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什么比背后说别人坏话更尴尬的吗？
那不外乎就是背后给别人发好人卡了。
还被当场发现了。
宝石商对此表示情绪平稳，阿尔冯斯显然对于当代“是个好人”这种描述的引申含义不甚理解，在接触到托尼·斯塔克视线的时候，甚至还很理直气壮：你看，我从来都不会在背后诋毁别人。
金红色的钢铁战衣无语地捂住了脸：“……算了。”
他觉得和这家伙绝对是讲不清楚道理的，于是直接转头看向了总统：“我是来接你们离开的。”
“其它的问题都解决了？”
总统有些担忧地问道：“纽约那边没有什么别的意外吧？”
“都是小事情，基里安已经被移交神盾局处理了，他的整个基地被我炸得一点都没有剩下。”
“况且，自从阿尔登上这艘船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们肯定会失败了。”
钢铁侠显得格外自信，他对着二人耸了耸肩：“对吧？我猜按你的习惯肯定会留后手。”
宝石商的衣服已然变成了原本炼金长袍的模样，此时此刻对着托尼·斯塔克点了点头，从袖管当中翻出一小截金色的头发：“这是基里安留下的，如果你那边没办法顺利地解决他的话，我大概会尝试诅咒他。”
魔术在某些层面上简直方便得像是降维打击，在一对一的暗杀上简直无往不利，尤其是在对方对于神秘学一无所知，没有任何对魔力和反诅咒能力的情况下。
能够成为一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美国总统很显然对于神秘学也不是一无所知，在船上的经历已经让他对于阿尔冯斯的手段有了基础的了解，因此信服地点了点头：“真是不能更感谢您了。”
“不客气，账单我会邮寄到白宫，希望三个工作日内我能够收到汇款。”
宝石商流畅地回答道，显然这样的说辞他已经不止对一个人这么说了，熟练得让人目瞪口呆。
于是，总统：“……”
托尼·斯塔克：“……”
还是熟悉的感觉，熟悉的阿尔冯斯。
已经被彻底武力镇压的船舱里一片寂静，原本这个“残疾”的奇怪家伙就很难对付，如今再加上钢铁侠本人到场，已经让人根本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念头来。于是场面顿时一片尴尬地沉默，托尼·斯塔克从战衣当中走了出来，面对着那双绿眼睛有些紧张地摸了摸鼻梁：“抱歉……让你无辜地卷进这种事情里，你现在回去吗？卫星坐标我已经发给军方了，接总统的空军一号马上就到，你怎么离开？”
总统看了他们一眼：“如果不介意的话，空军一号不止有我一个人的座位。”
“我走空间跳跃回去。”
宝石商摇了摇头：“坐飞机的话，我有点晕机。”
你还有这种毛病？总统眉毛一挑：托尼·斯塔克好像在刚成年的时候就考下来了飞机的驾驶执照。
然而，虽说决定用什么奇妙的手段，宝石商却迟迟没有动作，不止没有动作，川流在甲板上的海风还吹得对方的衣摆摇摇晃晃，连带着整个人都像是风中一截芦苇一样，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掀翻。
托尼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大概是这家伙的魔力仍旧还没有彻底恢复。
“咳，要不然，我是说。”
托尼摸了摸自己的鼻梁：“我带你回去？如果再消耗下去的话对身体的恢复也不太好吧……要不然回去以后史蒂夫又念叨你。”
他眼神飘忽地四下找借口：“而且斯塔克工业的产品可比寻常飞机要稳当得多，当然我觉得你可能是因为耳蜗前庭神经缺乏锻炼才容易犯晕，偶尔试试看别的手段也不错对吧？呃，我是说，我记得那段时间你对这些战衣还挺感兴趣的。”
小胡子商人顺手拽了个椅子过来，金发的宝石商毫不犹豫地坐下，两个人好像都很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美国总统愣愣地看了几秒，突然福至心灵地开口：“所以基里安的描述只不过是有些表述和理解层面的错误？你们的关系确实……”
