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罔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已不再是雪原,而是他昨晚躺着的房间。
天已经亮了,他听到外面传来两声轻轻的扣门声。
池罔从床上跳下来,一边披上衣服,一边前去开门。
门外果然站着子安,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僧袍,站在门边的样子平静安和。
阳光漏进来打在他的半边脸上,那几乎就是旧时光里庄衍的模样和味道,池罔看了一眼,心中便是轻轻一震。
和尚叹了口气,“池施主,你先把衣服穿好……咱们要出去了。”
池罔低下头把腰带系紧。
就听到砂石对他说,“小池,我收到了非常紧急的特殊任务——前往天山教,营救青龙使。”
池罔随着子安走出来,无正门人迎上来,他皱眉问道:“流流呢?”
门人恭敬回答:“昨夜有一位名姓步的姑娘登门拜访,流公子跟着她离开了,小人不知他们去向。”
子安已经在收拾池罔晾在外面的衣服,池罔终于察觉到了不对,看了他一眼,“你刚才跟我说,我们要出去?”
和尚神情平和,他十分利落地收拾了池罔随身用的东西,打了个包裹背在身上,“咱们去天山教。”
他们都是干脆果断之人,说走就走,立刻便上路了。
从这里去天山教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他们风驰电掣的赶着路。一路上,池罔却没有任何疑问,既不问子安为什么要去天山教,也不问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路上子安看了他几次,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池罔在心中和砂石交谈,“砂石,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
“鸡爪子为我发布过的特殊任务,是去年的时候来江北救步染。而我从你这里,接到过两个特殊任务,一个是你叫我去救旁边这个和尚,另一个就是现在,你让我赶去救青龙使。”
池罔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冷静,“从规律上来看,我要去救的人身份通常都十分重要,虽然我还没发现这个盆儿因为什么而重要。砂石,我做个假设,如果我真不救这个青龙使,会发生什么事呢?”
砂石没有立刻说话,片刻后他才认真的回答:“在我切断鸡爪子的网络后,这个世界的重要人物一旦死亡,就是真正的死亡了。若是青龙使死亡,出现这个程度的意外,鸡爪子的上面会立刻注意到我们。”
“我现在还没有和她上面能量本源对抗的本事,原来的计划打算是,我一点一点吃下这个鸡爪子,用她的身份混上去,获得一些新信息后再见机行事。”
“上面?”池罔沉默片刻,“我建议你不要用她的身份……砂石,你太单纯,和她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砂石应了,“我会和你一起去做这件事的,你比我聪明,一定比我有办法。”
池罔一针见血的又指出了一个问题,“那你现在的计划,是谁给你重新做的?”
这问题把砂石问愣了,他想了一会,才回答:“我……我最近做事,好像一下子变得特别有条理了?你让我慢慢想这是怎么回事。不过现在的状况,还是青龙使。鸡爪子在紧急情况下,还是可以启动离线情况下的特殊通道,要求其他人协助救援青龙使。”
“其他人?”池罔瞥了一眼旁边的和尚,“包括他吗?”
这回砂石回答的很快,“和尚吗?我在他身上,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鸡爪子的活动轨迹。他的一切资料,都显示他就是个平凡的和尚,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和步染一样是S级。”
池罔有一会没有说话,砂石也没去打扰他,因为砂石知道,池罔心中有一盘棋,他纵观全局,总是能比自己想的透彻。
砂石对池罔寄予厚望,动脑子的事有人帮自己做了就好,砂石表示很高兴,到一边懒洋洋的待着去了。
池罔脸上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砂石知道他此时心中并不如此平静。
他头发被风吹散,就解下发带,重新把头发扎了起来。
子安十分体贴的停下脚步,等池罔把头发弄好再上路。他神色温和,看着池罔的侧影,有些入了神的专注。
池罔一扭头看到他的眼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一刻。但他没说别的,只是淡淡道:“好了,走吧。”
就在砂石以为刚才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还准备切断通讯,自己唱几首歌自娱自乐一会的时候,池罔突然对他说:“砂石,你重新去给我看一看这个盆儿的身份,他不会莫名其妙突发奇想去天山教救人,他必然有一个你还没发现的通信渠道。”
砂石立刻回复,“好,都依你。”
他们追到天山下的时候,已经是星夜时分。
