不妙，把剩下的试剂全喷出来了。
“陛下，你现在必须去见时汲伯爵了。”
大量的信息素终于让陆无澈恢复了正常——只是短暂的。
他缓缓站起身，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表。镜子里的男人瘦削了很多，金色的卷发有些凌乱地搭在脸颊边，下巴上有一点胡茬，但这些没有减损他的英俊，还更添了几分吸血鬼一样的阴郁气质。
陆无澈想，从前好像有个人夸赞过他的相貌，用词就是“阴郁俊美”。是谁？……他对着镜子想了很久，但还是没想起来。
于是索性不管了。
他走向房间，看到床上有个人影。
青年Omega沉睡着，黑色的睫毛覆盖出浅浅的阴影。
“景瑟的品味太差了。”陆无澈刻薄地说，“这是她的打扮风格。”
他偏头看向周格：“我要做什么？”
“……”周格道，“陛下，这不会还要我教你吧。”
陆无澈脸色有点差：“……滚出去。”
周格听命关上了门。
陆无澈对着床上的人，又开始头疼了。他坐在离床大概二十米远的椅子上，决定等快要失控了再说。
*
时汲在床上听了一会儿动静，居然产生了稍许的语塞感。
……怎么说，现在这个情况他没想过。
不过算了，总归是对他有利。
时汲按动了手臂上事先藏好的银环，银环开始变形。在他的腰侧、以及小腿上都有类似的金属银环，它们开始变形、自动拼装组合，几乎没发出声音，只在最后组合的时候发出极其细微的金属声响。
咔哒。
这声脆响一落地，时汲就感觉到了床那边的响动。
他一下子翻身起来，险险和陆无澈擦身而过！
一声巨响，陆无澈直起身看着他，瞳孔细成针尖：“……原来你没有被迷晕。”
这一刹那间，他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落入下风了，这个时汲和皇储是有备而来的！
与此同时，拼装好的小机器人发出启动音：“N-I-V-E-A——”
庞大的苦艾信息素从陆无澈身上散发出来，因为刚才的攻击，他的精神力有了失控的趋势。整个人宛如一只弓背准备攻击的猎豹，瞳孔慑人，精神力向时汲吞噬而去！
“景瑟夫人的力气实在太小，我差点就装不像了。”时汲说，“我都做好一打几的准备了，这些天没少上外骨骼训练课，结果陛下的安排太不给力。”
陆无澈：“……”
他有点忍无可忍地说，“……那个蠢货。”
景瑟肯定是觉得Omega力气都很小，她怎么不想想她儿子在机甲系是什么水平？
时汲后退几步，也释放出了信息素和精神力。
——但是好像并没有什么用，陆无澈的精神力根本是变态级别的！
倒是信息素还有点用处，陆无澈□□扰到了，但这点用处微乎其微。
时汲背上冷汗都出来了，他本来就不太擅长体能运动，几次都差点被抓到。
不过，他也不需要多高的格斗技巧。
因为他只需要能坚持十秒钟就够了。
NIVEA在启动的时候，体内的程序就开始运作了。五秒钟，它就能从内部破坏皇宫的安保系统！
十秒钟一到，房间外就传来巨响，幻色的机甲从天而降！
“轰隆——”
墙壁轰然破碎，灰尘漫天。
在这个时代，就算皇宫修建得再复古，也不能掩盖它是未来产品的本质。里面的一切安保都是由安全网络控制的，而精神力关键口的接驳只有从内部才能抓取并入侵。
这才是时汲必须要进入皇宫内的原因。
而在外围，陆见烨早就做好了逼宫的准备！
失去安保系统，外围的突入就毫无阻拦。
鸣琴如天神降世，把时汲护在掌下。
“咳……！”时汲被灰尘呛得咳嗽了几声，感觉自己差点就要死了，在格斗高手面前就算对方赤手空拳他也只能撑十秒，多一秒都不行。
这场戏前期铺垫了那么久，真正的胜负时刻只需要几秒钟。而且和之前的喧嚣比起来，这几秒实在是安静过头了。
机甲造成的破坏尾音还在持续，但胜负已分。
黎明前的天幕下，皇宫外一片肃然。
时汲扶着鸣琴站起来，道：“陛下，你也是聪明人。你该到退位的时候了。”
灯柱从窗外照进来，一片通明。
像是谢幕之前的致辞。
时汲的心情没有大戏落幕后的激动，反而一片平静。
皇帝本就到了强弩之末，连陆见烨暗中联合了一大半大臣准备逼宫都不知道，也没有发现安琴偷听到他的谈判并告诉了陆见烨时汲。陆无澈的判断力和精神状态，都早就不适合再做皇帝了。
现在这个结局，与其说是突然反转，不如说是必然。
时汲穿的外套在进皇宫时就脱掉了，此刻身穿宫廷衬衣与黑色长裤，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扬起了他雪白的袖摆，眸如宝石，澄澈通透。
这一身打扮配合着身后极具科技感的机甲，有种时空错位的朋克感。
也异常地明艳、吸引人。
陆无澈无声地站了好一会儿，竟然有种解脱的感觉，他看着时汲，人生里头一回对某个Omega产生欣赏的情绪。
他轻笑，然后靠在椅子上，说：“现在，我是真的有点想让你成为我的皇后了。”
“——他会成为皇后。”
门外忽然一道声音传来，截在他的话末尾。
“但不是你的。”陆见烨走到他面前，淡漠说。
狮群的新王年轻而俊美，锋利得像刚刚淬炼好的刀。金眸熠熠，居高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