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这么做当然有他自己的原因,只不过这个原因本人正陷入低沉的情绪当中,连一个表情都欠奉。

“他起码能睡上一整天。”

阿尔冯斯对着满脸复杂的杜根探员解释道:“所以这段时间里你们可以把他转移到合适的地方了……阿斯加德人身体密度大概是地球人的三倍左右,你们得多来俩人抬他。”

杜根:“…………”

不,他现在想问的不是这个。

这人,确确实实,是阿斯加德的王储,没错吧。

金发的男人皱着眉头倒在病床上,呼吸平稳又安静,看上去和任何一个地球人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但阿尔冯斯在几分钟之前言辞坚定地判断这位是阿斯加德的大王子,北欧神话之中的雷神索尔,又毫不犹豫地一枪将对方放倒了。

他原本和美队一样隶属于神盾局的强袭突击之类的门类,探员杜根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想转岗。

对神秘事物部门实在是太难以捉摸了。

阿尔冯斯推开了钢化玻璃门,冲着门内他们全部都看不见的什么东西挥了挥手,随后转身,让出了一个人通过的空间。顶着所有人疑惑的目光,炼金术师泰然自若地解释:“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情况有点紧急,索尔现在又是这个有点应激的状态,我也不放心他清醒着跟你们接触,所以就打算先让他睡一阵子。”

众人:“……”

这个推延dead line的方式,是不是有点过于硬核了。

达姆弹·杜根满脸僵硬地问道:“那如果他提前醒了呢?我们应该怎么办?那家伙大概是什么性格,来到中庭有什么目的,诉求如何,我们应该用什么规格接待……”

“就和招待海王亚瑟一个态度就好了。”

阿尔冯斯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地球上有什么招牌好酒都给他端上来,这种浑身上下都是魔力的家伙都自带酒精代谢功能,普通酒根本喝不醉的,我了解到的阿萨神都是这样。”

“……可是老板您之前明明灌醉了奥姆阁下。”

小店员已经去壮着胆子伸手抬起了索尔的一根手臂,对方果然沉得不像话,完全不是同等体型成年男子的重量。

“因为奥姆是亚特兰蒂斯人,和阿斯加德人还是有点区别的。”

阿尔冯斯匆匆丢下这一句话,一只手像是牵着什么东西一般转身离去,留下在场所有的神盾局探员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参考对方出门时错开身子轻轻避让的动作,那看上去就像是为什么人让开了门一样。

“……你老板,能看见鬼?”

其中一个探员说出了最靠谱的推断。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的眼睛具备一种称之为是‘妖精眼’的功能,但是除了顾名思义能看到妖精以外,我也不清楚老板具体的视力范围能够到什么程度……”

小店员茫然开口:“不过现在也只能等他了,根据过去的经验,魔术师——咳,尤其是老板,做事情都有他们自己的一套逻辑。”

……

而等到监控无法捕捉到的医院拐角处,阿尔冯斯才轻轻松了一口气,也松开了一直握住空气一般的手指:“行了吧?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哥才不会毫无来由地来到中庭呢。”

像是石块浮出水面,也像是被擦除的痕迹一点点在空气中复原,诡计之神的身影逐渐从空气中浮现出来,毫不留情地甩开了阿尔冯斯的手。

显而易见地,对方的情绪实在不佳。

阿斯加德的小王子低垂着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对方的眼底淡青,俨然一副休息不佳的样子,眼眶泛着潮湿的微红,让阿尔冯斯实在有点想不到,素来在意自己形象的九界第一术师,为什么会放任自己变成这样。

宝石商斟酌着自己的语气,打量着这位一反常态的阿萨神:“这里不是方便谈话的地方,刚刚那针麻醉我就用了普通的魔术强化,也不会对你哥的身体产生什么后遗症,要不然……你先跟我回纽约店里?”

