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露出了一丝鱼肚白。
风云铮神色平静地推着麻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黑头套,罩在脸上。
一边推着球形麻袋跑、一边解决敌人的房流,这个时候看了一眼风云铮,他脸上居然除了两个眼睛和鼻孔露在外面外,什么都看不见了。
房流先被自己人吓了一跳:“你至于吗?”
风云铮学着子安的样子合掌行礼,不伦不类道:“阿弥陀佛,我庄上好几户老弱病残,总不能被我连累,罩一下脸,先假装不是自己吧。”
房流看着他挥舞着标志性的大斧子,气势汹汹横砍竖劈的模样,在这一刻深深陷入怀疑,这人到底是怎么练成过天下第一高手的?
不过说到天下第一高手……这个位置,现在怕是该让他的小池哥哥来坐吧?
刚才池罔露的那一手,远远超过房流对他实力的理解和判断。这个人看起来只比他大了几岁的年纪……为什么会有这样世所罕及的能力?
房流一向以为自己年少资质奇佳,如今见了池罔,天天从方方面面被打击,终于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收了自己的那一点骄傲自满,反而比以前更努力更勤奋了。
房流情不自禁地回头张望。
池罔和子安还没有回来,他现在就是再着急,也不能把这些药材扔下不管就回去找人,那样小池哥哥会打死他的。他只盼着能赶快把这些药运到悬崖边,一个个都扔下去,就立刻掉头回去接应池罔。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终于出现了一个身影。
房流高兴道:“小池哥哥!这里!”
等人跑过来,离得近了,房流就发现不对了。
池罔搭在和尚的肩上,已经人事不省了。
房流立刻急道:“他怎么了?”
子安回答道:“昏过去了,没事。咱们要加快速度,这样会被追上。”
房流皱起眉头,“周围总有敌人扑过来,一边打退他们,一边还要滚麻袋,如何还能更快?”
子安语气沉稳,“可以这样,你们看我。”
说完这话,子安就扛着池罔,一跃跳上麻袋,脚下咕噜噜带着麻袋一起滚动加速,然后他在麻袋球上跳到另一个,一脚踢开试图砍袋子的天山教教徒。
风云铮和房流跳上去跟着学,发现这样操作,果然比用手推快多了。
三个小伙伴,扛着另一个昏迷的小伙伴,在满地翻滚的麻袋上快乐的跳跃着。
脚下的麻袋溜溜滚着,就这样滚到了崖边,子安叫了一声,“好,大家下来!”
他们跳到一边,目送这些麻袋一连串的滚落崖底。
天色慢慢亮了起来,风云铮继续抡起斧头,大杀四方,护送着最后一个麻袋安全滚落。
房流刚才没注意,此时突然一瞥看到子安,立刻变了脸色拔了剑,“……和尚,你手放在我小池哥哥哪里呢!?把人给我!”
子安也觉得这样不妥,把池罔的身体往上颠了颠,手也换了个地方。
可是池罔的身体又热又软,烫的人手心出汗,他这手无论放在那里都不对。
往上放,手是搭在腰上的,轻轻一碰,就能摸出细腰的轮廓。
往下放,隔着衣服摸到了腿,又细又长,叫人瞎想。
和尚不做声地深吸了一口气。
风云铮嗤之以鼻,“小兄弟,别瞎说,人家可是南边的高僧,自然不会做出如此下流之事,勿要以己度人。再说大家都是男人,又不会互相占便宜,像姑娘家一样那么注意做什么?”
房流大怒道:“男人怎么就不用注意了?我小池哥哥长成那样,多招男人惦记?”
子安沉着道:“无关的事押后再议,你们两个,现在立刻原路下去。”
房流眉头紧拧,“把他给我!”
子安表情无悲无喜,“给了你,你能带着他从这里爬下去?”
房流顿时卡住了,因为他做不到。
他反问道:“难道你就能做到?你这淫僧,别想……”
“哪里走?”远处带着点沙哑的声音响起,那单手抓着一把长枪的青年飞掠而至,青色的面具戴在脸上,高高的马尾辫在空中被疾风吹得飞扬。
风云铮勃然变色,“……小青龙?走了走了,我先撤!”
风云山庄庄主在这个时候,展示了他全部的武学实力,说跳崖就跳崖,绝不含糊,一溜烟地顺着峭壁溜下去了。
青龙使命令道:“崖底有人接应,立刻派人下去剿杀……只要不是自己人,格杀勿论!”
他很快继续命令道:“名人取火盆、长矛来!弓手……算了,弓手死伤太惨重了,不叫他们。这几个人从这里爬到崖底还需要时间,直接从上面抢攻!”
