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经验都足够丰富,短暂的失态之后,阿尔冯斯立刻就收敛了动作,似乎自己刚刚只不过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迈着漫不经心的步子踱步到自助餐的取餐台前,手指尖划过绒布给自己拿了两块布丁,又重新坐了回去。
仿佛他这一趟,就是为了今日晚宴的收尾而取两块餐后甜点。
金属餐勺切割着柔软的布丁,敲击在白瓷盘上发出叮的一声。魔力从指尖顺着餐勺一路流淌进地面,化作无声无形的海浪,以金发的炼金术师为中心,荡涤至四面八方。
托尼·斯塔克面色八方不动,重新给自己稳稳地斟了一杯酒,遥遥举杯露出颇为轻佻的神色,凑近脊背挺得笔直的阿尔冯斯,一只手揽住对方的肩膀,嘴唇翕动在炼金术师的耳畔,话语声伴随着温热的吐息:
“怎么了?刚刚发现了什么?”
“……人群里有魔术师。”
阿尔冯斯压低了嗓音:“除了我之外,在场的还有复数个魔力波动,并且对方的反侦破手段非常严密,如果不是刚刚碰巧用了一下单片镜礼装的话,就算是我也很难发现。”
“别这么紧张阿尔,说不定是什么和你一样隐居在纽约的家伙。”
托尼·斯塔克用只有在场三人能够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还是说,你已经察觉到了危险?”
尼克·弗瑞一抬头,冲着暂时担任秘书职务的娜塔莎使了个眼色,后者了然地点点头,一撩自己的卷发,隐匿在了人群之中。
“这件礼装的主要特性是探知敌意,监测魔力反应只不过是顺带的功能而已。”
阿尔冯斯的脑内已经刷刷翻过数种应对方案,懒得买衣服去哪里都穿着礼装果然是个好建议,起码防御术式上不用自己再格外费心……他一只手探向身后,从空中摸出来一枚紫水晶。
“这件礼装的默认状态是探测我周围的敌对反应,刚刚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调整,本想着将敌意的探测修改成针对你的模式,结果一打开,就发现现场存在着想要对付我的魔术师。”
金发的炼金术师用歉意的语气说道:“这一次算是我把你们卷进来了,我会在镜像空间里解决,尽可能不影响晚宴的。”
虽然不知道洛基到底留下了什么卢恩,但对方留言表示,如果遇到危险的话会非常有效。从咖啡店回到自己的宝石铺子时间不长,根本来不及仔细研究全然陌生的卢恩魔术,只能先囫囵照搬着将对方的术式抄金宝石里,制作成魔力触发的形式,考虑到九界第一术师的名讳,希望它在关键时刻能够派上点什么用处。
“魔术师之间的争斗?”
尼克·弗瑞眉头一皱:“阿尔,也就是说,你判断这件事和在场的这些普通人没有关系,是你们神秘世界之中的恩怨?”
阿尔冯斯没有做出明确的答复。
“仇视巴瑟梅罗或者爱德菲尔特的家族有的是,但是这种敌意大多数都会针对继承了刻印的家主。而我个人实在是没什么社交……”
他也觉得这些意外来得莫名其妙:“如果说是叛出古一师门的家伙们的话,首当其冲的应该也是对付卡尔·莫度他们才对。”
尼克·弗瑞的目光扫过举着酒杯的众人,神色明灭不定。
“这场宴会你邀请了些什么人,斯塔克?”
“我怎么可能知道,这又不是我自己的决定。”
小胡子商人翻了个白眼:“我只邀请了阿尔一个,你到底是从哪里拿到的邀请函。”
“……”
尼克·弗瑞深吸一口气:“从你们斯塔克工业的反正你也懒得搭理的有关部门,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场的这些人里,不乏一些关键的政要和一些能够把控经济命脉的家伙,如果这之中的一个或几个突然暴毙,所造成的负面影响极难清除。
托尼·斯塔克眉目不动:“马克5已经在送过来的路上了,哈比马上就到,说真的,我下次得制作能够让战衣自己飞过来的功能。”
阿尔冯斯摘下自己的祖母绿胸针,别在了托尼·斯塔克的衣领上:“这个会带有一定的魔力加护,如果波及到了现实世界的话,尽可能疏散这里的人群。”
“哇哦。”
后者配合地感叹了一声,抱起手臂:“那么我猜,炼金术师先生现在要开始单独行动了?”
