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豺狼的事情,林信想要求求自己师父玉枢仙尊。
因为天晚了,恐怕不便打扰,他便先给大师兄司悬传了音讯。
还没有得到回信的时候,顾渊攥着手里林信递过来的糖块儿,却忽然问他:“林信,我能亲你吗?”
林信愣了愣,然后从他手里拿回自己的糖,微笑问道:“是因为我开你的玩笑,所以要报仇,是吗?”
顾渊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想,只好否认道:“不是,是因为很想。”
林信却问:“很想吗?”
“是。”
“不行。”林信抹了把脸,“现在不行,时机不对,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且我们好像也没有那么熟悉,你克制一点。”
他试图说服顾渊,也试图说服自己。
但是很快就动摇了。
“如果你很想的话,那也……”
后面那半句话不是被打断了,而是林信没说下去。
顾渊得了默许,一手箍住他的肩,一手捏住他的下巴。
林信失笑:“这个是我很早之前教你的吧?”
顾渊没有说话。
温热的呼吸交错的时候,林信举起自己的双手,挡在他二人中间:“圆圆。”
“嗯?”
“我可能有一点心理创伤后遗症,我总是想吹哨子。”
才认识的时候,顾渊想要亲他,他勇敢地拿起了法律武器保护自己。
吹响竹哨,喊仙界执法局来。
顾渊想了想,默默地从怀里拿出那捆拇指粗的红绳。
林信一看那绳子,就往后退:“算了,还是不亲了。”
他怕绳子磨手,拇指粗的红绳,一看就很硬。
“呀!喂……”林信被抓过去,摁住了,“我把哨子给你吧?别用绳子?”
于是就变成了——
顾渊一只手搂着他的腰,手心里还顺便攥着一个竹哨子,一只手扶在他的后脑上。
温热的呼吸再次交错的时候,有一个暴躁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不可以。”
吓得林信从顾渊身边迅速弹开,还骂了一句。
那是一句顾渊从没听过的话。
林信缓过神来,才反应过来,那句“不可以”,是他大师兄司悬回他的信。
他问师兄能不能现在去找师父,师兄回他说“不可以”。
很快的,大师兄的第二封音讯也来了。
这次的回信显得没有那么恼火了。
“师父睡了。”
林信叹了口气:“那就只好明日再去找师父了。”
被他这么一搅和,好像做了什么坏事被抓了个现行,林信的石头心跳得飞快。
他捂着心口,对顾渊道:“天晚了,我先下去了。”
还是没亲上,顾渊想了很久,到最后还得继续想。
他应了一声,没有起身,与林信一起下去,而是端坐在原地,在林信还没有在屋顶上站稳的时候,对他说:“林信,哨子还你。”
“哦,好。”
林信回头,看见他朝自己伸出一只手。
魔界没有月亮,四处都黑黢黢的,看不清楚。
他自然以为竹哨在顾渊的手里,伸手去拿,却除了顾渊有些冰凉的手,别的什么也没有摸见。
顾渊握住他的手,趁他在屋顶上站得不稳,把他往自己这里拽了一把。
他稳稳地抱住林信。
但是林信却很别扭地坐在他的腿上:“我从前没有教过你这个吧?”
才蹭了一下,林信就像鱼一样从他怀里溜走了。
他用灵活的肢体完美地完成了这次表演。
*
次日清晨,林信一早就去了仙界太极殿。
在门外等到师父玉枢仙尊的早课结束,他敲了敲门,还是师父亲自来给他开的门。
同师父把所求之事都说清楚了,玉枢仙尊认认真真地听了,点点头。
“好,为师就帮你去问问昆仑山的徒众。如果有线索,为师再帮你继续追查下去。”
林信笑着给仙尊作了揖:“多谢师父。”
“不过——”玉枢仙尊顿了顿,道,“这种情况,为师估摸着,或许是昆仑山的某个道长,看出他是妖魔,把他收了,所以昆仑山上下都不再提起此事……”
“不会的。”林信摇摇头,“我也认得昆仑山的一个道长,他虽然以降妖除魔为己任,但是弄错了善恶,也会很认真地道歉的。”
他说的是枕水村的老道长。
玉枢仙尊含笑点头:“你说得对,可是追查到最后的结果,也有可能是那个人他已经死了。”
林信想了想,最后道:“那我就不告诉阿嬷了。”
“为师的意思是问你,如果找到最后,是一场空,你会不会后悔?”
林信没有犹豫,笃定道:“不会。”
玉枢仙尊仍是笑着,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果真是石头心啊,石头心。”
林信揉揉额头:“要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那徒弟就先告退了。”
“嗯。”仙尊摆了摆手,“去吧。”
林信退出宫殿,掩上门。
顾渊就在外边等他,见他出来,便朝他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两人并肩而行,林信叹了一声:“师父也没有把握,我想……要在四天之内找到人,应该不会太顺利。”
顾渊揉揉他的脑袋。
其实人各有命,目前这种状况,未必不是最好的结局。
林信做神仙做了这么久了,也看开了一些。
不过也就是一些而已。
他想了想,又道:“阿嬷只有四天了,我得去魔界待一阵子,陪她一会儿。”
他看向顾渊,便是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的意思。
顾渊道:“我同你一起去。”
“那我现在回家收拾行李,你也……”林信忽然想起,“哦,你没有行李。”
上回去魔界,顾渊看他的话本子,吃他的零食,还穿他的衣裳。
林信问道:“那你还穿我的衣裳?”
