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徐徐,灯火阑珊,程彧站在阳台上,一边欣赏着城市的夜景,一边给裴镇南打电话。
三声“嘟”声过后,裴镇南接通电话。笑着寒暄道:“……我们家阿彧成为大明星了。什么时候回燕京,记得来叔叔家做客。叔叔给你接风洗尘。”
程彧礼貌道谢,懒得跟裴镇南多废话,开口说道:“我哥催我睡觉,裴叔叔有话不妨直说。”
裴镇南顿了顿,旋即说道:“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我在收购赵金锤那块地皮时,发现有人也在暗中谋划此事。对方的路数跟我们也是大径相同。叔叔想问问你,这件事情除了你我之外,还有什么人知道?”
不知为何,程彧莫名想到卧室丢的那两份资料。程彧眨了眨眼睛,轻笑道:“我相信以裴叔叔的能力,应该能查到对方是谁?”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裴镇南接口:“我的人调查之后,发现对方是一家叫曦光投资的投资公司。公司法人是一个叫何雪妍的女人。这个何雪妍今年才二十四岁,是个毕业不到两年的女大学生。”
程彧问道:“裴叔叔想说什么?”
裴镇南道:“你认为一个家境普通的女大学生,有可能在短短两年内赚到几个亿吗?”
程彧说道:“我又不是她,我怎么知道她做不做得到。”
裴镇南又问道:“那如果我告诉你,这个何雪妍,曾经是你父亲资助过的学生呢?”
程彧下意识的搓了搓手指,不动声色道:“裴叔叔是想说,你怀疑跟你争这块地皮的人,是我父亲?”
裴镇南说道:“就算叔叔有这样的怀疑,也在情理之中吧。”
更甚一步,其实裴镇南也在怀疑这件事是否是程彧父子做局坑他。否则没理由解释,程彧为什么会越过程开运夫妇,把这么一个明显有厚利可图的项目转交给他。
送人情也不是这么送的。
不过这种话裴镇南显然不会说出口。因为一旦说出来,就代表着裴、程两家很有可能撕破脸。裴镇南虽然生气,但事情不到那个地步,他也不会轻易动怒。
就算事实当真如此,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利欲熏心,轻易就被程彧这个小娃娃给蛊惑了。
“我没有必要做这种事。”程彧缓缓解释道:“我们家的情况裴叔叔也清楚。当初赵金锤向我父母借钱,我确实提到过低价购买赵金锤的地皮。但我父母强烈反对。尤其是我母亲。这件事裴叔叔应该了解。”
裴镇南点头,这件事他确实有所耳闻。但是并不清楚各中细节。只知道程开运夫妇因为赵金锤的事情训斥过程彧。后来也把钱借给赵金锤了。
“如果这件事是我们程家做局,没道理把事情做的这么繁琐。恕我直言,八千万并不是个小数目。如果投放到股市或者期货市场,一年时间至少获利十倍。”程彧直截了当的戳破裴镇南的怀疑:“更没必要无缘无故算计裴家。至少现在,裴程两家并没有利益冲突。”
裴镇南对程彧前面的话不置可否。却也相信程家并没有算计裴家的动机。正如程彧所说,两家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合作多年一直共利双赢。裴家更是程家在股东大会上最有利的支持者。程家确实没有必要自毁根基。
所以,在刨除了所有因素之后,事实的真相也就清楚了。程家——或者更准确点说,陈灵蕴确实是没有谋划赵金锤那块地皮的意思。但是程开运却动心了。且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程开运并没有跟陈灵蕴提起这件事,而是另外想办法偷偷谋划地皮。
程开运应该是没有想到,程彧在被他们夫妻两个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后,不仅没有死心,竟然还找上裴家谋划此事,所以两方人马才会在行事过程中碰上。
说起来,裴镇南也挺可怜程开运的。堂堂一个大男人,被老婆管的大气都不敢出,做什么事情都偷偷摸摸的,不顾裴镇南也佩服程开运,在陈灵蕴那么严苛的管制下,竟然还能攒了几个亿的私房钱炒地皮,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对了!”裴镇南忽然想起一件事,对程彧说道:“我的人还调查到,那个何雪妍怀孕两个月了。一个没结婚也没有男朋友的女人突然怀孕了,你觉得这个孩子是谁的?”
趁着程彧在阳台给裴镇南打电话的功夫,程绍问裴延:“你最近怎么有点奇怪?”
裴延笑了笑:“还好吧。”
“还好是什么意思?”程绍皱了皱眉:“我觉得你恍恍惚惚的。该不是学习压力太大吧?”
