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沈明洲听到这句话,脸色变得凝重。

欧阳博艺还在哽咽的说:“昨晚有人冲进实验室毁了大家的项目。刚才我进去清点,才发现太阳能密封舱和分析仪全都、全都……”

“你别着急,先通知老师,我马上过来。”沈明洲挂掉电话,就要往外走。

他一动,争吵中的工程师立刻发现不对,视线困惑的追逐着他。

“大佬你要去哪儿?”江岳肩负邵炼嘱托重任,不敢随便让沈明洲离开视野。

沈明洲头也没回,步履匆匆,“我回学校,出事了。”

三个字足够江岳拉响警报,他一边追着沈明洲往公司外走,一边给邵炼打电话,“老板,怎么办,沈老师学校出事了,嗯,我跟着他呢。”

沈明洲不知道实验被破坏成什么样子。

那是欧阳博艺的心血,他做的事情微不足道。

几乎一瞬间,他就能断定是沈浩搞的鬼。

这样的手段,沈明洲太熟悉了。

小学时候撕毁他的作业本,初中时候做尽坏事栽赃嫁祸。

沈明洲以为沈浩会顾虑欧阳的存在,再怎么迁怒,也会在别的地方想办法整治他。

可他忘了,高中时期的沈浩毫无掩饰的直白和恶毒,根本不会玩什么迂回的手段。

是他连累了一位小姑娘。

沈明洲在高科上班人潮里逆行,不少眼光好奇的,突然旁边开来一辆SUV,猛然刹住。

“嘟——”

喇叭猛然一响,将沈明洲神智拉回来。

他一抬头,发现SUV的司机下来,行色匆匆的过来,“出什么事了?”

男人穿着整套得体西装,领扣精致耀眼,戴着黑框眼镜的面容俊朗。

声音无比熟悉。

沈明洲愣了半晌,“邵炼?”

“嗯?”邵炼微微皱眉,伸手揽着他往车边走,“去哪儿,我送你。”

邵炼一身衣装郑重,特地做了发型,手腕的表盘价值不菲,领扣袖口都闪着低调的钻光。细边黑色眼镜盖住了他恣意狂放的气质,沉静的业界精英气质,无限与他心里那位CEO接近。

闹这么一出,沈明洲冷静了下来。

沈浩一向只针对他,实验项目毁坏成什么模样,欧阳博艺都不会有事。

上了车,他才缓缓说道:“麻烦你送我去澄明中学,有急事。”

“作业没交,班主任叫你啊。”邵炼还有心情开玩笑缓和气氛。

沈明洲思考片刻,选择说实话,“我在学校帮忙做的一个实验,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

“有一个很恨我的人,砸了我参与的实验装置……”

沈明洲说出这句话,忽然抿唇补充道,“当然,我猜的。”

他才发现自己一直停留在沈浩给与的阴影下,可能对成年人来说,砸坏实验装置不过是小孩儿之间互相赌气。

“不用怕。”邵炼开车,感受到了沈明洲骤然低落的情绪,“哪怕是猜的,至少有了目标,谁搞破坏谁负责,我们做实验这么辛苦,怎么能随便被人砸了。”

澄明中学实验室大门外满是人,甚至还立了“危险勿入”的牌子。

实验室遭到的破坏比想象中还要严重,沈明洲甚至见到了墙角歪倒的灭火器。

“沈明洲!”古青来见到他立刻说道,“你先别进去,里面很乱,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警察刚刚拍照取了证……额,这位是?”

