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池罔神态没有一丝惊慌,在砂石的问题问出来时,池罔已然作出了判断。

他没有犹豫地向西北角跑去,那是长公主房薰被困的方向。

而西南方向此时却有鞋教死士聚集,只等教主出现,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四散开前往江北各地,毒害无辜百姓的生命。砂石眼睁睁的看着这些鞋教要溜出去害人,气得没法子。

可此时确实有心无力,池罔毕竟也不是三头六臂,救这个就不能救那个,没有其他别的选择,砂石郁闷的叹了口气。

池罔却对他说,“不用担心,你没看到那盆儿没跟上来吗?”

“……咦?”

砂石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池罔的眼神却变得森冷,“在你告诉我西南边有死士即将出发前,和尚就已经在往西南方向看了……我当时就觉得奇怪。砂石,看出来了那?他知道这消息的速度比你快。”

池罔这一路一直与和尚在一起,子安绝对没有任何可能,能瞒着身边的池罔与其他人取得联络、获取消息。

既然不是人,刚才着短短一会功夫里,又会是谁告诉他的呢?

有一个答案就在触手可及处,池罔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点冷下去,但是他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迫在眉睫。

总坛西北方向有一处山体内的厅堂,池罔过去掀飞了门口的守卫。风驰电掣般连闯几道关卡,终于到了最里面的一道青铜门前。

数米高的青铜门紧紧的合在一起,不留出一丝缝隙,上面落上了巨大的青铜门闩,门闩重逾百斤,需要两个壮丁合抬才能挪动。

而门口有天山教教众把守,砂石也在这时,为池罔确定了房薰的位置,“她就在里面!”

池罔研究了一下那门怎么开,回身击飞身后袭来的天山教教众,住后连退几步,加速向前冲了过去。

他在空中起跳,全身蜷起,双腿用力一蹬,门闩被他一脚蹬掉了。紧接着,他打飞几个天山教的人,借着反力空中转身,将这需要几人合力才能推开的厚重青铜大门,直接踹开了。

大门颤颤巍巍地向里而开,池罔看清了里面的局势。

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毒虫,几乎让人汗毛直立。房薰还在里面,她持着一支长长的枪在里面做……撑杆跳。

她身体一直在空中,从来没有落在地上过,地上的虫子碰不到她,但是天上的虫子就不那么好躲了。她白皙的脖子上,已经出现了一片紫黑色的伤口。

房薰在里面一边躲虫子,一边甩开自己的高马尾侧过头,真心实意“嗷”的一声了出来。

看她打吐两不耽误的娴熟利落,估计在里面对着这些恶心的虫子,已经吐了好几回了,都吐出经验了。

打开门后,一部分虫子开始向外涌来。池罔没有长枪这样能拉开距离的武器,他目力又好,看见这些变种的虫子一个个模样恶心,只后悔他怎么没和那和尚互相换换,让他来这里踩虫子呢?

门开了,房薰见有了逃生的道路,自然是精神一震。只是她刚刚运气撑着长枪,却突然卸了力道,长杆一滑,她居然在空中栽了下来。

池罔看见她脖子上被毒虫咬出的伤,已经在皮肤上发出一片青紫,又见房薰脸上的惊愕,知道她现在身体可能已经出现了问题,他必须要进去了。

有些事情踏出第一步就能克服了,池罔踏气在地上虚点,地上的虫子被他踩飞一片,他忍住恶心冲进去,把在空中未落的房薰一把接住了。

然后他一手提着房薰的腰带,把人抗在自己肩上,一手夺过房薰已经无力握住的长枪,像她一样撑着长枪跳,从虫子里跳了出去。

天山教三位尊使中两位已死,最强的这个还是卧底,现在趴在池罔身上。外面的天山教中人与池罔为敌,自然是没有一招之力,自知不敌,都纷纷逃开了。

池罔扎死不知多少虫子,就这样带着人跳出生天。

房薰虽然身上无力了,但是嘴巴不闲着,大着舌头道:“我看到信报里,你就是那个小池大夫……去年见你的时候你还易容,真人却好看得吓人,我……我一定要为你写个本子,让你的美貌在后世流传下去……”

这话一出,池罔立刻把她拎起来,去看她的脸。果然看见房薰的瞳孔扩大了,毒性已经开始在她体内发作,让她有些神志不清。

池罔从怀里捏开了个贴身带的蜡丸,直接把药塞到她嘴里,然后问:“你又在写什么本子?”

“嘿嘿嘿嘿。”房薰怪笑几声,神色涣散了,却乖乖的有问必答,“淫僧和高岭之花的……但是没比过那个柔雪姑娘的香艳,我已经烧了……重写!”

