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方舟反应炉震荡着将空间击穿出一小块裂隙的时候,饶是阿尔冯斯都吃了一惊——这家伙居然真的做到了,能够达成镜像空间和现实世界的双向通讯。
虽然Friday也信誓旦旦地发了研究报告表示这一切都有详实的理论依据啦……但是从多重空间和弦理论那里开始,阿尔冯斯就已经放弃阅读了。
他毫不犹豫地将铬白色的小箱子塞进那个狭窄的缝隙里面去,空间裂隙消失的速度也极快,剩下的功夫只能让他再扔了一块宝石进去。祖母绿像是悄无声息的催泪瓦斯一样在地上打了个滚,随后迸发出耀眼的强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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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在全身上下所有的魔术回路都被封锁的情况下,居然还有后手?
魔术师们只惊愕了一瞬间,等到强光散去,就看到铬白色的钢铁战衣包裹着金发的炼金术师,流线型的战衣外壳上透出他们几个人的反光。
面甲上,狭长眼睛的灯光蓦然亮起。
“你们想用电传控制的这种小玩意儿把我困住,是犯的第一个错误。”
战衣的掌心炮将整个密闭空间划穿出一道又一道的裂痕来,他在被关进这里的那一刻,就已经在时刻试图入侵这里的内部网络。对方们做好了几十种面对炼金术师魔眼的准备,但没有一个人能够想到,那双蓝绿色的眼睛所佩戴的透明隐形眼镜,是一个能够倚靠生物电信号工作的微冲信号发生器,和他自己的腕表链接在一起。
“你和斯塔克联手了?!他送了你这个?”
魔术师惊恐地后退,伸手打出好几枚魔术枪弹,都被掌心炮一一击飞,蛋壳弹射在周围的墙壁上,将结界轰击出一道又一道波纹:“难怪精神暗示都不起效……”
原来你们还进行了精神暗示,看来那个怪梦的源头找到了。托尼·斯塔克挑了挑眉毛,可惜这具身体里的灵魂不是原装货,百般暗示也没用。
“Sir,您需要尽快离开这里,阿尔冯斯先生现在身处太平洋海拔负一千三百米左右的区域,您的身体支撑不了太久。”
战衣适时发出提醒,虽然这句话在外人看来逻辑倒错语焉不明,但托尼·斯塔克显然比旁人更加明白他自己的那些小毛病:“这个地方对标的外界空间是海底?”
“具体来说,是漂浮在太平洋内部的一片空间,根据声呐探测结果,距离海底还有一千七百多米的距离。”
老贾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怎么能让他来这种地方!”
铬白色的战衣里,托尼格外懊恼:“海下八百米几乎就已经没有一点点亮光了,水下一千米就只能透过紫外线,也就是说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你该阻止他的!”
“事实上,我们都已经向阿尔冯斯先生转述过了。”
人工智能回答道:“介于只有在空间完全交叠的情况下才有击穿的可能性,这是阿尔冯斯先生自己亲自制定的作战方案。”
托尼:“……”
他深吸了一口气。
炼金术师都是混蛋!
他三下五除二揍翻了几个魔术师,拎着为首的那一个半是胁迫半是拿来当探路用的肉盾,一脚踢开房间的大门。门外,空间像是被扭曲了一般,整间走廊都在视野当中泛起不正常的弧度和波纹。
“……你走不出去的,阿尔冯斯,你的魔力没办法为你导向,魔眼也无法启动。”
魔术师气若游丝却骄傲地说道:“这里是我们布置了多年的工房,我……”
“Jar.”
托尼打断他:“启动红外遥感探测模式,启动对外界空间的链接演算,做好从镜像空间脱离的准备。“
”考虑到您有可能会被催眠,建议您切换至自动驾驶模式,已增加了魔术工房内部的对应巡航模组。”
智能管家提醒道。
“说得对,启动自动驾驶模式。”
托尼·斯塔克觉得这个建议非常有道理。
魔术师:???
托尼十分得意:“我看你怎么催眠一个人工智能。”
魔术师:……
他终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这个人对于现代技术的了解太过夸张了,就算阿尔冯斯和斯塔克有过不为人知的合作,也不至于……而且这家伙的思维逻辑根本就没在魔术那个方向上,每一个下意识的反应都非常“不魔术”。
“你不是阿尔冯斯。”
对方被托尼倒提着一只脚踝,半边脸着地,显得格外狼狈:“可是你的魔力反应确实是他……爱德菲尔特的长子是双胞胎?”
这倒是符合了那一句“爱德菲尔特是对等的天平”了……啧。
托尼冷笑一声,没能回话,将一切索引教给人工智能进行,加快了脚步。
鲁莽冒进的炼金术师先生还沉在海里,他的时间每一秒都很珍贵。
钢铁战衣在狭窄的巷道里飞行,一路躲开了不少扑面而来的攻击,托尼见缝插针地了解情况:“只有阿尔冯斯一个人过来了?还有谁?我该怎么这里出去?”
“罗杰斯先生在海面以上和九头蛇的分部交战,Sir.”
“和除了魔术师以外的家伙们?”
