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月不喜欢在宫里住,她还是喜欢园子里的风景,之前太子许诺她可以去枫树极好的枫桥坞住,她住过一次后觉得不错,而园子如今又扩建了不少地方,林慕月还是挺眼馋可以住的新地方的。
这几年丰泰帝也是越发喜欢去园子里,众人在皇宫住的时候大多就是过年这一段时日,冬日里园子山水多湿气重,还没有修地龙等不利于过冬。
丰泰帝的习惯每次去园子之前都要把前朝的事情理顺了再去,因此每到这个时候太子和朝臣们都是最忙碌的。
林慕月如今经常能和太子探讨一些前朝之事,她的父亲林峰最初是在丰泰帝示意下去太子身边做了一段时间的事,后来私下里林家和林慕月信件往来,或者是汪夫人进宫探望女儿和外孙,都隐约体现出林家私下里有偏向太子之意。
汪夫人如今每月初一、十五都能进宫两次,母女两个有时候会说些林家的事儿,现在前朝再起波澜,每月汪夫人入宫的探望就变得更加重要了。
这日里林慕月和汪夫人说起贾家的事,林慕月想到最近收到家里的消息说贾家有送女入宫之意,感慨地说了一句,“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他家里上代的小姐就能求了皇上的恩典自己嫁人,这代却要汲汲营营送女入宫了。”
汪夫人喝了口茶把杯子搁到边上,叹了口气说,“到底是勋贵们在皇家面前更有脸面,他家太爷救过驾与别家更是不同,之前求了恩典能成,我瞧着这次要是荣国公夫人亲自来求,这贾家小姐想入宫也是使得。”
勋贵们的爵位是捏在皇帝手里的,和皇家的关系天然就比文臣更亲近,这是汪夫人清楚明白的,于是这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就有些感慨和心酸。
“在你那次选秀的时候,家里本来是想去求恩典,让你在选秀前挑个人家,奈何当时陛下就是没松口”,汪夫人说完了贾家的事,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叹了口气说了这么一句。
林慕月笑笑,“人各有命,我如今也还好,娘不必多忧心。”
在这样的时代能不愁吃穿已经不错了,全天下还有多少农户忙碌一年也不过是尚得温饱,她能在林家小姑娘的身体里醒来已经是万幸。
林慕月对在这个时代的情感生活没有任何期待,无论是像如今一样入宫,还是在京中寻一户人家嫁人,在她看来都差不多,像林家一样家中世代为官又家风清正的人家别说京城里,全天下能有几家。
而今入宫了太子对她也不算差,林慕月全把这宫里的日子当做007上班,自己就是天选打工人。
不过说起贾家的事林慕月也觉得有趣,“我看着他们家,倒是想到咱们家的事情了,祖父当年确实是深谋远虑,父亲和两位叔叔亦非常人也。”
汪夫人颔首,“贾家的行状确实和我们家有些相似,就看他们家的大公子如何了。”
林家祖上是文臣出身,但是是随着开国皇帝打天下的文臣,家里曾经得了不能世袭罔替的爵位。林慕月的曾祖思虑深远,对自己的儿子要求甚严亲自督促儿子读书,林家祖父就从科举进身,致仕时已经官至鸿胪寺卿,这也是林家对外邦之事有了解的缘故。
林慕月之父林峰则更有魄力押对了宝,他是丰泰帝一手提拔起来的,林家也因丰泰帝对林峰的提拔而顺利接续了家族传承,林家自林父这一代起的后一代已经完全是文官家的公子模样了。
看着汪夫人回忆起往事,林慕月却意识到了另一件事,“这么说爹是陛下选中给太子留下的臣子,但是如今这二位的关系,娘,可别最后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丰泰帝和太子的父子关系如今看还好,但是政见的不合也是很要命的,林家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别做了父子间冲突的炮灰。
汪夫人每次都被女儿的口无遮拦吓到,现在听到这样的话只能安慰自己女儿到底知道是把人都屏退了才说的。
“你爹心里明白着呢,现在还不是公开站队的时候,现在出来支持太子,才是真的会害了他”,汪夫人知道女儿的意思,但是林家兄弟三个都是官场里的老油条了,这些事心里门清,没人被未来的富贵冲了头脑。
林慕月笑笑,“我也就是这么提醒一句,娘,俞儿要醒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听到了外孙,汪夫人就不提刚才的烦心事了,起身扬起慈祥的微笑看外孙去了。
林慕月在背后偷笑,汪夫人全当没听见,施施然从书房去了东侧间。
徐瑞卿入朝这么多年,不管是性格还是理政的手段都大有长进,在林慕月看来已经有了几分他父皇的影子,但是父子之间的冲突也逐渐显现。
