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无云,万里繁星,寒风凛冽。
幽蓝色半透明的蝴蝶,如碗口大小,诡丽妖冶,飞过半个城市上空,停留在高楼大厦顶端,倏而俯冲,如直线下坠,降落在最阴暗的角落里,收集着庞大而恐怖的恶欲。
市中心摩天大楼林立,繁华夜市街灯红酒绿,巨大的电子广告闪过最美女星的面孔,路过的、玩闹的人忍不住停下来观看,赞叹或嫉妒女星的美貌。
女星的广告结束,出现某个医药制造公司的新广告,似乎跟市面最新款美颜药膏有关。
蝴蝶停在路灯昏暗的顶端,安静而沉默的凝望着电子广告屏,吸收足够的恶欲后,碎成光点,消散在夜空里。
路过的青年抬头揉眼,问身旁的同伴:“你刚有没有看见一只碗口大的蓝色蝴蝶?”
“没有。”同伴不以为意的说:“你喝醉了吧。”
青年拍着脑袋,以为真是自己喝醉了,搭着同伴的肩膀摇摇晃晃走远。
..
深夜,门窗紧锁。
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直到幽蓝色的蝴蝶自窗框狭窄的缝隙里钻进来,半透明的蝶翼带来一缕缕光明。
偌大的床,简单的衣柜、书桌,除此外没有任何装饰,比酒店房还干净冷淡。
蝴蝶落在暗色的地板上,暗红色黏稠的血液缓缓流淌,曝晒在幽蓝色的光芒中,一只缠绕着绷带的手缓缓伸过来,停在粘稠血液的上方,摊开手指。
蝴蝶碎成光点,融进指尖。
绷带滑落,露出手臂深刻见骨的伤口,皮肤和血肉寸寸裂开,沾血的骨头清晰可见——这样恐怖的伤势不止发生在手臂,而是蔓延到全身,全身血肉都在裂开。
地板大滩的血液正是血管跟着裂开的原因。
分散在城市里的蝴蝶全部回来,碎成光点,填充伤口,缓慢地修复着不断裂开的皮肤。
它们前赴后继,如填山海。
直到手臂最后一道深刻的伤口被修复,徐琮璋才仰头起身,撕开满身的绷带,点开功率最小的灯。
霎时,灯光驱散黑暗,而地板全是鲜血,场面宛如凶杀现场。
徐琮璋站在灯光下,全身赤-.裸,四肢修长而有力,线条弧度连贯且流畅,胸膛、腹部和手臂都覆盖精薄的肌肉,皮肤更显出病态的冷白。
肩膀和锁骨沾了殷红色的血液,黑色的长发有些凌乱,散落在后背和前胸,顺着黑发往上看,立体的五官似乎逐渐褪去青涩,拥有了成熟的轮廓。
右脸脸颊的蝴蝶纹印在扩大,原本是颧骨到额头,现在却向额际和耳根出伸展,像是原本停留的蝴蝶已经开始展翅。
红色的纹印边缘描了一圈金色,让图纹变得更加神秘诡谲。
他垂眸,食指轻轻弹动,蝴蝶就扑在地板开始清理血迹。
徐琮璋抬起眼睛,眼瞳里晕染着浓郁的金黄色,他擦掉身上的血迹,披了件外袍就跨出房间,来到宋卿的房门口。
安静伫立,没有进去。
“卿卿。”
徐琮璋呢喃着宋卿的名字,唇齿间全是缱绻的温柔和偏执的爱意。
..
“!”
宋卿惊醒,挠着乱成团的头发,表情呆滞,眼角余光瞥见闹钟时间已是早上9点,想到今天是周六就松了口气。
翻身躺回温热的被窝,直直凝望天花板,太阳穴一股刺痛。
半夜做梦,梦境纷杂没有头绪,只记得是在阴冷的黑暗里,天空一隅挂着惨白的弯月,弯月正被吞噬。
黏稠的、腥臭的液体慢慢淹没了他,而宋卿想不起来具体梦见了什么,但醒来后的心悸、惊慌依然存在。
宋卿拍着胸口,开始做深呼吸。
梦和现实相反,梦境越凄惨,现实越平安。
——很多人都这么说,量多决定概率,应该没错。
宋卿起身下床,穿上棉拖鞋就来到客厅,见到徐琮璋窝在沙发,手心里握着那枚‘星夜’培养皿看得颇认真。
他挠了挠头发,转身先去浴室洗漱,大约五分钟后,穿好衣服走出来。
“我到楼下买早餐。”
“在桌上。”徐琮璋抬头说:“我买回来了。”
宋卿回头,果然看到热腾腾的素菜包、水煮蛋和热汤,一人份。
自徐琮璋暴露身份后,宋卿就知道他不能像人类那样正常进食,食物对他来说就等同于杂质,吃太多甚至还会呕血。
……实惨,真的。
人间美食何其多,不能品尝就等于少了三分之二的乐趣。
宋卿不胜唏嘘,端起热汤喝两口,滚热的汤落入胃部,全身很快就变得暖洋洋。
美味!=_=
宋卿迅速进食,飞快解决徐琮璋为他买来的早餐,然后洗掉手上沾的油脂,趿拉着拖鞋走到沙发坐下,脑袋后仰,脖子搁在沙发背,眼角余光瞥见徐琮璋的侧脸。
侧脸的棱角有些凌厉,下颔线条很清晰,沿着弧度往下是凸出的喉结——哦豁!
喉结!!
徐少年长大了,他开始长喉结了!!