“没错。”
“……”
钢铁战衣里的斯塔克觉得更加烦躁了,将所有的武装力量想办法彻底支开,自己去涉足神秘,不用想就能知道这样的作战计划到底是谁制定的。
“你逃不出去的!”
魔术师挣扎着还想要抢白,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冲着地面喷吐出一口血沫来,这个动作让斯塔克吃了一惊,但没来得及阻止。战衣中的斯塔克顿时警觉起来,厉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应该直接打昏这家伙的……他有些懊恼。
“你不是想问,我们为什么要启动这个大型术式?为什么要把同一个召唤式使用十二遍?”
对方冷笑着出声:“这是一个利用海底的灵脉召唤魔鬼的术式,降灵术的不传之秘,周而复始,其次而十二,当午夜的丧钟敲响的时候,我们将召唤出能够将整个世界笼罩在黑暗之下的深渊之主。”
“……”
这都是什么三流小说的剧情。
不过听起来有点麻烦啊,斯塔克想,这种时候他真的很需要某个炼金术师先生来为他做点解说,对方的描述里到底有几分夸张几分真实。
看着钢铁战衣仍旧不为所动,魔术师干脆破罐子破摔:“你刚刚没有直接杀死我,算你的直觉还不错,这个大型降灵术的核心和我自己的魔术回路连接在了一起,如果我的生命活动停止,灵魂彻底脱离身体的话,就会自动成为这个献祭术式的第一个祭品,召唤来自地狱的魔鬼降世。”
“你们做这种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
托尼·斯塔克觉得不可置信:“用一次的法术,用完了就去死,你们连自己都可以当作消耗品吗?”
魔术师的眼神之中泛起他所不理解的狂热,像是什么饱含悲愿的殉道者,如果忽视当下诡谲又阴森的氛围的话,对方的表情简直堪称像是影视作品里慷慨赴死的革命军。
“你明白什么东西!你们这些家伙,早就已经忘记了魔术师要追求根源这个最为本真的目的了!”
对方的手指尖在地上划出血痕:“说什么都太迟了!就算没办法召唤出深渊之主,我也能……!”
血痕逐渐泛起强光,托尼·斯塔克的掌心炮同样被点亮,可是他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是应该直接杀死这个疯子,还是说要想办法阻止对方——老天,魔术师正在施法的时候除了直接敲晕以外,还有什么合适的阻止方式吗?
……
滴答。
远处,有微不可察的水声。
“原来是这样。”
走廊的尽头,传来一个让托尼·斯塔克不能更加熟悉的声音。
那是他自己的面孔,眼角微微发红,衣服也颇为凌乱,西装的领带歪向一边,怎么看怎么狼狈。
阿尔冯斯一只手扶着墙,支撑着身体缓慢但坚定地向他们走过来:“虽然来得有点晚,但是碰巧让我听到了关键而重要的那一部分呢。”
“阿尔!”
托尼·斯塔克震惊道:“所以说从现在开始我自己也加入了魔术师的行列了吗?”
阿尔冯斯:“……”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不是应该问他‘你是怎么来到镜像空间里’的吗?
他的太阳穴还在隐隐作痛,心脏突突直跳,而且对方这一句话把他的思路都打乱了。
“……我之前往这个空间里扔进来过一块祖母绿,然后你身上的MarkA里面也装着一块——你给了我最高通行权限,包括对于战衣的修改权限。”
“嗯哼?”
托尼抬着下巴:“大部分的权限都是虹膜识别的,我只是懒得再重新重置一遍而已,况且我也没想到炼金术师先生竟然会对改造战衣感兴趣。”
“你别打岔。”
阿尔冯斯有点想要扶额,多严肃的事情搁在斯塔克身上就显得开始没个正经了起来——哪怕这句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尼克·弗瑞用来形容他自己的:“两块宝石能够互相感应,我之前在纸上画了个图案让你的人工智能扫描过,刚刚你的飞行路径就是按照那个图案进行的——镜像空间也有从内部破解和打开通道的办法,只不过不太常用而已,毕竟那群维山帝的魔术师有了悬戒就不肯用别的办法。”
对于魔术师而言,叙述到这种程度就已经足够。魔力牵连成丝线,伴随着钢铁战衣的飞行轨迹绘制出魔法阵来,将坠入深海的炼金术师也一并囊括其中,带入到镜像空间来——就像是黑客总能找到绕行防火墙的方法一样。
维山帝源流的魔术师们大多都是使用悬戒和空间魔术的好手,但是这种走捷径的方法用惯了,总会让人想不起来更加基础的一些魔术规则——如今的这个降灵术师也一样。
但是电梯坐惯了也要会走安全通道嘛。
“灵魂交换。”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程度,对方显然不是傻子,立刻就明白了面前这个神色平淡的小胡子商人才是“阿尔冯斯·爱德菲尔特”本人:“你疯了,能将一身的魔术回路交给一个普通人,然后把自己装在一个一丁点魔力都没有的身体里,爱德菲尔特已经堕落至此了吗!”