“普通人对诅咒之类的魔术几乎没有抗性,一发简单的Gandr控制好的话都能直接击穿板甲,更别提直接汲取生命力量之类的术式了,如果出现问题的话,我会直接用这个通知你和弗瑞,我想神盾局应该也会有自己的安排,你们尽快撤离。”
阿尔冯斯在手指上套上悬戒,伸手松了松自己正装的衣领。
“听着,阿尔,我记得你用这种法术也不太熟,你真的不会被同行撂翻吗?如果你们再等几分钟的话,我的战衣箱子里还放着一排微型定位追踪弹,你……”
话音未落,他就发现,面前的炼金术师突然消失了。对方失踪得无声无息,好像刚刚还在用湖绿色的眼睛注视自己,一转眼就没了痕迹。
托尼:“……???”
托尼:“Jar,他刚刚做了什么?我怎么连施法动作都没看到?”
智能管家老老实实地回答:“他就是直接从您面前走掉的,Sir.”
托尼:“??”
“甚至还挥了挥手,看样子他干扰了周围人的认知。”
智能管家说道:“您需要我来调出录像记录吗?”
“算了。”
托尼·斯塔克按了按眉心,视野扫过在场的众人:“他就是想一个人偷偷把那几个魔术师做掉,我偏要不如他的意。”
弗瑞站起身来,按住托尼·斯塔克的肩膀。
“仅此一次,我赞同你的提议。”
他说道:“不能让阿尔冯斯一个人来解决这件事——就算我们对于魔术师几乎一无所知。”
如果没有混乱,就制造混乱。
托尼·斯塔克抬脚趁着众人不注意就踹翻了一座香槟塔,尼克·弗瑞顺势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瓶盖那么大的催泪瓦斯顺着地面滚了出去,在浓烟滚滚和众人的尖叫之中,娜塔莎和弗瑞的视线扫过慌张奔逃的众人,寻找着其中的异常宾客。魔术师和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不同,他们很少有掩饰自己情绪和细节的培训,过于相信自己的魔力往往会招致与对细节处理的不谨慎,就算是阿尔冯斯本人,反侦察手段也大多数依赖于瞬间移动和虚数空间,如果让他平时老老实实乘坐交通工具的话,留下的蛛丝马迹哪怕是一个刚刚从特种兵培训部队毕业的新人,说不定都能跟踪得八九不离十。
但令人遗憾的是,在场慌乱奔逃的人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人一反常态的冷静。托尼一边让智能管家给匆匆赶来的哈比发定位,一边捂住口鼻躲进走廊,弗瑞不知道冲散到了哪里,但是那个混蛋唯独身手不会让人担忧,现在最重要的,是通过阿尔冯斯身上的标示器定位他现在的位置。
改良过的跟踪器二号版本不知道能不能定位到镜像空间空间去。
空无一人的宴会现场,阿尔冯斯戴着单片镜,面色凝重。在这里他找到了起码四枚夹杂着魔力在其中的枪弹,并且成功地用宝石魔术将其破坏。这是某种他所不曾接触过的结界术式,经过简要的解读之后,其效果包括但不限于会让结界当中的人生命力逐渐衰弱,而安置在镜像空间之中的枪弹在他发现之前魔力几乎已经即将要渗透到现实世界里去了。
阿尔冯斯的手心翻出一块淡青色的长锥形宝石,伴随着魔力的注入,它的尖端微微溶解,像是水笔一般在地面上划出结构复杂的魔法阵来。这片空间已经被扰动得相当不安定,需要被锚定下来,才能确保这里不会干涉到现实世界当中正在宴会当中的人们。
“Call Celestite.”
黑色的西装重新蜕变成为炼金术师的白袍,伴随着宽大袖管无风自动,一道又一道的魔术回路逐条点亮,攀附在魔术师的手背上。
“Call Spinel.”
