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大祭司的住所在神殿的中心位置,是一间单独的厅殿。

因为这一任大祭司为人冷漠,不喜与其他人过多接近,所以,他的住所里是不需要仆人侍奉的。

就连每日的打扫,来人到了这里也是不由自主地屏气凝神,轻手轻脚,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整理完就自动退散。

所以基本没来过这里的拉美西斯才会表示,感觉进来之后,四周的温度都在陡然之间下降了不少,平时来这里乘凉绝对是最佳选择。

“坐下,看这个。”

砰!

一叠纸卷被拍——不,只是放下来而已——放到了王子面前的书案上,顶多是碰巧发出了能让人精神大振的响声而已。

拉美西斯(果然精神大振了):“!”

他怀疑塔希尔又因为自己闹着玩抱他跑了一路就不放手,所以到现在还在生气,而且他有证据。

能像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入大祭司大人的寝殿,还能坐在里面东张西望,拉美西斯王子是绝无仅有的第一人。

虽然大祭司大人对他的态度还是那么不热情,而且在细节上还显得有点冷冰冰,他也该满足了。

——至少在这节骨眼把嘴闭上,专注祸及性命的“正事”。

“我看看这是什么……”

拉美西斯拿起塔希尔拍给他的莎草纸,对着纸上写满的密密麻麻字迹扫去了几眼,还没细看,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塔希尔,这不是你的笔迹吗?”

奇怪,他以为这一叠纸是塔希尔找到的秘密资料,上手一摸再一看,却发现纸张很新,字迹也是才写下没多久的样子……

“与我所说的诅咒有关的资料,原文带不出来,是我回来自己默的。”

“……哦。”

拉美西斯闭上嘴,认真去看莎草纸上可能今早才干的文字。

映入眼中的第一行字,就是一个人的名字。

准确的说,是一位极其尊贵之人的尊名,从图形文字最后的标识就能看出。

“埃赫那吞?”

说是这么说,但拉美西斯初见此名,竟觉得很是陌生。

他对这个名字没有明显的印象,再往后看,又出现了一个特别的标注。

直到看到这个标注,拉美西斯的表情才算是有了从迷茫到恍然,再到不禁闪过一丝惊愕的转变。

除却“埃赫那吞”之外,这个关键人物还有一个本应名声更盛的尊号:阿蒙霍□□四世。

阿蒙霍特.普四世正是前朝十八王朝的一位法老。

按理来说,如果只是一位前朝法老,还不至于让拉美西斯这般惊骇。

没错,惊愕很快就上升到了“惊骇”的地步,王子此刻的心情起伏可想而知。

他险些没能坐住,但理智浮上心头,到底还是压下了骤然掀起的惊涛骇浪,只是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怎么会是他。”

不能怪拉美西斯前一秒还对那名字毫无印象,下一秒的反应就如此之大,这之中显然有不可对外人道的内因。

如果如今的埃及还有地方留存了关于那位法老的事迹,除却塔希尔所在的阿蒙神庙,那一定就只剩下法老所在的皇宫。

拉美西斯在还小的时候,就听说过“阿蒙霍特.普四世”。

当然不是直接说出前朝法老的全名,而是以极为忌讳的方式略微一提,连多言都不愿,随后便直接进入了告诫与教会的部分。

这是在进行法老教育之时,他的父王亲口对他进行的教诲。

或者说,论起严肃的程度,比起“教诲”,更像是对自己未来的继承人的严肃“警告”。

拉美西斯还能想起那一天,父王提起那人时的语气。

“拉美西斯,你一定要以最大的虔诚来侍奉神。阿蒙神始终注视着世人,渎神者与背叛者必然会得到神罚,前人的悲剧就是对后人的警示。”

渎神者,还有——背叛者?

少年王子起初无法理解,他父王又不愿多提,只反复要求他保持对太阳神的尊敬,绝不要做任何与神明的意志相违背的傻事。

拉美西斯当时肯定是答应了的,但心中疑问始终存在,若不能得到解答,就总会觉得哪里不舒服。

所以,等他再大了一点,便尝试着向父王提起了自己的疑惑。

他就想知道被父王拿来作为反例教育自己的“渎神者和背叛者”是什么人,是因为做了什么事,才会被打上这样残酷的名号。

父王本来还是没打算与他多提,但被问久了,加上儿子迟早会坐到世上最尊贵的位置,犹豫之后,还是将详情跟他略提。

“我的父王,也就是你的爷爷,我们王朝的第一人之所以能够开辟十九王朝,原因你知道吗?”

