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病态 十二

宋卿把红色盒子递给徐琮璋看,说:“我的药剂被偷走了。”

抑制鲛人基因的药剂效果下降,至少还可以用,现在被偷走,根本没有时间再提取相同的药剂。

“我没有得罪过谁,就算得罪人也不应该偷走药剂。”

宋卿很冷静,将21年来的人生轨迹铺展开,寻找可能得罪过的人。

不算前世,或没有前世记忆,他前21年的人生轨迹平凡且乏味,学校、家庭和疗养院,其中以家庭和疗养院居住时间最漫长。

几乎不接触外界导致他人际关系薄弱,所以不可能得罪人而不知。

“刚才攻击我的人是巫蛊师,偷药剂的人应该是他(她)的同伙。”

巧合的针对,共同的目标,可以视为同伙。

“既然偷走我的药剂就说明知道我是鲛人,目前只有滕萝知道我是鲛人。”

他变成鲛人还不到半年,知情者仅徐琮璋和滕萝,前者不会泄露出去,后者不确定。

徐琮璋:“那条鱼果然想害你?”

——大可不必如此针对滕萝。

好歹是个挺漂亮的妹子,结果整天被喊‘那条鱼’,难怪徐少年前世今生性取向都是男的。

宋卿惆怅一瞬,继而说:“或许跟她有关系。”顿了顿,话锋一转,回到刚才的话题:“能不能找到刚才袭击我的人?”

“可以。”

“找到了?”

徐琮璋眯起眼睛:“在郊区,靠近海湾的地方。”

蝴蝶纵横飞跃过苍茫的丛林和盘旋的公路,迎着潮湿的海风俯冲而下,底下是大片灯火通明的别墅。

纵跃而下,眼前猛然一黑,转瞬白光乍泄,以俯瞰的视角凝望地板的花色瓷砖,循着味道来到书房,房间里有个穿着简单、貌不惊人的男子。

书桌上摆放一个黑色垃圾袋,袋子里装着十来支针管,有人走了进来,提起那袋针管就扔进垃圾桶。

视线迅速下跌,靠近垃圾桶,刚蹿进垃圾袋就发现针管里的液体全部被倒干净。

徐琮璋抬头:“药液被倒光。”

“谁干的?”

“滕妄。”

“滕萝的血缘兄弟?”

“他是人类。”

滕萝是人鱼,滕妄却是人类,他们名义上互为兄妹,那么真正的关系怎么样?

人鱼擅长模仿人类的七情六欲,但没办法掩饰内心的恶欲,她们在面对猎物时,内心的贪婪和恶欲几乎要满溢出来。

但宋卿在面对滕萝时,没有捕捉到恶意。

徐琮璋拿开盒子,手掌摸到宋卿的脖子后,五指张开,轻轻一握就能完全掌控眼前这个人。

“不要靠近那条鱼,别去找她,你需要什么、想要什么都来找我。”

所以依赖他、要求他、利用他,什么都好,只要靠近一点,再慢慢变得没办法离开。

宋卿:“但是滕萝知道海底石碑的通道,说不定还能找到鲛珠。”

徐琮璋的额头轻轻碰触宋卿的脸颊,然后说:“等我回来。”

言罢,徐琮璋就碎成光点,随即又逐渐暗淡、消失。

“!”

头一次见到徐少年碎成光点再消失的神奇力量,宋卿表示既新奇又震惊。

O~~就真的有神明的感觉了,虽然以前就知道很神奇但感官上还是把徐琮璋和蝴蝶分开,大部分时候并没有办法把他当成巫神祖来看待。

现在就不一样了。

碎成光点,分散、重聚,从一个地点到达另外一个地点,花费的时间估计不超过一秒。

这就是传说中的——瞬移!!

太酷炫了!

不知道身为鲛人的自己有没有特殊能力,比如瞬移?=v=*

宋卿表情严肃,右手成拳抵住下巴认真思考,沉吟半晌差点摔桌。

鲛人到底有什么天赋技能?

抓鱼?音波攻击?屏蔽蛊虫伤害?还是倾听不同频率的声段?

想想就真的弱到爆炸,连辅助类选手都比他有用。

身娇体弱,难道要靠亮闪闪的尾巴倒在地上勾引对手吗?

越想越无语,宋卿觉得自己在冒烟,喉咙干渴得要命,气呼呼进厨房找水喝,几乎喝掉半桶干净水依旧干渴得仿佛吞了十斤盐。

呼、呼——喝。

咕咚——

宋卿单手掐着喉咙,颇为痛苦:“好渴……”

低头一看,赫然发现手臂的鳞片若隐若现,玉白色的指甲也在延伸,而且极其锋利,垂下来时不小心碰到墙面直接留下深深的痕迹。

指甲锋利,但是伤害不了自身的皮,因为鲛人的身体比钢刀还坚硬。

不妙!