他的目光在两人面孔上逡巡了一圈，托尼和阿尔冯斯一起抬着头看回去，又让总统觉得好像自己确实刺探了别人的隐私：“咳，抱歉。”
“没有这回事。”
宝石商低垂下睫毛，能够感受到自己的魔力正在像潮汐一般攒动。再等不超过半小时他的魔力蓄存量就能够恢复到足矣启动空间跳跃的程度，等到那个时候……
“——没有这回事，总统先生。”
他从宽阔的袖管里摸出一块断面带着十字花纹路的矿石，指尖摩擦着就要往膝盖和小腿骨上靠拢，结果被另一只手眼疾手快地阻止。
“一秒不盯着你就打算用些奇怪的手段。”
托尼直接把那枚宝石从对方手里拿了出来，还上下抛接地打量了一番：“别为了省时间就做对身体产生负荷的事——就算你的痛觉不那么明显，但是别人会因此而感到担心。”
迎着对方探寻的目光，托尼·斯塔克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比如唠唠叨叨的老冰棍，还有虽然布鲁斯平时不开口但是他也是关心着这些的他甚至还参与了几次宗教学研讨会……比如我。”
短暂的皮肤接触带来的温度让人觉得简直要被灼伤手指。金发的炼金术师下意识就想抽回手，结果却被对方更加用力地握住手腕。
一枚银色流线型的手环被轻轻戴在了手腕上。和平日里使用的宝石截然不同，它怎么看都很有科技感，和用传统珠宝加工形式所锻造的宝石完全不是一个风格。表面镀层闪烁出金属光泽，一看就是出自某人的手笔。整个手环都透着极简主义的风格，除了唯一的一个按钮之外，从外表上看没有任何的可操纵界面。
“基里安确实有些误会。”
托尼·斯塔克轻轻说道，声音几乎擦着阿尔冯斯的耳畔：“但是能不能别这么急着撇清关系？起码给我一个正式追求你的机会。”
手指上传来人类的温度，和妖精乡截然不同。两人一站一坐，从美国总统的角度上看，那个弯下腰认真套上手环的动作，剪影竟然和戴上戒指的样子颇为相近。
总统抱着手臂围观：哇哦。
没想到斯塔克你来真的。
手环上的按钮被轻轻按下去，随后液态的金属带着比宝石魔术更像是神秘学的张力攀附手臂延展开来，扩散到身体四周，最终变成一副薄却坚固的铬白色战衣。彻底考虑了某位炼金术师操作现代武器的不适应，这件衣服除了飞行和防御功能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的附加，手臂上却弹出一大截空弹匣，其中每一个填充的位置都恰巧能够放下一块标准尺寸阿斯切模式切割的宝石。
已经被包覆上一层金属的手指从对方的手中缓缓抽了出来，托尼·斯塔克轻轻笑了笑，看上去并不打算直接追问对方的答复：“最近刚刚突破的新技术，国防部和神盾局都还没能有试用版本……不会影响行动，反应灵活三百六十度全向自平稳，你觉得怎么样？”
“——就像魔法一样。”
隔着一层金属外壳，宝石商的声音带着略微的讶异：“如果不是知道你和神秘学不沾边的话，我几乎要觉得你是个魔法师了。”
第二法确实可以做出能够进行空间折叠的礼装，阿尔冯斯自己的宝石匣和洛基·奥丁森的空间口袋都是基于这样的术式理论，但从一个手环里面延展出整个战衣……阿尔冯斯觉得有些晕晕乎乎，如果不启用第二法的话，他确实想不出来什么不涉及神秘的形式能够达成这样的成果。
两个人的距离只隔着一层铬白色的面甲和微弱呼吸声。
“如果是别人这么评价的话，我大概会觉得是什么无趣的比喻和无知的描述。”
托尼·斯塔克看上去颇为轻松地耸了耸肩，又重新转回认真的表情，铬白色的金属弧面上倒映出他自己的面孔：“但是如果是阿尔你这么说的话，我想这大概就是我迄今为止距离神秘学最近的一次了。”
战衣喷吐出焰尾拔地而起，临走之前，托尼·斯塔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放轻松，目的地已经设置好了抵达复仇者联盟大厦，佩珀会在那里等你的，我在这里等到空军一号接完总统就回去。”