……如果我说这是个意外,你也不会信啊。阿尔冯斯有些困恼地想,诡计之神的恶作剧这种情况完全就是突发事件,大概是听说了他交到朋友之后想要顺带开个玩笑吧。
谁又会知道,知名炼金术师的朋友一条魔术回路都不具备呢?
“说实话,我早就受够了。”
阿尔冯斯实在忍不住抱怨,将斯塔克的毛病挨个数落:“耳鸣,深海恐惧症,失眠,内分泌失调,还有胃病,外加一颗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因为钯金属中毒暴毙、依靠着炼金产物才能够维持健康的心脏……我不是个啰嗦的人,但是我还是得说,托尼,你的习惯可真不好。”
“等从这里离开我们就换回来。”
托尼·斯塔克从善如流:“绝对不多耽误你。”
“离开?”
被晾在一旁的魔术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你以为你们还离得开?你们都会成为献给魔鬼的祭品!”
伴随着这句话的话音结束,整个空间都微微震颤了起来。
比海底还要更深的地方,地脉的魔力从沉静转向沸腾。史蒂夫·罗杰斯站在巨型潜艇的甲板上,一盾拍飞了一个敌人,湛蓝色的目光投向大海,目光忧虑。
鱼群跃出水面,复而又没入水中,四散奔逃。
天空雾霭弥漫,明明原本是晴朗的天气,如今在几分钟里就凭空堆砌了层层叠叠的积雨云。
远天之上,响起声音沉郁的滚滚闷雷。
海水隔绝了来自于洋盆深处的横波和纵波,但浪花还是不可抑制地翻涌起来。几分钟之内的天气变化,让所有人心中一沉: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而他们甚至毫无头绪。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简直想要改行开始学魔法了。”
史蒂夫抹了一把脸,摘下自己的平光眼镜:“那样好歹能知道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尔说了,别把眼镜摘掉,哪怕你根本不近视。”
娜塔莎拍了拍美队的肩膀:“先执行自己被安排的任务吧。”
海下,镜像空间。
没有人比阿尔冯斯更加清楚发生了什么,顶着斯塔克和陌生的魔术师双方的目光,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块宝石来,试探性地朝着周围丢去,结果各个石块和墙壁发出叮咚磕碰,没有任何效果。
他又面无表情地将他们捡了回去。
“这个术式一经启动,连我自己都没办法让它停下,普通人根本没办法用一己之力停下一辆飞驰的火车。”
魔术师又呕出一口血来,虽然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败了下去,但神色仍旧从那衰败之中透出癫狂:“就算是你也不可能!更何况,你还把自己关在了一具没用的身体里……”
“我没用?”
托尼·斯塔克挑眉:“从出生到现在我可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说法,要知道单凭斯塔克工业上的税就可以说推动了这个世界的进步和发展……”
“……”
看着就这么原地一站一躺吵起来的两个人,阿尔冯斯再度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周围的空间震荡越来越剧烈,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又被一具铬白色的战衣扶住手臂。
“想点办法,炼金术师。”
托尼催促道:“这里要塌了。深海一千三百米的水压可不是说着玩的。”
“……我倒是有办法。”
浅棕色的眼睛难得带上了犹豫:“咱们得换回来,不过……”
“还有什么不过?”
斯塔克挑眉:“会造成身体上的疼痛还是什么灵魂上的损耗?只要不特别疼的话我都能忍耐……咳不过还是希望你手下留情。”
“……你到底从哪里听来的这些奇怪的理论。”
阿尔冯斯略微思考了一下:“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没问题……毕竟我也看了那些关于你的维基百科了。”
如果是一年睡遍十二个封面女郎的家伙应该不会介意这一点点冒犯的。
托尼在面罩里眨巴了一下眼睛:什么?
“把面罩掀起来。”
阿尔冯斯命令道。
于是,铬白色的战衣依言顺从地掀起来自己的面甲,露出一双湖绿色充满迷惑的眼睛:“接下来呢?”
……
这大概是名为钢铁侠的英雄一生都没办法忘记的一天,象征着他的三观发出破碎的声音,以及突然意识到了一些关于某个炼金术师的、不可告人的辛秘。
浅棕色的瞳孔逐渐靠近,直到一张脸像是阴影一样阻隔了所有的光线。
“……等等?”
他被无机质的目光看得发毛,那明明是他自己的脸,但是却露出了平生罕见的表情来。
像是夹杂着碎冰的冷泉,像是寒冬逢春,刚刚开了冻的涓涓细流。
“喂,阿尔冯斯,等等,你——唔……”
他得到一个亲吻。
纽约市知名的派对动物当然不会在意这种小细节……吗?
铬白色的金属外壳之下,一双手握成了拳。他很确信面前的炼金术师对于自己并没有那些封面模特们常见的旖旎念头,而所谓的爱情更是不可能。对方的眼神堪称纯粹而无垢,郑重得就像是在举行什么寻常的魔术仪式。
……不行,不管怎么想,和自己接吻的感觉都好奇怪。
伴随着最后的一点念头,托尼·斯塔克迎来一阵晕眩,等到他重新找回平衡之后,就看到面前金发的炼金术师满脸歉意地看着他:
“抱歉,这是最迅速的流动魔力的方式了。”
他换回自己的身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