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就强调过无数次,【命运】,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改变的。
在数不胜数的世界中更加数不胜数的企图改变命运的人中,宇智波带土只是其中最寻常普通的一个。
他唯一的不同之处就在于,虽然他的苦痛遭遇放在所有例子中显得格外平淡无奇,但绝无仅有,他比其他所有人加在一起都要幸运:
幸运地遇到了一个有能力帮助他改变,而且还愿意帮忙的英灵。
也就幸运地得到了如此千载难逢,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但是,虽说得到尝试的机会,总比其他连机会都没有的人更好,可要想真的走到“成功改变未来”那一步——
“几乎是不可能的。”
毫无疑问,还未开始就对当事人说出近乎断言的话,实在是很残酷。
但塔希尔当时还是这么说了。
即使对于即将干渴而死的人来说,告诉他们前方不远处就是有湖泊的绿洲,能够激起他们的求生意志和前进斗志。
可是谁知道这里的“不远”究竟有多远,以这枯竭之身,还未坚持到目的地附近就要在中途丧命。
要说塔希尔“残忍”应该也没错。
因为他不会让已经站在绝望边缘的人类抱有天真的幻想,为根本不可能触及的目标付出生命。
什么能做,做到的成功率有多少,究竟是全都不会隐瞒,只会直白地呈现在对方眼前。
如果全无可能,还不如在一开始就不要给人希望,早早地死心放弃比较好。
他的判断并不是只针对一个人的苛刻,而是从实而言。
假设这个人类真的能够忍受冥界之中一秒千年的孤寂与黑暗的侵蚀,最大的考验反而不在他这里,而在需要承受另一番考验的另一个他那里。
塔希尔构建出的无数种轮回,难度会随着失败的次数递增。这也算是反复尝试,期望以人类之身改变命运的代价。
举一个例子就很清楚了。
第一次轮回时的世界,最接近三十几岁的大人宇智波带土所经历的原世界,只在原有基础上稍作改变。
但在失败了十几次之后,十三岁的少年宇智波带土就很惨了。
这个世界加入了圣杯战争的系统,还冒出来了一个根本不可能用正常方式击败的berserker,可以说是远超地狱级别的最高难度。
而最麻烦的是,塔希尔被自己的能力限制,是绝不能够直接帮忙的。
他能做的“手脚”,只体现在细节上面。
譬如在构建轮回世界时,不动声色地设下些许迷障,干扰因为要提高难度才多出来的ruler的认知,让他看不出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
奥兹曼迪亚斯他们之所以能够出现,也还是塔希尔借着圣杯战争这个系统的掩护,顺势从英灵殿叫出来的。
塔希尔做的只是后期的准备,这些准备能否用上,只能看少年宇智波带土自己——
“结果却是……越是绝境,越能够引发奇迹吗。”
最后能成功,算在意料之中,也算是一定程度上超出想象了。
结界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塔希尔唯一要做的内容也全部完成了。他得到好一番清闲,也不急着去关注仅剩的敌人那边的情节,坐在法老王腿上休息时,还在想着绝境与奇迹之间的关系。
“没那么简单。”听了他的低语,王却是说了一句:“只是巧合而已。”
“千万亿人中,有几个能具备如此大的毅力,这一次你刚好遇到了一个,所以才刚好能够成功,日后就不一定了。唔,不如说,绝对会是失败次数远超过成功。”
塔希尔:“这凉水,泼得比我还要直截了当啊。”
话虽这么说,奥兹曼迪亚斯的评价一点也没有错。
这一次运气好不止是宇智波带土,塔希尔也算是。
他遇到的第一个人类御主在意志力这一方面,就强悍到了远超人类极限,能够为一个近乎莫须有的期望耗尽灵魂之力,从而真的改变了命运。
然而,找遍世界,大概也找不出几个宇智波带土。
成功了一次,有极大的可能性之后再遇到的御主会接连失败,没有承担这繁重使命的绝高意志。
奥兹曼迪亚斯表示自己并不是故意泼冷水:“我不是担心你有了这样一个好的开头,后面遇到一连串挫折,会大受打击吗?”
塔希尔:“我看上去像会受到打击的样子?”
奥兹曼迪亚斯:“……!”