[System Stand By，Mr Alphonse]
伴随着人工智能的提示语音，钢铁战衣划过天际，只留下突破音障时形成的锥形航迹云。托尼·斯塔克远眺着战衣离去的方向，直到对方彻底消失在视野当中之后，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来。
美国总统站在托尼·斯塔克的旁边，甲板上到处都是昏迷的敌人，也不知道这个看上去书卷气很重又温和的家伙在临走之前到底给他们下了多重的催眠暗示：“看起来你这次是认真的了？我猜等你回去以后，各大新闻媒体应该又都有了新话题。”
虽然作为总统的立场，他大多数时候都不欣赏托尼·斯塔克这种无组织无纪律还不服从管理的家伙，但是对方的这副拘谨踌躇的表情真是百年难得一见，让人忍不住心生调侃。
“啊，当然，如果是那家伙的话……”
托尼想了想，弯起嘴角回答道：“他当然值得最好的——而我就是那个最好的选择。”
*
纽约，复仇者联盟大厦。
等到铬白色的战衣降落在屋顶的时候，阿尔冯斯才后知后觉的想了起来……他是不是，忘了回应对方的表白？
伴随着一阵机括运转的声音，钢铁战衣自动收束回了手环当中，一切都遵循智能程序的判断，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操作。托尼·斯塔克本人是那种虽然享受自动驾驶但偶尔也更喜欢手动操纵器械的类型，甚至还有开赛车的爱好，因此这种彻底根绝了人工控制的设计绝对是专门为了自己而考虑的。宽阔的袖管当中，银白色的手环若隐若现，如果不是刻意将袖子挽起来的话，别人根本看不出来这身衣服上多了什么配饰。
复仇者联盟的大部分成员都被派往世界各地充当救火队员，负责收拾基里安留下的烂摊子，考虑到浩克的不稳定性，仍旧是只有布鲁斯·班纳博士在大厦当中随时待命。
厨房已经被清洗一新，如今散发出烘焙特有的迷人香气。布鲁斯·班纳戴着防烫手套从烤箱里取出来第一批玛芬蛋糕，伸手取出一个放在了阿尔冯斯的手上，手心里蛋糕的热度烫得对方左右乱丢。
“啊，抱歉，忘记了刚出炉的会比较热……”
几经倒手之后，玛芬蛋糕终于降温到了能够入口的温度，阿尔冯斯鼓着腮帮子咀嚼，就听见班纳博士坐在沙发上招呼他：“这一趟‘外勤’还算辛苦？”
宝石商摇了摇头，除了有些意外之外，并没有什么算得上“辛苦”的部分：“我觉得还好。”
——一看就是不大会聊天的态度。
不过就事论事，作为一个工作伙伴的阿尔冯斯显得格外可靠，他一抖手将大批量的资料从空间口袋里抖了出来，虽说等到那艘船彻底沉默之前托尼·斯塔克肯定也不会轻易撒手那些电子版的情报，但能装回来一些文献总归是有所帮助的：“这些先锋科技的资料，我想你们大概用得上。”
布鲁斯·班纳拿起来粗略地看了看，生物方向不是他的专长，因此只是大略判断了一下：“你打算把这东西交给斯塔克？”
“嗯，这种东西如果能够得到改良的话。”
阿尔冯斯托着下巴：“基里安也确实做出了不少努力，只不过智慧用错了地方。”
魔术协会里偶尔也会有这种离经叛道的魔术师，最终的结果无外乎是被法政科追杀或者遭到封印指定，而那些研究进程会被合适的魔术师分食改良或继承，早就习惯了这种模式的阿尔冯斯丝毫没有任何的愧疚。他也用同样的姿势仰躺在沙发上，伸手在零食碗里抓薯片吃。
一碗薯片蘸酱被两个人吃得见了底，等了半天，也没等来斯塔克回到大厦，反倒是佩珀带着歉意的神色抱走了那叠资料：“抱歉，阿尔，托尼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很冒犯的话？那家伙就是说话欠考虑，一回来就直接钻进了实验室……确实太失礼了，基里安的这件事，他应该跟你好好道歉的。”
宝石商拿薯片的手指微微一顿。
随后，两只手拢在了膝盖上，阿尔冯斯端正了自己的坐姿，对着佩珀满脸认真地说道：“我没有被冒犯到，他不需要因为这种事情来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