邵炼的隆重衣着,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笑得礼貌得体,向古青来伸出右手,“老师好,我是沈明洲的表哥。”

老师被邵炼拦住的一小会儿,沈明洲就跨过警示牌,走进了混乱的实验室。

这里已经无法称为实验室,满地潮湿的水泽带着古怪的烧焦气息,更像灾难现场。

每一台设备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坏,灭火之后的烧焦气味弥散不去。

沈明洲无法从周围的实验桌判断是先有火还是先有水,但是实验室角落的仪器设备,混杂着灭火器喷射出来的白色粉末,漆黑空洞的屏幕映照出沈明洲模糊的身影。

密封舱碎了一个大洞,里面电路板和元件熔得彻底。像是有人特地用焊枪故意烧过。

“犯人是昨晚进来,把这儿砸完了,又疯了一样点火,才把保安引来,赶紧报警灭了火。”古青来追着进来,发现沈明洲站在实验桌前发呆,一边叹息一边说,“人已经抓到了,学校一定会追究到底!”

追不追究,沈明洲并不关心。

他蹲下去检查实验室仪器的线路,抬手尝试开机,却发现设备坏得彻底,纹丝不动。

“你的项目?”邵炼皱眉看着满目狼藉,低声问。

“是我同学的项目,我只是帮个忙。”

沈明洲开不了机,垂眸盯着破碎的密封舱,向残骸伸手。

邵炼赶紧拦住他,提醒道:“碎片扎手。”

沈明洲摇了摇头,仍是固执的弄开密封舱破碎的罩子,捡起那枚扭曲的启封扣。

上面还有欧阳最喜欢的粉色兔子。

沈明洲可以做出比这套设备更好的太阳能转换装置,但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尝试改变欧阳博艺的项目初衷。

那是欧阳暑假开始准备许久的念想,能够成功做出来,是她长达三个月日日夜夜的执着。

现在,全毁了。

他盯着那枚怒目可爱的兔子图标,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告诉邵炼,“这是太阳能转换的项目,做这堆东西的小姑娘才十六,熬夜查资料,自己动手焊接做元件,花了整整三个月。我只帮了她写了套算法,改了改内部元件材料。结果现在弄成了这个样子。”

邵炼感受到他的自责,徒劳安慰,“不是你的错。”

少年的眸子清亮坚定,“是我的错。”

不是他,澄明中学实验室绝对不会遭遇这样的无妄之灾。

沈明洲经历过的“意外”,比今天的惨状更加高明。

但它们无疑都是同一个人的杰作,不需要怀疑。

沈明洲走遍杂乱不堪的实验室,虽然到处都是损坏的场面,但是可以清楚分辨出各个项目组的受损程度。

连邵炼都看出来了。

有人故意完全摧毁角落里的太阳能,周围遭受的轻微破坏,不过是犯罪伪装。

实验室外,学生们围着指导老师,都是付出了大量时间,第一次做项目的小孩子,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他们惊魂未定。

欧阳博艺哭得很内敛,却惹得另外几个女生红了眼睛,眼泪跟着打转。

沈浩站在欧阳身边安慰道:“砸实验室的人已经抓住了,警察不会放过他的。实验我们可以重新做,我马上联系我家公司送新的设备来,还能叫几个技术员来帮忙,保证不耽误大家参加创新科技大赛。”

沈氏科技在澄明市小有名气,沈浩说要送新设备,大部分人都感激不已。

沈浩做尽坏事还懂收买人心,听得沈明洲想笑。

沈明洲将启封扣攥在手里,坚硬轮廓刺得他无比清醒。

他直接走到了沈浩面前说:“太阳能转换是欧阳博艺花了三个月时间熬夜做出来的项目,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如果你不想看到我在这里,我可以退出,但是我不能容忍你破坏别人的心血,还装好人。”

沈浩沉下脸色,“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沈明洲双手插在裤袋里,勾起淡然的嘲讽,“沈浩,你这幅样子,就算再过二十年,也是丑陋不堪。”

沈浩还没说话,被新设备和科技公司援助收买的同学们,先出声了。

“这事跟沈浩有什么关系?他刚才还说要给实验室送新设备!”