宋卿见状,立刻进浴室放水,顾不得调温度就赶紧淌水里,偏冷的水立刻浸湿衣服,他挣扎着将衣服脱了甩在地板上,而偏冷的水源源不断留出,很快充满整个浴缸。

哗啦——

瓢泼似的温水自浴缸边缘涌出来,摔落在地面,逐渐流进下水道。

宋卿歪着脑袋靠在胳膊上,双眼半阖着,上半身赤-.裸,手肘部分长出鱼鳍,周边还布满规则的鳞片。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一条青碧色自带光华的硕大鱼摆上翻,光影投照在青碧色的鳞片上,反射出美丽庄严的华彩。

宋卿仰起脑袋,稍稍睁开眼,伸出手往头顶的格子间翻找,找了好一会才翻出两条珍珠串。

一条戴在手腕,另外一条要戴在鱼摆上面。

他艰难的起身,再弓起鱼尾巴,把珍珠串套了上去,接着甩两下,雪白的珍珠和青碧色沾水花的鱼尾巴相映生辉。

漂亮!

戴完珍珠串的宋卿无力的瘫回浴缸,他本就莫名的脱力,要不是鲛人对珍珠有着无法理解的热爱驱使他一定要在身上戴珍珠串,可能根本起不来。

宋卿摸了摸耳朵,撇撇嘴,有些委屈。

没有珍珠耳珠,不是完整的鲛。

..

郊区海湾某栋别墅。

啃食完‘人造人鱼’的滕妄从地下室出来,派出去偷盗宋卿抑制鲛人基因药剂的人已经成功完成任务回来。

“里面的液体在哪?”

“已经倒进水沟里,估计被废水带着冲进海洋了。”

滕妄很满意,把装着药剂管的垃圾袋扔进垃圾桶,随后示意来人离开。

那人刚把门关上,门外就传来‘砰’的闷响,像重物摔落到地面。

滕妄思索片刻,警惕地靠近门,猛地打开,外面空空如也,于是继续向前走,依旧没有见到任何可疑的生物。

蝴蝶在他头顶盘旋,停在墙壁,冰冷地注视着他。

滕妄扶着栏杆向下看,但见楼下地板躺着四肢摔断的青年男子,正是替他偷盗宋卿药剂的贼。

心一惊,滕妄反应迅速,立刻转身往楼下跑,但是刚踩下一个台阶,主要着力点的左脚腿肚突然凹陷,仿佛遭遇重击,连带骨裂的声响都格外清脆。

滕妄用以着力的左脚骨裂,重心前移,直接从楼上滚下,‘砰’地一声摔落在地毯,双脚和一只手、再加不知道多少条肋骨都断了。

他下意识想用受伤较轻的手释放出以蝴蝶为载体的蛊虫,但是刚凝结成形就被横空而来的脚踩碎。

!!

“谁?”

叮铃。

清脆的银饰碰撞声成为寂静空间里唯一回应他的声音。

滕妄心口颤抖,视线寸寸向上,从绣着古怪图纹的衣摆到垂在腰间的银饰流苏,再往上,黑长直的头发,却因两只明显属于男人的手而不会让人误会是女性。

视线停在喉结处,不敢再往上。

空气陡然凝成实质般,温度肉眼可见的下降,挂在墙上的温度时钟显示的数字快速崩落,最后停在9℃。

正正好是外面的室温。

滕妄浑身发抖,他知道假的巫神祖没办法跟真正的巫神祖对抗,但是完全没料到竟然连还手、不!

应该是动根手指都困难的地步。

怎么会?

怎么会那么强?

他们以前竟然小瞧了神明吗?

还是掌控了蛊虫、肆意玩弄生命就自以为神明没什么大不了,以为可以与神明并肩一战?

滕妄又想到魏苍山,想起那人在他面前气定神闲地贬低巫神祖、抬高自己以及那半片心脏的能力,三言两语就勾出他内心深处的恶欲和贪婪。

但是,如果半片心脏真的有用,魏苍山怎么还不能自保?

他怎么救不了心爱的女人?为什么还会死在徐琮璋的手里?!

想通一切的滕妄目眦尽裂,魏苍山欺骗他!!

徐琮璋轻笑了声:“……果然不会自我反省。”

明明是抵不过贪婪和觊觎,所以自我安慰,掉以轻心,在小小的甜头面前变得狂妄自大,以神明自居、妄想取代神明,甚至想要掌控生命。

结果失败后,反过来怪别人的欺骗。

谎言本来就很浅显,只是套了美味的饵,这才甘愿装眼瞎耳聋。

滕妄颤抖着抬头,看清徐琮璋真容的瞬间,瞳孔紧缩、刺痛,几近于半瞎。

“您——”

“难听,别说话了。”

“咳、咳……”

蝴蝶化成蛊虫爬进滕妄的嘴巴,钻进他的喉咙并咬断声带,鲜血从他口中溢出,但是再也没办法发出声音。

“你想碰谁?”

徐琮璋踩着滕妄的手掌,慢慢碾压,发夹的银饰、手腕的银镯交织碰撞,叮铃铛铃,颇为活泼。

“你想害谁?”

咔擦。

指骨寸寸断裂,滕妄疼得无声嘶喊,感知眼前的人,心中全然被恐惧填充。

怎么会那么恐怖?