几个月前的徐琮璋还是瘦得弱不禁风的凄惨模样,带回来后,身体慢慢抽条,四肢修长而且比例完美。
但是看一眼,仍不会觉得是成年人。
因为少年与青年之间,脸部线条、身材骨架以及青涩气质能轻易将他们区分开。
可是男生是非常神奇的生物,他们可以在一夜间就长开,像小树在暴雨后就迅速成长为苍天大树,让人再也没办法辨认它的年纪。
徐琮璋此前是少年的气质和骨架,哪怕真容无比华丽,宋卿都没办法将他视为成年人。
现在则不然,宋卿觉得身旁的徐琮璋长成了青年的模样。
莫名感到好欣慰~~~
宋卿眯起眼睛,视线一瞬不瞬盯着徐琮璋的喉结——之前的喉结有点小,现在大得像藏了果核。
哇哦,喉结在滚动!
嗨呀,稍微多点性感的男色,再过一两年,绝对荷尔蒙爆表。
宋卿内心笑眯眯地想着,还是盯着徐琮璋的喉结看,却发现喉结滚动的频率加快了。
……很渴吗?
宋卿指着桌旁的热水,头也不抬地说:“徐琮璋,渴就喝水。”
他伸手想去戳徐琮璋的喉结,不过中途就被截下来,抬眸看过去。
徐琮璋深沉地问:“你想做什么?”
摸你?
略尴尬。
宋卿慢吞吞收回手,意味深长的说:“你长大了。”
17岁,还有一年就是法定成年人,可以做很多未成年不能做的事情。
徐琮璋倾身过来,慢慢靠近,扬起唇角,压低音量:“嗯,可以亲吻、拥抱……做-.爱。”
“不行。”宋卿面无表情:“得成年。”
而且你根本没有对象,别幻想了少年。
“……”
徐琮璋靠得很近,死死盯着宋卿的眼睛和面部表情,目光逡巡了一遍又一遍,仍旧没能找到丝毫与情-.欲有关的痕迹。
宋卿对他没有想法,至少没有超出亲人之外的任何更进一步的想法。
——完全没有。
徐琮璋后仰,背靠沙发,右手摩挲着‘星夜’培养皿,双眼凝望宋卿,表情若有所思。
“卿卿有没有喜欢的人?”
“有。”
“谁?”
“爸爸、妈妈和你。”
“……”
确定宋卿不是故意岔开话题,而是确实不会联想到爱情方面,徐琮璋就知道他没开窍。
“我是问,有没有会抚摸、拥吻的喜欢?”
“没有。”
“卿卿喜欢什么样的人?”
宋卿愣住,他不知道,他从没考虑过,也从未动心。
少年的青春期荷尔蒙过剩,青年应有的求偶和性-.欲,统统在他这里绝迹,不曾幻想过异性、当然同性也没有。
他的世界里就只有父母和实验室,徐琮璋是意外,他是第三个闯进来的。
除此之外,不会有、也不再有别人。
宋卿摇头:“不会有喜欢的人。”
“假设?”
“没有。”
就算是假设也没有。
宋卿异常笃定,笃定得让人感觉冷漠无情。
徐琮璋定定凝望他,直到宋卿好似感觉到不对劲而缩肩膀,他才垂眸笑了下,手腕的银饰叮当响。
他说:“知道了。”
宋卿抓起抱枕蜷缩在旁边,表情放空,目光呆滞,安静半晌后询问:“徐琮璋,心脏缺失一片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
他想起一件事,海市蜃楼里,徐琮璋最后死了,但是他怎么死的?
宋卿仔细回想时,发现自己毫无印象。
“没办法进化成成年体。”
“长不大?”
“不是。”徐琮璋眼里带笑:“躯壳会像人类那样成长,我指的是巫神祖的躯壳无法进化。”
下一刻,他就在宋卿的面前变成巫神祖的模样,华丽的纹印和金色描黑边的眼睛。
徐琮璋指着自己的眼睛说:“看不见。成年体才能看见。”
宋卿:“怎么进化成成年体?”
徐琮璋眯起眼睛:“可能得娶个老婆。”
“……”宋卿斜着眼睛瞥他。“不要开玩笑,我跟你说认真的。”
徐琮璋换了个说法:“差完整的祭祀,三牲九礼和婚配。”
哈?
徐少年没开玩笑,还真就差个老婆?
他上哪给找个老婆去?而且未成年,不会犯法吗?
作为家长的灵魂觉醒,宋卿顿时忧心忡忡。
徐琮璋:“不如卿卿帮我找婚配对象?离成年还有12个月,一年时间。”
怎么找?
宋卿懵了。
徐琮璋见状,突然涌起想在他脸颊咬一口的强烈渴望。
宋卿迟疑:“我尽量。”
徐琮璋偏过头,乜他:“说定了,你负责我的婚配对象,现在先欠着。以后要是找不到就找你,你来还我。”
“……”
“??”
宋卿忽然觉得当家长不仅令人头秃,还会欠债。
..
B市中心区某高档小区。
豪华别墅中,滕萝摊开打印出来的照片,手里还有一沓几十张彩色照,照片里的人物全是宋卿。
乞罗寨,倾盆暴雨中,露出真容的宋卿,相貌绝丽,令人神魂颠倒。
“宋卿……”
滕萝轻声呢喃,音色独特,像海妖歌唱。
她描摹宋卿的脸,然后拿出马克笔,把宋卿旁边的徐琮璋一点点涂黑。
每张打印出来的照片都有宋卿跟徐琮璋同框的画面,他们好像形影不离,但每张照片里的徐琮璋都被滕萝涂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