洛基的绿眼睛微微抬起,就连反应都迟钝了半拍,随后语速很快地嫌弃了一句:“你当时就应该给他打进去毒药。”

阿尔冯斯:“……”

这话有点让他不知道咋接。

实际上,他当机立断地先麻醉索尔,原因也非常简单。

在推门而入张开魔眼的时候,他就看到病房的角落里,洛基给自己张开了认知干扰和隐秘加护,抱着手臂低垂眼睛站在房间的角落里,冷眼打量着他那几乎可以说是陷入无能狂怒的兄长,而且看那样子,应该已经一言不发,一声不吭地注视了很久。

一个躁动不安没法讲道理并且神力还被封锁的阿斯加德王储,和一个显然很生气而且力量丰沛诡计多端的九界第一术师,考虑到地球的安危和双方能够带来的危险性差异,阿尔冯斯果断选择了后者,毫不犹豫地给了索尔一枪。

迅速辨认出那只是个单纯的强化术式之后,洛基收回了目光,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动一下。

“你的紫水晶和恶作剧我都收到啦。”

宝石商难得放软了语气:“确实让人吃惊而印象深刻,关键时刻起了挺大的用处,附带效果还让我体验了一把地球富豪的生活节奏。”

虽然也挺让人一言难尽的……

哪怕是当惯了奸商、大部分时间都运筹帷幄的阿尔冯斯,面对自己的这位老客户,如今也有些不知道如何找话题。

他最初认识洛基的时候,自己还是个没出师的学徒,尚处在笨嘴拙舌的年纪,对方就能够挑着眉毛言辞轻慢地挑他的刺,明明是让人忍不住要发火的语气,却令人意外地能够打开话题。

对方其实是个引导气氛的高手,后来他知道了“阿斯加德的银舌头”这个形容词之后,更觉得格外贴切。因此,第一次看到如此失态的洛基,令阿尔冯斯难能可贵地感到意外了起来。

白袍的炼金术师戴上悬戒,伸手在天空中轻轻一划,画出一个泛着金色火圈的传送门。

“不管怎么说,难得来一趟米德加德。”

他宽慰道:“先休息一下吧。”

——于是,那些原本用来招待奥姆的、来自世界各地没喝完的藏酒,又被阿尔冯斯翻了出来。小店员还远在新墨西哥跟着探员杜根犯愁,如今的爱德菲尔特珠宝店只剩下了阿尔冯斯和洛基两个人,后者嫌弃地走进蔽塞的店铺当中,眉头皱了又皱,终究是没能再把讽刺的话语说出来。

他实在是没那个心情了。

洛基自认为他不是个会软弱到随便向别人抱怨的人,哪怕是面对一个第二魔法师也一样。饮酒不过是缓解情绪的某种手段,他当然也不会像他那个愚蠢的哥哥一样肆意妄为地酗酒,再像是一团垃圾一样倒在阿斯加德的宫殿里,要不是阿萨神民风淳朴路不拾遗的话,说不定会被什么人抓去拍卖。

黑发的年轻神祇一杯接一杯地给自己斟酒,一仰脖子就喝了个干净,边喝边嫌弃:“都没有阿斯加德的蜜酒要好。”

阿尔冯斯赶紧从虚数空间里捞出来之前斯塔克留下的那些偏甜口的葡萄酒,当时交换身份的那段时间里,托尼没少往店里搬运他的存货,没想道现在都派上了用场。

反正,阿萨神几乎个个千杯不醉这点,是得到过泽尔里奇佐证的——也就是说,这些中庭的寻常酒精,或许能够让亚茨拉斐尔和克劳利醉上一整天,但是作为一个阿斯加德人的话,洛基应该毫无疑问,时时刻刻保持清醒才……

……对?

黑发的小王子睁开迷茫的眼睛,伸手从虚数空间里翻出一块钻石来,抬手冲着柜台上一丢,叫嚷道:“我要退货!把我的紫水晶都还回来!我不买了!”