对啊。
法老王想了想,王妃还真不是这么容易被打击的人,成不成功失不失败似乎对他而言都无所谓,他不去打击别人就不错了。
“虽然使用了宝具,但我并没有对结果是好是坏有所期待。”
“唔,是这样。”
“不过……”
“嗯?”
奥兹曼迪亚斯隐约察觉到,塔希尔好像在若有所思。
这倒不是错觉。大祭司大人经由这费了颇大功夫的一次事件,并非费力不讨好,还是从中有所收获。
塔希尔临时心有所动,觉得像这样旁观着他人为改变未来不懈努力,意外地有一些意思。
当然了,他不是要以别人的苦难为乐,而是单纯地感觉到,凡人们的拼搏似是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强大力量,十分精彩,也独具感染力。
他就是在静静观察之间,被感染到了——只有一点。
“就算会失败无数次也无所谓了,能目睹到挣扎的过程,倒也不能算作完全没有收获……嗯,就这么办吧。”
奥兹曼迪亚斯:“咦?”
法老王忽然间不明白王妃到底决定了什么,一时间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塔希尔(很干脆):“是拉美西斯不需要知道的事情。”
奥兹曼迪亚斯(大震惊):“就、就这样断言我不需要知道吗!可恶,结果是我先被重重地打击到了……”
王皱着眉捂住胸口,作自己真的遭受了巨大打击状——如果他用来捂胸口的手,不是自己拽来的别人的手,这个浮夸表演就要显得更真实一点了。
“笨蛋。”
塔希尔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就这个举动而言,果然十分无情。
不过呢,许是为了稍作安抚,他把双手抽回之后,却是心血来潮一般摸了摸王就翘在眼前的褐色短发。
手指慢条斯理地拨开发丝,将藏在其中有些微翘的几丝单独理出来顺直,再不紧不慢地松手,将它们放回去。
金发大祭司的一举一动如此优雅,仿佛王的头发也成了足以落入他指间的精妙艺术品……
——嗯,陶醉归陶醉,总觉得有点痒……唔唔?不对,是感觉有点奇怪。
以上是某法老沉浸在王妃爱的摸摸时不禁产生的心理活动。
他在不经意间问了一句:“塔希尔,你有把手放在我的头顶吗?”
正在光明正大揪法老王头发的塔希尔奇怪地瞥了一眼王:“没有。”
奥兹曼迪亚斯:“……”
奇怪。
真是太奇怪了。
王妃的双手好好地扯着王的头发,并没有往他尊贵的头顶上压。
那么,这股压抑的、熟悉的……总之就是似曾相识的沉重之感,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不得了的男人,叫做宇智波斑。
他是那个时代最强的两个人之一,和最强的另一个人从小认识,是惺惺相惜的好朋友。
两人虽然出身于势同水火的敌对家族,但却有着同一个愿望:终有一天,要创造一个能够让孩子们不用上战场的和平世界。
他们为这个共同愿望不断奔波,在尝试的过程中,又有数不过来的家人、朋友、族人死去。
好在最终结果还算欣慰。
在两人的努力下,两大家族化敌为友,建立了一个所有人可以和睦相处的村子。
到这一步的时候,宇智波斑很高兴,因为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在这之后,他可以和朋友一起继续努力,让世界变得真正的和平……
可是,居然还是不行。
他的愿望怎么都无法实现,朋友无法认同他的意志,族人和村里的人觉得他可怕,不能信任,谁都不相信他的所作所为。
如此一来,以为这样做就能得到和平的想法,似乎从头至尾都是错的。
宇智波斑很失望,但却并没有放弃。
他还可以做很多的事,用自己的方式来实现愿望。
比如——
唔?
到这里,思绪出现了奇异的卡顿。
好似毫无征兆就陷入了螺旋般的漩涡,在其中不停旋转,重复着同一个复杂的过程。
宇智波斑仿佛上一刻还垂垂老矣,对“误入”地底的少年施以援手,准备培养他为自己计划的接班人。
下一刻他就变得年轻,回到还没跟朋友决裂的时候。但野心没有变化,他仍在筹备着自己的计划。
没错。
不管重复多少次,他都在做同一件事。
结局……成功了么?
不清楚,完全没印象。
但无论成功与否,都对他的决定毫无影响。
直到这一次也是。
“对圣杯许愿,让所有人类在幻梦中得到永远的和平吗……是一个办法,我也很想知道这样做究竟有没有效果。”
“一起加油吧,master。为了将会变得更加美好的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