“嗯,因为前朝末两代法老都没有皇室血统,也不曾有子嗣,末代法老便将王位传给了当时兼具维希尔和首席大祭司之位的将军,那就是开启了十九王朝辉煌的拉美西斯一世。”

“不只是这样。最后一任流有皇室血脉的法老年少早逝,没有留下子嗣,这才让皇位外传。那位年轻早逝的法老未曾创造出功绩,史书中也不曾留有多少关于他的记录。”

年少的拉美西斯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说到这里时,父王面上呈现出的晦涩至深的神情,仿若罩上了难以抹消的阴影。

法老对自己年轻的继承人说道:“造成这一切的原因,皆出在年轻法老体内的传承之上。他体内留着的就是那背叛者的血液,拉神迁怒于他,才将这一支血脉断绝。”

“拉美西斯,你只需要记得阿蒙霍□□这个名字,铭记此人的愚蠢和错误,莫要重蹈覆辙。”

对继承人的告诫最多就说到这里,塞提果真还是对“渎神者”忌讳犹深,并没有告知拉美西斯,这个渎神者究竟做了什么,才会激起神明的震怒。

并且,不仅自己的真名在史书中难以寻找,等同彻底失去曾存在过的痕迹。

甚至于,其罪恶还祸及后代,间接导致了埃及十八王朝延续的断绝。

“答案就放在你面前。”

大祭司清冷的嗓音传来,将王子的思绪从过去的回忆中拉回。

拉美西斯微顿,就将视线凝起,三行并做两行将其实只有四五页的纸卷快速看了一遍。

在他飞快翻阅资料的同时,塔希尔当然也没有闲着。

他走进内室,没过多久就出来,手里还拿上了一张地图。

梅杰德大人被他安稳地放在了桌上,之后才伸手,将卷起的地图一点一点铺展开。

正好在拉美西斯看完资料,表情更加诡异地抬起头时,金发大祭司已经将地图完整地铺开了。

“埃赫那吞,原来是这个埃赫那吞?”

“嗯。”

“实在是,太——”

拉美西斯又停了停,实在不好形容这叫做什么事儿,简直匪夷所思到了难以理解的地步。

如果不是有证据证明这样的事情在百年前真实发生过,拉美西斯都不敢相信。

对,不仅是他,换成任何一个思维正常的人来听,都会感到难以置信:

——居然真的有人想要,也确实做出了这般惊世骇俗的事情?!

“我们的想法不重要,直接说重点。”

从此刻开始,拉美西斯终于看见了塔希尔作为大祭司时的凌厉一面。

具体的表现就是完全不苟言笑(虽然平时差不多也这样),不能容忍哪怕半点拖泥带水。

一旦稍有些松懈(指看到这跟平时状态颇为区别的大祭司而略微发呆),被那双冰蓝眼眸锁定的刹那,松懈之人就会不由得浑身一震,生出如高山崩塌尽数压到身上的强烈愧疚感来。

所幸这样严肃冷峻的大祭司大人只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也一点没犹豫。

“阿蒙霍特.普四世,如果仅剩的这点记载没有错误,就是十八王朝从后往前数的第四任法老。他的真名是阿蒙霍特.普,但在继位之后不久,这个名字就被他弃之不用,换成了埃赫那吞,随后,他又在他的王衔中加入了类似的格式。”

“我反应过来了,‘埃赫那吞’的意思不就是——‘阿吞神的仆人’吗!”

“对。他的原名是‘阿蒙神的仆人’,但后来信奉的神明很明显换了一个,从拉神与阿蒙神变成了埃赫那吞中的‘阿吞’。”

再明显不过的细节,只要看了就能立马明白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也就是拉美西斯瞬间醒悟之后面色尤其古怪的原因。

将拉神与阿蒙神结合,对至高的太阳神的信仰,早在很多年前就已没入每一个埃及的血肉及灵魂之中,成为不可磨灭的印记。

就像被尼罗河所养育的人们始终铭记着太阳的恩惠,将法老视作拉神在地上的化身,永远敬仰膜拜那样。

人们对太阳神的信仰更高也更深,不可能产生任何试图蔑视太阳、甚至取代太阳的不敬想法。

这是埃及人民的本能。试问世上有哪个被抚育保佑顺利成长的子孙,会狂妄地生出要否认父神的念头?

不会,不愿,亦不敢。

如此不敬的想法光是过一下脑,都会让人惶恐不安,唯恐被无所不知的拉神知晓。

然而历史上,居然真的有这么一个狂妄的人——还是一位法老——出现,直接更换了信仰。

“更换的不仅是他自己的信仰,埃赫那吞下令在全国范围内修建阿吞神的神庙,原本的阿蒙神庙要么推倒,要么将神像更替,径直替换成阿吞神庙。”

塔希尔说。

他拿给拉美西斯看的资料是好不容易才从神庙的藏书室找到的,所放置的地方还是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