子安拿了一点干粮,与池罔分食,池罔摇摇头,表示自己不饿。
他这一路被房流好吃好喝伺候的养刁了胃口,由奢入俭难,碰到这样的干粮,一点也不想吃,再说他几顿饭不吃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子安的眼神里有一点无奈,还有很多不想让池罔察觉的暖意,他温柔的劝了一句,“等下来咱们要夜闯天山教总坛,说不好就会有一场苦战,池施主,好吃难吃都用一点。”
池罔神色恹恹的便接过来,小口啃了几下饼,又喝了些子安带的清水。
此时,砂石正在他身边说:“天山教下了个套,让青龙使的身份暴露了,但是他自己还不知道……我们没追上他,他早我们一步进了天山教总坛,教主马上要对他下手了,你们要赶快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和尚也在他身边说:“我来过这里,一会我们闯进去。”
池罔看着他的脸,突然笑了,“你的一切,都那么准时。”
子安没有低头看他,他听出池罔话里有话,但此时紧急,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道:“走吧。”
山顶上的天山教总坛。
青龙使夜半归来,走入天山教总坛厅,此厅建在山体凿出的空间中,四周都是山壁。
厅中没点太多蜡烛,除了玄武使和教主,居然空无一人。
他行礼道:“教主福寿永昌,属下刚才巡视了山下天山城的守备,在薄弱处加强了警戒,这才回到总坛。”
“福寿永昌……这四个字,可不敢当。”教主缓缓开口,“把人带上来。”
一个人被绑着双手推了上来,青龙使一看,心里便是一阵寒意。
他得到天山教很快要第二波投毒的消息后,心急如焚的去通知了自己的人,叫他去向外通报消息,要各地多加防范。
而这个人,如今落到了天山教手里。
“玄武使和我说你是教中奸细时,我还不相信他,直到我们设了这个局,这一起鱼竿,才发现钓上了这样大的鱼。”
这个人手被反绑身后,嘴里塞了东西,呜呜呜地说不出话。
教主示意让人把他带了下去,在玄武使的守护下站起身体。
四周冒出了无数毒虫,黑压压的从地面、空中涌进密闭的厅堂,像黑暗的潮水一样,迅速占领了干净的地面。
那些毒虫绕过教主和身边的玄武使,径直冲着站在中心的青龙使的方向蔓延。
厅内咕隆隆一连串闷响,烛光被震得抖了一下,仿佛是什么有厚重的东西,将整个大厅的所有退路都一并封死了。
天山教教主启动了机关,一道向下通去的密道出现在教主宝座下。教主站在密道边,面带困惑地转向青龙使:“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本来你可以和我共享富贵,坐拥半边江山,你是我最器重的尊使,为什么要效忠狗皇帝,而放弃即将到手的一切?”
青龙使长枪挥舞,刚刚击落空中飞舞的虫子,脚边又来了密密麻麻的毒虫。他被恶心得不行,声音嘶哑的破口骂道:“你个龟孙,谁特么要和你共享富贵?”
他长枪气势一变,如游龙般人随枪走,取向宝座边的人。
那是仲朝房氏传承百年的房家枪法,先祖精魂之护佑,后世继承者的赤诚热血在身体中流转,化作这全力一击,带着穿山裂石的力道,向教主袭来!
玄武使将教主推入密道,回手挡了一招,只一招,他手中的武器寸寸断碎,他还来不及做任何其他的抵挡,就被长枪穿了胸膛。
教主被溅了满脸的血,立刻反手关上了密道,脸上露出惊魂未定的恐惧。
他的声音从几尺厚的地下清晰传出,“你是皇族人!?难道你就是那个……常年称病在王府的皇子房流?”
向下的机关已经被从另一个方向锁死,青龙使只找到了连接到地下的铜管,靠近低声说道,“当然不是房流那个崽子,我……”
“是你——长公主!”房薰对着座椅上的铜质装饰,气沉丹田狮子吼,“还分我一半江山……放屁,本来就都是我的,凭什么分你一半!”
紧接着回手一枪,她挑开了空中如黑云般向她冲来的飞虫。
耳朵贴近地下传声铜器的教主,差点没被这一声吼震晕过去,他先是大怒,紧接着又大笑起来:“这里面已落闸封死了,你武功高强又有什么用?还能逃出我的万虫阵?它们会把你的每根骨头都啃干净,不剩一点血肉……一个时辰后,你只会留下一地森森白骨!”
“等我出去一声令下,天山教的死士就会拿着我调配出的新毒,再送江北这些愚民和你一起上路!你黄泉路上也不孤单,也算是全你长公主的颜面了!哈哈哈!”
“小池。”砂石语气急促道,“青龙使资料更新,她的真实身份是长公主房薰。”
池罔正在子安身边,沿着建筑潜入总坛,就接到了砂石的信报。
这是一个没想到的名字,池罔脚步瞬时挺住。
“一级警告!她已陷入生命危险,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你需要立刻突围进去。她的方向……在西北方!”
在砂石与池罔交谈之时,子安眉头微微锁了起来,却望向西南角的方向。
池罔瞥了他一眼,站起身,直接翻墙跳了进去。
里面兵器出鞘声连成一片,“有闯入者!保护教主,杀了他!”
而池罔却专心听砂石报出的方位,“西北山边建筑,她就在那里!”
池罔才往西北方向走了两步,砂石又飞速报道:“西南……西南方向有一支天山教的死士,他们每人一匹千里驹,刚刚领了命,马上要前往江北各地投毒……”
砂石的声音带了哭腔,“时间不够了!你只能救一边,池罔,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