钻石在桌面上弹跳几下,停住不动了,在宝石店的柜台灯光之下焕发出迷人的火彩。

钻石内部的术式还从未被触发过,阿尔冯斯轻轻一扫,就判断这块宝石肯定还没有被递送到它真正的主人那里去。

洛基整个人倒伏在桌面上,还伸手想要把钻石推得更远。阿尔冯斯的手机突然微微震动起来,他接起电话,小店员的语气格外纠结:“老板你去哪儿了!我们暂时把索尔安置在了神盾局的新墨西哥分部,这边不比本部武装力量根本就不行的,对方如果醒了的话怎么办啊!”

“我回纽约了,在店里。”

阿尔冯斯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回电话,一边试图伸手安抚洛基不要乱翻他工房里面的东西,然而精明狡黠的九界第一术师自然知道怎样不触动一间魔术工房里的防御术式,绿眼睛的小王子在宝石匣里来回挑挑拣拣,用两根手指捻起一块还不到小拇指甲盖那么大的金绿柱石:“啊,这东西就很适合索尔那个混蛋,我就买它了,价钱记在账上,我下次用别的宝石还你。”

阿尔冯斯仔细看了看:“……”

也难为他在那么一大片虚数空间里挑中了这个……他隐约记得这块宝石的效果是能够让目标快速增长,质量在短时间内翻三倍有余??这种东西一般来讲不是研磨碎了之后用来培养魔法植物的吗……

阿尔冯斯谨慎又和颜悦色地问道:“当然没问题了,那么您想用它来催熟阿斯加德的金苹果树吗?”

虽然他一步都不曾涉足过那片传说之中漂扬在世界树伊古德拉希尔之巅的神域,但他确实一度听闻阿萨的小王子以纡尊降贵的语气对他介绍过,执掌青春的女神伊登守护着足矣延长生命的金苹果,它们只生长在阿斯加德,和这座庇护九界的神域所历经的岁月一样漫长。

“我要把这东西让索尔吃下去!”

洛基毫不犹豫地说道。

阿尔冯斯:“……”

行了,几乎可以确认,这家伙的确是真醉而不是装醉。他不禁幻想起如果这个恶作剧真的实现的话的场面,陡然摄入的魔力自然不会对于一个阿萨神产生什么太大的负荷,但是其附加的术式效果,估计能让索尔整整胖上好几年,看上去臃肿得就像是那些美国街头常见的小山一般体型的路人。

“店长?”

听到电话对面传来有些嘈杂的响动,小店员捂着听筒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在和什么人说话吗?”

虽然洛基并不很介意他和别的中庭人通电话,阿尔冯斯仍旧尽量压低了嗓音:“是阿斯加德的二王子殿下,索尔的弟弟,阿斯加德的王位第二顺位继承人洛基。”

小店员:“……”

一瞬间,他的脑内上演了一长串的中世纪王位争夺大戏,他的《王国风云2》丧心病狂模式通关了好几次,按照如今的境况来看,他一点也不希望地球成为下一个掀起血雨腥风的格拉摩根。

尚未即位的大王子和二王子一起出现在地球上,这无论怎么想都让人感到格外不妙,这通电话开着免提,因此一车人此时此刻都紧跟着陷入了沉思。

而仿佛还嫌这一记闷棍敲得不够痛一般,阿尔冯斯用他自己一贯以来平铺直叙的语气诉说着一个令人忧虑的事实:

“索尔的神核不知道为什么处在被拘束的状态,因此他大概论单兵作战能力的话并不会比杜根探员高到哪里去,但是洛基在你们出生之前就已经号称九界第一术师了——顺带一提,出生之前这个时间限制,包括杜根探员在内。”

前任咆哮突击队成员,美队的战友达姆弹·杜根:“……”

无论是和失去神力的索尔比较战斗力,还是用来衡量洛基的时间尺度,他都一点也不想成为那个有些尴尬的度量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