塔希尔十几岁时就通读了藏书室所有书籍,他回忆起来,发现里面没有一本提到过埃赫那吞,不免觉得非常奇怪。

不信邪地再去搜寻的第一遍,果然还是没找到任何线索。直到第二次再去,他才在同去的梅杰德大人的指引下找到了角落里的暗格。

唯一找到的书册似乎饱受了磨难,才侥幸地被某个僧侣藏在了这里。

藏书之人的本意主要是为了留下记录,却不可否认,应当也有希望这份记载在未来的某一天能被后人发现的意图。

书册并不完整,中间不仅缺页,还有些许片段中字迹模糊,关键的字词仿佛是被人刻意用红色颜料涂抹掉。

凭记忆转记下来的这几页纸上没有这么多的缺漏,因为塔希尔在反复推销之后,自己补上了些许,才能让拉美西斯能更加顺畅地看懂。

原文大概是这么写的:

【被……的邪术迷惑的法老失去理智,赶走祭司和僧侣,忽视子民的痛苦和哀求……将神庙推倒重建……】

【阿蒙……阿吞……太阳神震怒,埃及的天空暗无天日,新建起的都城也无光明,唯独能听见……的笑声。】

【法老无法醒悟,埃及会遭遇神罚。如果无人阻止邪恶的……埃及也会走向灭亡……】

中间还是有填补不出的内容,就比如反复被提及的“……”的名字。

显然是最难解的问题也先暂时放置到一旁。

塔希尔示意拉美西斯看他展开的地图,修长的食指越过底比斯所在的地图地标,落到了距离底比斯不算太远的一块空白之处上。

“拉美西斯,你对地图不可能不熟悉。这一块空白区域是什么情况,你之前有了解吗?”

“我想想,这个地方……明明就在不远处的地方,但好像从没被众人提及过!”

有印象以来,地图上塔希尔所指的区域就是一片空白,没有明确的名字标识。

工匠们为达官贵人修建陵墓,不会选择那里。

军队出征时不往那边走,从来都是绕道。附近也没有人们生活的村庄,据说只是一片闲置已久的废墟。

这个地方不是不存在,更像是被有意地从人们的记忆中抹消,久而久之就慢慢被人们遗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如此说来……

——连名字都要遮遮掩掩才能够说出的阿蒙霍特.普四世的情况,不就和这废墟一模一样么!

“我怀疑,不,我确定那里就是这份文献中提到的新都,也就是埃赫那吞强行要求人民更换信仰后,自己修建的新首都。”

塔希尔用指尖在空白处轻敲了一下,其后就毫无留恋地将手收回:“那个新都便以‘埃赫那吞’为名,到如今被遗忘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正因为做出了埃及有史以来第一例改变宗教的惊世骇俗之事,法老埃赫那吞的统治到了后期,便不可避地出现了极大的隐患。

人民根本无法接受他的主张,他本人更是遭遇了行刺,险些丧命。

埃赫那吞的改革在他死后就被废止了。下令废弃新都,重新尊奉阿蒙神的新任法老就是他的儿子。

“原来如此,那这个前朝法老跟我——”

“我很在意这个被涂掉名字的人究竟是谁。”

拉美西斯:“啊?”

王子还是没做好准备。

因为他在下一刻就被扑面而来且仿若源源不断的信息量塞满了脑袋,短时间内难以消化处理。

“依只有只字片语的描述来看,这个人一定是咒术师,或者拥有法力的祭司,他也许就是法老阿蒙霍□□四世更替信仰的直接引导者。”

塔希尔唰地收起了地图,将拉美西斯看完的书册也收了起来。

拉美西斯:“?”

“法老的后代子嗣艰难,王朝传承的断绝似乎与诅咒有关。这里所说的不是诅咒,而是恢复地位的太阳神的神罚,但真的是太阳神的神罚吗?在我看来,对象可能被调转了,比起神罚果然更像是‘诅咒’。”

塔希尔又回了一趟内室,出来时竟已换了件外袍。

拉美西斯:“??”

“还有我看到的赛尔特这个名字——我们的前任法老拉美西斯一世之死,里面就有咒术师的手笔。塞尼迪大人所说的是真的,当时咒术师算计了前任法老,现在竟然又将目光汇集到拉美西斯身上……”

塔希尔从桌旁走过,一眼窥见的面容如披寒霜,无人能在此时挡在他前进的道路上。

拉美西斯:“…………???”

不对。

拉美西斯现在才反应过来,塔希尔看似在跟他说话,实际上根本就没跟他说话!

完全把他无视了啊!等等!

“前面我还看得明白听得明白,怎么后面的进度就忽然突飞猛进了?”

王子表示强烈抗议,他就搞清楚了前朝某法老的叛逆行为,感觉完全没有进入正题,挚友就自行切换到只有他自己的频道,自说自话着走……

“……”

“最重要的是,你有没有感觉漏了点人或者东西?”