裴延摇摇头。他在学习上没有什么压力,他能感受到的所有压力都来自于程彧。可是这种话他又不好意思跟程绍明说,只能自己闷在心里。
程绍微微一笑,去给程彧准备药和温水。等程彧挂断电话,从阳台上回来时,看到的就是端着水和药片,笑眯眯等着他的程绍。
程彧鼓了鼓脸颊,不高兴的接过水和药片。吃完药后,程绍又端了一杯牛奶过来。
“我不喝奶!”程彧一脸嫌弃的撇过头去,他最讨厌热牛奶的腥膻味儿。
程绍笑道:“我给你加了一点热可可,挺好喝的。”
程彧伸头看了一眼,果然发现杯子里牛奶的颜色比平时深多了。程彧想了想,接过杯子试探着喝了一口。口感香醇丝滑,还挺好喝的。
程彧又喝了两口,等温度差不多了,仰着头一饮而尽。将杯子递还给程绍,看向站在一旁兀自发呆的裴延,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裴延摇摇头。他只是太长时间没有见到程彧,见了面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总觉得以程彧现在的状态,应该不耐烦他讲一些学习上的事儿。可是要他讲公司讲股票讲国际形势甚至是讲娱乐八卦,裴延又不知道具体该聊什么。无形中总是被一种“程彧已经大步走远,他却仍然留在原地”的紧迫感萦绕着,让裴延急躁的同时深感危机。
程彧显然是没有精力留心裴延的心理状态。他为人向来如此,除了划到圈内的家人朋友和看得上眼的竞争对手,一向懒得给外人眼神。更何况裴延在他的认知中,上辈子是个死人这辈子就是个没有任何威胁的陌生人,无论哪种形象,都不值得程彧费心。
裴延自己也明白,他在程彧心目中的分量可能都不如他爸。程彧能跟裴镇南聊电话聊一个多钟头,跟他却连十句话都说不上。哪怕他现在就站在程彧面前,程彧的眼睛里也看不到他。跟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竟然还是——
“你没什么事儿就回去休息吧。我也要睡觉了。”程彧乖乖的看了程绍一眼,开口逐客。
裴延深深的看了程彧一眼:“我要提前去M国读预科了。下个礼拜就走。”
程绍有些惊讶的看着裴延。这么重要的决定,他竟然从来没听裴延提起过。
“祝你学业有成。”程彧坐在床上,冲着裴延挥挥手,礼貌中带着漫不经心的疏离。
裴延悄悄地握紧双拳,笑着回应:“我会的。”
等他学成归来那一天,裴延希望程彧的眼睛里会看到他。只有他。
程绍帮程彧调好睡灯,也想跟着裴延一起离开。被程彧叫住:“你等一下,我还有话跟你说。”
裴延驻足,看了程绍一眼,又看了看程彧。见程彧并没有留他的意思,黯然一笑,默默离开。
程绍留意到裴延情绪不对,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程彧却懒得理会那些琐事,等裴延离开后,开口说道:“我怀疑咱爸有外遇!”
程绍:“???”
程绍:“!!!”
过了好一会儿,程绍才反应过来程彧说了什么,一脸震惊的摸了摸程彧的额头。被程彧不耐烦的挡开了。
“我没发烧,也没说胡话。我是合理推断。”程彧说着,把裴镇南跟他透露的事情讲给程绍听。末了,分析道:“你相信一个成熟的中年男人,会让一个没有任何瓜葛的年轻女人当他的公司法人吗?”
比起这件事,程绍更加关注的显然是:“可是咱爸哪儿来的钱注册公司,他为什么要瞒着妈注册投资公司,暗算赵叔叔的地皮?”
程彧默不作声。他忽然想到,当初他把冯光旭开皮包公司偷挖C&C珠宝墙角的证据交给陈灵蕴时,陈灵蕴过于蛮横不讲理的态度。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和猜疑,连想要证实一下的打算都没有,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似乎比起那些证据的真实性,陈灵蕴更加在意程彧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程彧之前还觉得陈灵蕴脑子有毛病,行事作风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成熟的集团总裁。可是换个角度想想,陈灵蕴之所以对他拿出来的证据丝毫不感兴趣,除了脑子进水,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陈灵蕴早就知道这件事。要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么就是故意放纵。否则,根本就说不通陈灵蕴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那么问题来了,陈灵蕴又是否知道程开运在外面偷偷开投资公司的事情?她知不知道程开运跟何雪妍的关系?甚至于,她知不知道何雪妍怀孕呢?
“不会吧?”程绍被程彧的分析吓了一跳:“以咱妈的性格,如果咱爸当真在外面存金库养小三,她还不得——”闹个天翻地覆?
程绍险之又险的把后面几个字咽回去。为尊者讳,程绍还是不想把这些话说出口。
“谁知道呢!”程彧心烦意乱的抓了抓头发。他也觉得以陈灵蕴的性格,绝对无法容忍老公在外面存私房钱养小三。但凡事都有例外,谁知道他们两口子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彧甚至脑洞大开YY道:“会不会咱爸咱妈也跟有些人一样,时间长了没感情了,所以各过各的,心照不宣?”
程绍吓了一跳:“不要胡说!”
程绍心烦意乱,看着好整以暇的程彧,忍不住皱眉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这件事?”
“有什么好在意的?”程彧耸了耸肩膀。他在F国留学那几年,因为卡洛琳是贵族的缘故,也接触过不少当地权贵。什么玩的开的没见过。早就习以为常了。后来回国接手C&C珠宝,也没少见那些打着“逢场作戏”的旗号花天酒地的。倒是像程绍这种结了婚只守着老婆孩儿的情种,才叫稀奇少见。
“只要没闹到离婚打官司分财产的地步,一切都是小事情。”程彧反过来劝导程绍:“你也想开点。就算他们两个真闹到打离婚官司的地步,也不至于把C&C珠宝折腾黄了。就算真的破产了,不是还有我呢。我会支持你继续创业的。”
程绍看着云淡风轻的程彧,忍不住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