七芒星的魔法阵亮起七道光点,魔力汇聚成束遍历周遭,可是除却这个已经松松垮垮亟待锚定的镜像空间之外,这里却一处多余的布置都没有。
明明不是十二君主之一却能够被冠以“Lord”的名号,阿尔冯斯对于自己的宝石魔术还算自信,但无论怎样探查,都像是踏进了一个装潢繁复的空房子一般。
——那些带着恶意的魔术师不在这里。
金发的宝石商人神色一敛,伸出佩戴了悬戒的左手。他只是堪堪判断了针对自己的恶意就匆匆前往镜像空间,而实际情况看上去远不如他最初所想的那么简单。
这更像是某种调虎离山。
现实世界,酒宴现场。
狙击枪的枪弹不知道从什么角度射出,连带着在墙壁拐角弹射出角度之后,以一个极为歪曲的夹角飞向原本躲在死角初的托尼·斯塔克,却堪堪在正中对方面门之前,溶解在斯塔克面前。
他面前的空间像是水面泛起涟漪一般微微皱褶,而子弹就像是泥牛入水,在地面上留下了一小滩变了形的凝固金属。
小胡子的商人微微一愣,随后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胸口,胸前的祖母绿胸针上泛起了一丝平日里很难被察觉到的裂痕。
“啧。”
他顿时抱怨道:“看来对方不只是冲着阿尔冯斯。”
钢铁战衣来得及时,而尼克·弗瑞得到神盾局的补给同样迅速。迅速扣上面甲之后,托尼·斯塔克很快就侦测出有好几个狙击手的瞄准镜靶标点对准着自己的附近,他打开内部通讯频段,烦躁地开口:“那群家伙有可能是冲我来的,你有什么线索吗?”
“如果说技术手段和神秘领域都有渗透的话,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名字了。”
尼克·弗瑞在通讯频段里略微喘息地回复:“九头蛇,可惜这个组织渗透的领域又多又复杂,如果魔术师里面有他们的人虽然很令人惊讶但是也不奇怪,这件事我之后要和阿尔冯斯好好商量一下了,普通探员可没办法对付一群不讲物理法则的家伙。”
“关键是现在!”
钢铁战衣冒着好几发枪弹拖曳长长的慧尾飞向天空,好在娜塔莎带着姗姗来迟的神盾局探员们将大部分的宾客疏散殆尽。等到钢铁战衣在空中转了个身之后,一枚不起眼的子弹突然在空中二段加速,以令人难以预料的速度和强度将他打了个趔趄,流线形的战衣板甲出现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明显豁口,启动平衡辅助系统以后才重新在空中调整了姿态。
“这是狙击枪的子弹??”
托尼震惊道:“我感觉我刚刚好像是被迫击炮打中了一样!”
[损害评估,外部装甲故障10%。此外,有新的同频通讯接入,Sir.]
“抱歉,托尼。”
阿尔冯斯的声音出现在信号范围中:“简单的调虎离山,我应该考虑得多一点的,你这边情况如何?”
“除了被追着打很让人不愉快以外一切正常,如果遭到袭击能换你总算不开口闭口‘斯塔克’的话,勉强还算能回本。”
托尼语速很快地说道:“久违的协同作战,阿尔?”
“我以为你这家伙永远都不懂什么是协同作战的。”
尼克·弗瑞在通讯频段里语气凉凉地开口,他刚刚抄起一瓶酒拍翻了一个想要浑水摸鱼的敌人:“我这边都是些普通人,但是刚刚那发子弹不正常。”
“被加护过,或者说起码是受到过魔术处理。”
阿尔冯斯穿行在已经烟气弥漫的走廊里:“有种现代魔术的感觉,传承古老的魔术师是不会在子弹之类的物品上附着加护的,而更多的会倾向于宝石、水银、骨骼之类传统能够流淌魔力的媒介。在子弹上附着魔力特性的魔术师我只认识一个,但是他应该已经死了。”
更何况,现代魔术科如今的君主是那个埃尔梅罗二世,他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纽约……
“你可能想复杂了,阿尔冯斯。”
尼克·弗瑞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没有可能,魔术师会和你们口中的普通人合作?”