已经走到门口的大祭司大人回头,遥遥与安稳坐着的王子殿下对视,神情高冷,仍旧没有哪怕一丝破绽。

好的。

疑似听进去了这句话,大祭司大人步伐轻盈地走回来了。

拉美西斯的心中正生起一丝从容不迫和一丝期待,却没想到——

他眼睁睁地看着浑身尽显高贵的大祭司走过来,走过来,看着看着就从自己身边走过去了!

不仅无视偌大一个王子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大祭司大人取回随身携带的“遗漏物品”,居然是……

梅杰德大人:盯。

拉美西斯在久久难以平静的震撼中与梅杰德大人……他视角里的空气对视,即使什么都看不见,似乎也敏锐地捕获到了带有鄙视意味的神之睥睨。

塔希尔取回差点被遗漏的梅杰德大人,作势又要离去。

拉美西斯:“话还没说完,诅咒的来龙去脉只说到一半,你这是一个人打算去哪里?当然重点还不是这个,重点是!”

“——我呢?”

他的话音刚落,事态就有了新进展。

被忽略的王子直接不能动了。

塔希尔收手,停在惊呆的褐发青年面前,先是定定地打量他。

与暂时禁锢人行动的法术的强硬和眸中不染多余色彩的冰凉,都形成了鲜明对比。

落在王子面庞上的目光很轻,仿若只拂过了一层柔软的轻风。

“我要去一趟埃赫那吞的遗址。”

“去调查那个什么咒术师?别的什么都不管,就这件事,不用多说我也知道会有危险!这怎么行,你快点放开我,我也要去!”

“不行。”

“塔希尔!”

拉美西斯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虽然实质上还是有所克制,但他的话中带气,金眸中的光芒陡然凝聚,一时也给人一种不敢直视的威压。

可即使如此,塔希尔还是没有妥协。

大祭司很平静地说:“这件事不能被更多的人知道,关乎皇室隐秘,我随后只会禀告法老,用最快的速度将其解决,并将影响控制到最小。”

“现在我知道了,我必须和你同去!”

“不行。”

“你——”

“你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吧,拉美西斯,合眼的时间加起来有两个时辰么?”

拉美西斯(猛地一噎):“……什!”

然后他的身体就变得一轻,紧接着腾空了起来。

被视作柔弱不堪的大祭司用双手抱起了他,直接把又高又壮的王子抱到自己的卧室,直接放到了床上。

把右手撑在瞪大双眼的王子的耳边时,大祭司微微倾身,那夺人心弦的金发便从他的光滑侧脸如瀑般地撒下。

“你的肤色已经挡不住明显的黑眼圈了,我的王子殿下。”

王子殿下(已丧失语言能力):“……”

“在去埃赫那吞遗址之前,我要先处理好神庙的事务,找好我离开期间替我完成仪式的代行者,进宫跟法老汇报也需要时间,不是一天能弄完的,懂了吗?”

王子殿下(完败):“…………”

“好了,你必须睡到我回来为止。”

说完,大祭司抚下王子不再挣扎的眼帘,重新站起身,以挑不出半点错的优雅姿态离开了。

他无比完美地跨出了门。

然后下一秒,就在无人能看到的地方踉跄了一下,用力过度后痛得不行的手臂勉强撑住了墙,最痛的地方果然还是腰。

瞬间失态的大祭司大人(脸上蒙上阴影看不清表情):“…………”

还好没人看见。

休息了一下,大祭司大人就坚强地站直了,除了袖下的双手还在条件反射微颤,表面毫无异样。

他如之前所说那般,迅速地打理好了神庙事务,又或许进宫拜见法老,将必行之事予以汇报,其中也没遗漏拉美西斯王子试图与自己同行的事情。

其实,他是希望法老出口阻止拉美西斯前去的,但这个想法完全被打破。

法老只在听说诅咒和赛尔特之名时面色大变,险些受惊过度,却一点阻止未来继承人犯险的意思都没有。

“……”

大祭司只能遗憾地回去了。

回到神庙时,刚好踩着夜幕降临的点,这分外忙碌的一天又即将过去。

被按住睡觉的王子不知时间流逝,只在迷迷糊糊中感到,这些时日积压的压力和疲倦都在离去。

“拉……”

“拉美……西斯……”

正好,在压力全部烟消云散的时候,他听到有人在轻声呼唤他。

就是这个声音!

睡意也跟着消散,恢复精神的王子猛地睁眼,便如愿看到了自己最想看到的那一幕:

跟陷入沉睡时看见的最后一眼画面相似。

一身白袍的金发友人就坐在床边,垂眸注视向自己。

刹那间从那双蓝眸中捕获到的柔光,还有这近在咫尺间的绝妙美景,让时间都不舍得向前流走。

不止如此。

他也让年轻的王子心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