为什么?

他已经很谨慎,没有直接陷害徐琮璋,只是以宋卿为试探的引路石。

可是,徐琮璋为什么那么生气?

徐琮璋俯瞰滕妄,目光蔑视且充满暴-.虐的情绪,声音轻得像微风:“我的卿卿是你能算计的吗?”

宋卿?!

滕妄蜷缩在地,却在下一刻被踢飞,幽蓝色的蝴蝶落在他的胸口处,化成幽蓝色光刀,割开衣服、继续向下,切割皮肤纹理。

一刀一刀,缓慢而稳速,不亚于凌迟。

无奈滕妄怎么挣脱,幽蓝色光刀纹丝不动,牢牢黏在他的胸口切割,直到挖开心脏——半片血红色的心脏和半片布满黑金色纹路的心脏。

血红色的心脏在跳动,而半片黑金色纹路的心脏搏动频率很慢。

黑金色纹路的心脏就是徐琮璋丢失的心脏,曾在魏苍山手里,后被舍弃,作为交易而赠予滕妄。

如今,心脏的主人来了。

滕妄以为徐琮璋会取回心脏,但他万万没想到那把蛊虫化成的光刀竟自上而下重重坠落,将黑金色纹路的心脏穿透。

以光刀为中心迅速燃烧,把半片心脏烧得一干二净。

“啊……”

不——!

滕妄不敢置信地圆睁双目,侧首看向模糊的身影,心神震撼,完全没办法理解徐琮璋的做法。

那是他的半片心脏!

失去半片心脏的巫神祖迟早会因为净化不了世间生灵肮脏庞大的恶欲,进而变成一个暴-.虐的疯子。

最终的结局就是蛊虫反噬,整个躯壳活生生被吃光,连根头发都不剩。

徐琮璋不可能不知道,但他选择燃烧自己的心脏,不想要、更不屑于要,刻薄傲慢到极点。

他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徐琮璋微倾脑袋,眸里淡漠,毫无人类应有的温度:“出来。”

没有回应,静悄悄的。

下一刻,滕萝被成群的蝴蝶赶出来,她眼里流露着恐惧,因为身后的蛊虫正对她虎视眈眈。

人鱼和蛊虫,其实也是天敌,双方都在彼此的食物链里。

徐琮璋向前走,伸出手,速度慢得任何人都能随时阻挡,可就是那么明显且漏洞百出的动作却让滕萝无处躲避,脆弱的脖子被掐住、收紧。

大有立刻扼断的意思。

滕萝:“我知道海底石碑怎么走而且那里距离鲛人冢似乎不太远,如果想要鲛珠就不能杀我!”

语速飞快,好歹赶在徐琮璋杀她之前说完。

徐琮璋果然松手:“说。”

滕萝摸着发疼的喉咙,瑟缩肩膀,因作为情敌而产生的嫉妒一时不敢生出,被恐惧一面压倒。

她能感觉到,比起滕妄盗窃徐琮璋的心脏胡作非为,他更恼怒于滕妄伤害宋卿的意图。

而比起滕妄,徐琮璋更想杀掉她这个觊觎宋卿的’情敌’。

“你先答应不杀我。”

“威胁我?”

“保命而已。鲛珠对宋卿很重要,失去鲛珠的鲛人会因为无法顺利度过成年而……耗尽精力死亡。”滕萝:“我没有撒谎,这是人鱼都知道的常识,我们可以帮助没有鲛珠的鲛人缓解痛苦。”

说完,滕萝立即感觉到灭顶的杀气。

似乎因她对宋卿的特殊而引起万物之主强烈的嫉妒和杀意,还真……荣幸。

“您想害死宋卿?”

“好。”

“?”

“我不会杀你。”

滕萝谨慎,怕他违约。

“您发誓绝对不杀我。”

徐琮璋疑惑地反问:“你有资格跟我商量?”

“什么?”滕萝愕然。

“巫神祖的恶欲也可以凝结鲛珠,宋卿他最需要的人是我,不是你。我随时可以杀你,懂吗?”

“——!”

滕萝气极,但是无可奈何,讪讪说出海底石碑的通道。

“我已经说了,能不能记住、找不找得到就是你的事,别害宋卿就行。”

徐琮璋淡漠移开目光,转身走了两步,碎成光点。

滕萝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爬起来时,一只蝴蝶停在手背并迅速钻了进去。

“??”

滕萝张大嘴巴,想起徐琮璋说的话——不杀她。

对哦,种蛊不算杀人。

艹啊啊啊!!

..

客厅的灯光冷白,浴室传来声响,门外积了一滩水,门缝里的水还源源不断往外冒。

徐琮璋静立门外,几秒后,推开。

‘哗啦’水声,鱼摆甩开的水珠和珍珠在灯光下,耀眼璀璨。

“宋卿。”

浴缸里的人挣扎着起身,手指扒在浴缸边缘,指尖用力得发白,手背和手臂却泛着桃花色。

“徐……徐琮璋?”

徐琮璋进来。

宋卿抬头,伸出双手,语气像撒娇:“徐琮璋,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