即使是在这样不妙的处境中,子安身上依然透着一种安和平定,他若不是个僧人,这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甚至会让人觉得他是个将军,就是在这种危急关头,依然不慌不乱。
子安平和的盯着房流,“我就是带着他,也有办法脱身。下去吧,我给你们断后。带着药立刻按照我与池施主的第一个药方,将草药派发到江北各地。”
现在的情形,他们肯定是去不了任何其它的药庄,虽然只得到了两味药,但也足以成为这一场瘟疫中最关键的药引。
此时情况紧急,房流知道他不能磨蹭,但他不能像子安一样,做出这样带着一个人还能全身而退的保证,只得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放弃了。
他狠狠看了一眼和尚,从崖边翻了下去。
青龙使赶到了崖边。
他抱起了手,“哎哟,淫僧,出家人又不守清规戒律了?这回又带了个新……哇,这个长得好!有眼光!”
他说了一句子安听不懂,但又觉得有什么不太对的话,“和尚背着昏过去的美人,第一次直接就玩强制……咳,带感、刺激!”
就在青龙使贫嘴的时候,他吩咐的火盆、长弓都准备好了,可是子安站在崖边,就像一堵无法逾越的墙。
青龙使声音也渐渐严肃起来:“你们都还在等什么?来,干掉这个淫僧!美人就是我们的了。”
子安眼神安静地看着他,突然一声轻笑,“别说这许多人,就是连着你一起上,又能怎么样?”
这俊和尚的神色和说话的语气,是这样的如沐春风,以至于青龙使没在第一课反应过来,他这是把自己给小瞧了。
青龙使呆了一下,倒也不恼,只挥挥手道:“别废话,上上上。”
片刻后,端火盆的烧了自己,拿长矛的七零八落躺倒一地。
房流的烟花从崖底发射到天空,向崖顶的人传达了他们安全落地后,开始撤离的消息。
青龙使是唯一一个拿着枪站着的人,他提着长枪,对准了子安,“来打吧,你带着人,如何从这里下去?毫无倚仗,你又如何正面突破?束手就擒吧!教主仁慈,或许还能留你一条狗命。”
子安微一沉吟,做了个口型,无声道:“多谢提醒。”
然后他就扛着人跑了。
青龙使立刻追,但是那和尚跑得如同长了飞毛腿,快得不可思议。
一开始青龙使还想着不着痕迹放点水,结果却发现自己用全力都追不上,这和尚武功居然突飞猛进,和去年自己追杀他时的程度,绝不可同日而语。
他立刻不再表演,全力追逐。
路上他看到了蹲在朱雀使尸体边惊魂未定的玄武使,一把把他拎了起来,“还磨蹭什么啊!我跟着你呢,快去抓人啊!”
玄武使见那好看的红眼煞鬼晕在一个和尚的肩上,顿时感觉勇气重新回到了身上。
他身后还有青龙使,二打一自然不会落于下风,此时不立功更待何时?一个激灵杀了出去。
青龙使故意在后面落后一步,和尚看懂了他的意思,上去与玄武使交手。
片刻后,玄武使不敌落败,被精通医理的子安在身上打了几下,封了大穴,顿时浑身瘫软。
青龙使长枪尖头舞出叫人看不清的枪花架子,大怒道:“淫僧!把我教圣使放下!你肩上一个绝色美人还不够,居然还想玷污我教圣使的清白吗!?”
众人看向和尚的目光充满了惊悚。
子安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玄武使大脸朝下扔在地上,只拖着他的一条腿,让他脸着地的在砂砾地面上摩擦,努力澄清自己真的对他没兴趣。
玄武使沉默片刻,奋力抬头大骂道:“青龙使,你个小人!刚才我向前抢攻,你为何故意慢了半拍——是你!你串通外敌!之前教中事务的走漏,就是你泄的密吧!我早就觉得不对了!”
青龙使沉下脸,慷锵有力道:“我对教主的忠心,那简直如昭昭朗日,一片赤心照大地!我自入教后做的每一件事,行的每一步路,都可称问心无愧。你不识好歹,如此污蔑教主的忠诚下属……算了,个人恩怨事小,我要完成教主的任务,若伤到你,休怪我不讲昔日情面!”
玄武使大喊一声:“朱雀已死!青龙使趁乱杀了我,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势逼教主!你今日不能杀我!”
青龙使张嘴就是千字长文,把在场所有人念得头晕目眩,他说了一会,看自己洗脑能力太强了,连忙闭嘴,让玄武使再说上两句,动摇一下教众要动手的决心。
教内两位尊使内讧起来,教众听谁的都不是,在旁边不敢动弹。
青龙使叫杀了和尚,玄武使死活不让众人行动,就这样僵持着,眼睁睁地看着和尚一路把玄武使脸朝地的拖下了山。
他把人丢在山下第一道关口处,这才将池罔从肩上放下来,横抱在怀里后脚底抹油地跑了。
青龙使回味了一下和尚抱人的那个姿势,才摆出一副痛心的表情,“还愣着干嘛,快救玄武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