“好。”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可是本君是在说‘好’。”
“行吧。”
*
无名山山脚下的宅子前,怀虚灵君正在门前候着。
见林信回来,连忙迎上前,做了个揖:“仙君。”
林信有些疑惑:“你在等我?”
“昨日来与仙君商议蛮娘的婚事,仙君不在,想是昨日我来得不够早。今日一早,又来叨扰了。”
“昨日我被事情绊住了脚,所以抽不开身,不是怪你来迟了。”
林信说完这话,才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这事情怎么就错在他身上了?
怀虚灵君面色不改,又问:“仙君今日可有空闲?不知是否……”
“今日……”林信有些为难,又问,“娶妻的礼单准备好了么?”
倒也不是他要收礼,林信预备这些东西,加上自己攒的那些,给蛮娘做陪嫁的。
怀虚灵君从袖中拿出一折礼单:“仙君。”
“日子拟了么?”
怀虚又拿出一张纸:“卜卦定了几个日子,最终抉择,还是要林仙君来定。”
“好,我挑好了就告诉你一声。”
林信同他客气了两句,便进了门。
他一日未归,三只小猫一见他,全都扑上来扒住他的裤脚。
林信带着满脚的猫,寸步难行。
先与蛮娘简单说了魔界的事情,蛮娘亦道:“魔界那边的事情急一些,仙君还是先过去吧,我这儿不要紧,我去帮仙君收拾东西。”
然后,林信把驿站主人游方送给他的两尾鱼递给她:“阿姐和三只喵吃吧。”
“又是仙君的朋友送的?我们小奴最喜欢吃这种鱼了。”蛮娘想了想,“不过也挺麻烦的吧?仙君还是让他以后不要再送了。”
“我的朋友阿姐又不是不知道,都很好的。”
林信把三只小猫往怀虚那边推了推:“去吧,去找爹爹玩儿。”
他回房去收拾东西,顾渊同他一起。
顾渊站在一边,在他床前的方案上,看见一个姑娘家的绣篓。
绣篓应该是向蛮娘借的,绣篓里装着的衣裳,是他的衣裳。
顾渊上前看了看,被雷劫劈坏的铜钱大小的窟窿,林信想要用刺绣给补起来。
不过他不会针线活,弄了好几日,衣裳上一直都只有一条鱼尾巴。
林信在他身后,幽幽道:“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
顾渊面不改色:“这就是本君的衣裳。”
“哦。”
顾渊问道:“为什么总是只有一条鱼尾巴?”
林信当然不会说是因为他绣了拆,拆了绣。
他抱着手,站在顾渊身边,理直气壮道:“本来就只有一条鱼尾巴啊。”
“那鱼头呢?”
“吃掉了。”林信指了指还没绣好的地方,“我准备在这里绣一个猫脑袋,鱼头还有鱼身都被猫猫头吃掉了,只剩下一个鱼尾。你看这里还有水花,就是鱼尾巴痛苦挣扎的时候溅起的水花。”
顾渊忽然感觉尾巴一疼,连忙放下衣裳。
*
林信收拾东西回了魔界,在吴婆婆的面馆外边张望。
顾渊问道:“为什么不进去?”
“我原本不常来魔界,我要是总在魔界晃悠,阿嬷会发现有问题的。”林信笑了笑,“其实她可精明了。”
今日的面馆里依旧没有客人,只有柴全陪着吴婆婆聊天儿。
他二人倒真像是失散已久的母子,血缘里与生俱来的那一份亲近。
林信看了两眼,正准备离去,却被吴婆婆看见了。
吴婆婆朝他招招手:“信信,你怎么又来了?”
林信看了一眼顾渊,用眼神表示——我说的对吧。
林信走进去,将两盒蜜饯干果放在她面前:“我阿姐要成婚了,我来魔界送喜果。”
吴婆婆笑了笑,点头道:“恭喜呀。”
再待了一会儿,林信借口要去别家送东西,便离开了。
他与顾渊回了满是青鸟的驿站。
驿站主人游方就算是一个人在驿站里,也披着黑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他们去时,游方正在柜台上写信。
见他们来,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林信将同样的两盒蜜饯干果放在他面前:“我阿姐要成亲了,她出不了仙界,让我多谢你的那几尾鱼,请你吃喜果。”
笔尖一顿,很快又恢复寻常,游方仿佛没听见似的,继续写字。
做了这么些年朋友,林信也知道他的脾气,没有再管他,同顾渊出门去了。
晚上回来时,他看见那两盒蜜饯还放在原本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