“沈明洲,我知道项目被破坏了,你心情不好,但是你不能污蔑别人。”

无论多少人指责他,沈明洲都只看沈浩。

沈浩再怎么装,也盖不住吊眼梢下的得意,甚至在沈明洲的视线里,展露一个挑衅的微笑。

他不用说话,自然有更多的人,为他说话,指责沈明洲不识好歹。

熟悉而狠毒的表情,穿越了时光,仍是清晰的写在面上。

沈浩仗着有人支持,装无辜说道:“沈明洲,我知道你一直恨我。我的无人机也被毁了,那我是不是也要怀疑你嫉妒我的无人机优秀,故意派人来搞破坏?”

沈明洲却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没有人看见,就没有证据证明是你做的?”

“哈。”沈浩笑得张狂自信,“我什么都没做,我倒想知道你有什么证据污蔑我。”

沈明洲眼神平静,“我给你看证据。”

说完,他向古青来认真请求道:“古老师,请带我们去监控室。”

学校监控室已经有派出所的人在取证。

几个人在监控设备面前,却一无所获。

警察忙了半晌,昨晚监控录像依旧没有踪影,叹道:“还好这次是当场逮到人,不然找犯人都难。以后要注意好好保存监控录像啊。”

监控录像丢失是最麻烦的事,总不能问责保安。

他们正准备撤离,就来了几个学生。

走在前面的少年,直接问道:“昨晚监控还在吗?”

保安无奈摊手,“没了,好像是没录上,系统故障了。”

“我试试。”

警察和保安都看着沈明洲,提醒道:“我们都找过几遍了小朋友,昨晚监控确实没能存下来。”

古青来说:“反正监控都找不到了,让孩子试试吧,说不定能找回来。”

既然老师开口,保安和警察都让出空间,看沈明洲能试出什么来。

邵炼站在门口。

他可能是在场的所有人里,与这次事情毫无关系的人。

一大早被合作伙伴叫去谈医疗系统的合同,他此时应该赶回公司催促项目加紧时间完成,他却不想离开。

沈明洲操控监控系统的手法,比他想象的更加熟练。

几个程序过去,邵炼一眼看出他的目的。

——沈明洲在修复监控的数据。

然而,沈明洲的操作,在外行眼里,像是小孩儿堆积木似的徒劳。

没有录像播放,也没有画面出现,连周围的学生们都在悄悄质疑。

“沈明洲这么恨他哥哥吗?”

“他们家好像很复杂,我听沈浩说沈明洲是捡回来的。”

“捡来的还这么嫉妒沈浩?别是外面说的那种白眼狼吧。”

哥哥?

邵炼不动声色听八卦,瞥眼看了看沈浩,又看了看沈明洲。

差距之大,不知道父母得基因突变成什么样,才能同时生出行容猥琐的哥哥,和截然不同的俊俏弟弟。

邵炼眼里有滤镜,沈明洲在他眼里自然举手投足都充满智慧的帅气,看多久都不会觉得枯燥。

可惜,其他人在屏幕不断重复闪过黑白窗口代码的过程中变得躁动不堪,被证据勾起来的好奇散了大半。

沈浩勾起阴狠的笑,发出了得意的叹息。

“沈明洲,我劝你别浪费时间故弄玄虚了,好好给我道个歉,我原谅你无凭无据冤枉我。”

邵炼突然出声笑道:“小同学,说话不要太满,脸会疼的。”

沈浩一开始就注意了这个陪着沈明洲来的陌生男人。

他的态度自然好不到哪儿去,“你又是什么人?”

邵炼双手抱臂,不好在正牌哥哥面前再装表哥,于是挑眉回道:“我?有钱的好人。”

沈浩面色不虞,从小优越的条件让他瞬间看出邵炼手腕上的表盘价值不菲。

陌生男人身材高大,一身成功人士标配瞬间让沈浩产生不好的预感。

没等他理顺心头骤然升起的后怕,本来已经删掉的监控记录,竟然原封不动的出现在屏幕前。

沈明洲抬手几下轻点,选的不是实验楼外的录像,而是学校南大门外、小巷口的监控。

他说:“教唆他人损坏实验器材、破坏研究成果,按照法律应该怎么判,你知道吗?沈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