“那样会被法政科追杀的。”
阿尔冯斯下意识地回答道,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猛然沉默。
普通人的世界,和魔术师一样的、甚至更加的不安定。那么这群人之中是否会存在一些斗胆向神秘伸出触手的人,而魔术师里的确又存在一些不守规矩离经叛道的家伙,要是这群人碰在了一起……
“神盾局自建立之初,就有一个非常庞大的敌人。”
尼克·弗瑞缓缓说道:“我不知道你第一次来我办公室的时候感知到了多少,但是我想你应该听说过‘九头蛇’这个名字,如果神盾局都能够被渗透一部分人的话,恐怕魔术师说不定也有那么一个两个会投身于这种组织。”
这个说法,甚至都已经有些过于保守了。
二战期间坊间就有传言,有人类军方的力量涉足了早期的圣杯战争,但囿于时钟塔对于圣杯战争这个发生在极东之地的魔术师纷争重视度并不算高,再加之圣杯战争一直以来都在以失败告终,调查基于种种原因不了了之。但说不定,那就已经是某些图谋者对于神秘世界的第一次窥探。
“你们在哪里?我去找你们汇合。”
最终,炼金术师沉着声说道。
……
宴会大厅,此时已经一片狼藉。金红色战衣里的托尼·斯塔克和拎着一根破碎酒瓶的尼克·弗瑞站在大厅中央,很快就等来了穿着白袍匆匆跑来的炼金术师。
“我觉得我们现在就像是RPG游戏里的三人队伍。”
斯塔克说道:“法师,战士和Tank都有了,不过看这个情况阿尔你大概还得兼任一下治疗的角色。”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为什么穿着板甲的你是战士而我是个T……”
尼克·弗瑞嫌弃道:“这根本就不公平。”
“……那我给借他一块抵御冲击的钻石?”
阿尔冯斯狐疑道:“如果你一定要坚持玩RPG游戏的话。”
实际上几乎没多少和普通人类合作经历的炼金术师保持了极大程度的理解和让步。
托尼·斯塔克:“……”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体验?他懊恼地补充:“我特别适合当T,钛合金的板甲真是太坚固了。”
尼克·弗瑞发出了一声嫌弃而短促的嘲笑。
.
“虽然不清楚你们具体能够做到什么地步,但是我有一个计划。”
秃头的十级探员沉声宣布:“我想起码作为一个RPG游戏需要一个指挥。”
“嗤,三人团队。”
从来都只靠输出和莽的托尼·斯塔克在战衣里耸了耸肩:“只要这个计划不超过三个步骤,悉听尊便,弗瑞。”
……
计划真的只有三个步骤。
第一步,将周围戒严,将作战范围和周围撤离宾客的安全区域分割开来。
“Call Emerald.”
阿尔冯斯点了点头,当着弗瑞和托尼的面掏出一块宝石,伸手在空间中书写下一长串看不懂的魔力术式。宝石焕发出辉光,在空间里连成数点后消失。下一秒,钢铁战衣之中的智能管家就发出提醒:“和外界的短波通讯中断。”
“结界成功了。”
他确认道。
第二步,用MARK5中搭载的红外热敏感应找出在场的所有敌对目标,随后……
“别随后了先用微冲导弹洗一波再说。”
托尼·斯塔克打断了弗瑞的说辞,一阵浓烟过后,大部分的追踪弹凭空歪曲出奇怪的轨迹来,但这已经足矣让敌人暴露目标。
六人。四个人全副武装手持狙击枪,两个人神色阴霾,两手空空。
果然用了认知干扰,阿尔冯斯想,但是到了现代社会,单纯的认知干扰是没办法逃过红外热敏的。
“阿尔冯斯·爱德菲尔特。”
对方恨声道:“芬兰的魔术名门,竟然当了巴瑟梅罗的走狗,时钟塔的看门猎犬……现在你甚至已经不挑主人到了开始为神盾局打工的地步了吗?”
托尼·斯塔克闻言,掌心炮立即泛起亮光,却被阿尔冯斯抬手拦住。
尼克·弗瑞表情凝重:“那么,素来秉承着神秘不暴露原则的魔术师,为什么会为了九头蛇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