房薰在池罔的背上小幅度扭动,“柔雪……到底是哪个坏女人?我要把她揪出来!然后让她永远记住我……”

池罔凉凉道:“你这丫头不乖,不如流流可爱。”

走到外面时,池罔发现这不过片刻功夫间,天山教已陷入了兵荒马乱。总坛的几处楼房着了火,有人站在高处瞭望台上,向总坛外围射箭。

池罔带着房薰,疾奔到瞭望塔下,把她的枪单手扔了上去,将两个弓手对穿着扎了下来。

因为此时砂石正在尖叫着:“不许杀人——小池!”

所以池罔脱手时就偏了个角度,只穿碎了弓手的肩胛骨,让弓手从高台上惨叫着摔下来。

弓手很快发现了下面的池罔,立刻举着弓箭对准了他。

池罔要护着迷迷糊糊的房薰,只能单手攀着瞭望塔的木梯,用弓手几乎看不清的速度爬了上来,冲上了高台。

“《金刚经》一,法会因由分……”砂石看眼下局势难以控制,已经心急火燎地开始给池罔念金刚经,想提前预防一下,以免池罔过度失控,“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

在砂石的念经声中,高台上一片腥风血雨。

弓手无不大惊失色,他们四散开,挽起强弓,纷纷对准池罔。

淬了毒的箭近距离飞至,池罔背着一个人,原地腾空离地,连着空翻了几个利落的跟头。

一批弓箭射出,这些毒箭没伤到池罔分毫,反而射到了池罔后面的同伴身上,只一回合,高台上的弓手就被自己人清了一半。

池罔落地,夺弓折弓,听声辩位,把断裂的弓当木头块扔出去打人,弓手们纷纷惨叫着摔下高台。

等池罔停下来,把房薰平放在高台台面上时,这里除了他,再没有任何天山教的敌人。

“闭嘴,别念了。”池罔恼火地打断了砂石,“我听着就烦,你看我这不是没杀人吗?真杀了你再念吧。”

砂石依言闭嘴,池罔行动时没有带他的药箱,只随身带了几种保命药,刚刚喂了房薰吃了他特制的解毒护心丸,此时再一把脉,果然已经没有大碍,颈侧被毒虫叮咬的地方,那骇人的颜色已经开始缓缓退去。

房薰习武,而且武艺不凡。有醇厚的内功护着她的心脉,应该很快就会恢复过来。

那毒虫有扰人神志的作用,房薰此时仍然迷糊着,她伸手去抠自己的脖子,叫道:“难受……”

池罔本来在观察高台下的局势,天太黑了,他目视距离有限,他只勉强看到子安和尚以一人之力,在大门处挡下天山教的死士。

第一批骑马的死士已经冲向了子安,子安赤手空拳拦在通下山的道路前,抬手便将死士从马上掀了下来,直接卸了他肩膀关节,将人扔在一边。

那马儿没了主人,自行奔下了山,子安也不去管他。

子安如法炮制,他精通医理和人体穴脉,即使是不用兵器,只靠肉身,也一样能一招制敌。

子安站在山门口,出手就是百发百中,一时竟无人胆敢应战。

池罔刚刚在弦上搭了箭,想从后面偷袭几个骑马的死士,就看见房薰小手不老实,要去抓挠脖颈上那虫伤,连忙回身一把按住她的手。

他转过身时,就错过了总坛山道边子安的起招,他又揪下来了一个马背上的死士,出手夺了他的长戟。

长戟握在手里,和尚便仿佛换了副面孔,变成了一位青年将军,那模样一反他往日里的温和无争,却透出一种飒然英姿,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卓然气势。

他下盘稳健,寸步不让。一只长戟能接住三人合力抢攻,没有马匹能从他身边经过。

而远处的弓手被池罔拔除了,他只需要面对眼前的骑兵,更是少了许多顾虑。

而这边高台上,池罔就地取材,把房薰的发带解下来,将她的手缠在高台边上的护栏。

房薰眼睛半睁不睁的嘀咕道:“捣毁鞋教的任务做了,还剩下几个了?……我家染染呢,我想她了,但她只想回家找她哥。”

池罔正要站起身,却听清了房薰的呓语,顿时蹙起了眉头,他想再问几句,可是此时适逢混战,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好时候。

同一刻,远方沙沙的声音如潮水般涌现,充满了不详的意味。

他倏然转头,看向总坛被死士层层护住的天山教教主站在中央,在附近的火光映照下,地上出现了一片片密密麻麻的毒虫。

死士得了命令,整齐向后退去,教主给每人分发了药水洒在身上,那令人望之悚然的毒虫,就远远地绕开了天山教的人,在黑夜的遮蔽下,从四面八方向子安涌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