人间帝王只是人间帝王,万岁千秋的口号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帝王听过,但是每位帝王也都心知肚明,哪里有什么万岁。
丰泰帝一直是个强势的帝王,虽然可称为明君也愿意纳谏,但是他意已决的事大多都是乾纲独断,就如开始港口一般纵使是群臣反对,但是到底还是做了下去。
但是近些年随着年岁渐渐大了,丰泰帝对着老臣尤其是和皇家有旧的老臣就变得优柔寡断了起来。
开设港口触及的大多是勋贵和南方豪富之族的利益,南方的富商背后大多也和勋贵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而国朝的勋贵,基本都是当年和太、祖和太宗打天下的老人,如今丰泰帝对着这些人就开始心软了起来。
如今海商衙门已经正式运作了几年,从之前的激烈抵抗甚至不惜陷害太子,现在勋贵们就想着如何安插自己人去分一杯羹了,丰泰帝也对这些人的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愿意让他们安插自己的亲信。
但是太子还年轻,对着这些人心底里可没有半分怜惜,只是觉得他们这么些年把持海运已经赚了个盆满钵满,如今朝廷开设港口也不是把他们的财路都断了,这些人还有得赚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谢恩呢。
勋贵们在太子看来就没几个好东西,除了几家还掌着军队教子严格的家族,剩下的不是纨绔子弟就是酒囊饭袋,徐瑞卿很看不上这些人。
而前些年丰泰帝还能支持太子和勋贵们斗法,但是今年过年在见过几家已经胡子花白走路都颤巍巍的老头了以后,太子就经常因着一些小事被丰泰帝训斥了。最关键的是五皇子今年也已经十六,朝野上下风传丰泰帝似有把已经被宫而居的甄贵妃放出来给五皇子选妃的意思。
当初丰泰帝处理甄贵妃,就是以贵妃重病的借口,虽然料理了甄家,但是并没有把贵妃本人怎么样,所以现在透出个风声以后,许多勋贵就开始进宫敲边鼓。
徐瑞卿如今还是在乾清宫里处理政事,但是已经不像是当初一样就坐在父亲的下手处和父亲共处一室了。丰泰帝吩咐了身边的大太监赵理清给太子准备了一件屋子,让太子单独去处理政事。
把需要他看的折子都看完,徐瑞卿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感觉头隐隐作痛,他抬眼看了下屋子里放着的自鸣钟,打发王太监去问问丰泰帝此时是否有空,有空就去回一声他要回东宫去了。
王太监回来说,丰泰帝正在接见安平侯说话,不过他请御前的人通传了以后,丰泰帝没说什么就同意了。
“陛下吩咐老奴说,殿下若是无事,自可回东宫去”,王太监恭敬地向太子回了丰泰帝的话。
“走吧”,徐瑞卿起身拍了拍桌子上的一摞折子,吩咐御前赵太监留在这的徒弟春来,“孤已经批好的折子都在这里了,你且看好,父皇要是需要你就拿去。”
春来行礼应了声,“是,殿下放心。”
交代好了事,徐瑞卿就带着人出去,坐着步撵回东宫里了。
“你说是侧妃交代你,今日请我过去?”队伍沉默着行进,太子突然出声问了一句王太监。
王太监听到太子问自己,连忙回道,“是,今早侧妃那里的云夏来找老奴说的,云夏说侧妃娘娘好像是有事要和殿下说。”
徐瑞卿脸上表情还是平常,但是王太监却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好像是比以往好了一些,于是又大着胆子追问了一句,“殿下可要去?”
“去吧,我也有日子没见俞儿了”,徐瑞卿想到了孩子,脸上的神色更加温柔了些。
林慕月之前朝尚服局的女官要了绣样的册子,里面的博古纹她看着很可爱,但是这布料拿来做衣服她总感觉怪怪的。
于是今天下午她就带着云夏和雨梅几个折腾着拿这块料子做一些异型的小荷包玩,做了一下午,林慕月满意地看着成品,对着云夏说,“你去把这些穿起来,就吊在俞儿的床上,多有趣。”
看着林慕月提溜着的东西,云夏有时候觉得自己家小姐真的幼稚的可以。
她提着这串东西往东侧间去,把东西挂上以后,感觉自家的小主子可能不会喜欢这玩意。
作者有话要说: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左传·庄公十一年》
笑死,倒霉作者今天的飞机也被取消了,甚至改签了同一天的另一个航班也取消了,一共被取消三次航班了,于是今天还是正常更新,机票改成明天了今晚不被取消我再直接挂假条请假,再取消就要坐高铁了(裂开.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