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的最低消费3000元,在贝凡的随便努力下,他们轻轻松松的就达成了。等到邙明结帐后离开饭店,留下了饭店的服务员们对着两人吃空摞成小山的盘子,一个个面面相觑,怀疑人生。
在将贝凡的轮椅推出饭店后,邙明没有急着带他回去。
能有这样在其他城市的街上,带着贝凡悠闲转圈兜风的机会可不多。咸朗市如今时值深秋,天气正是一年四季中最凉爽舒适的时候,不会冷得让人难受,也不会让人热得汗流浃背,一切都舒服得刚刚好。
金秋的落叶在空中缓缓飘落,在这样一个全新的城市中,两人这样心无挂碍的漫步,就连需求一向简单的贝凡,都抚摸着自己柔软的小肚子,十分走胃的感叹了一声:“真好呀,你带我从归镜湖里出来之后,每天都过得好开心啊。”
邙明能在这样舒适的异乡街头,骤然听到了贝凡的真心话,也是心中缓缓泛起了安宁喜悦。
但自从在几十分钟前,贝凡于饭桌上语出惊人后,邙明便一直有些神思不守。连与鱼类一起用饭时都比不上往常积极,一副在想什么不好启齿的事情的样子,只是他偶尔会偷偷瞄一眼近在咫尺处的那一条漂亮的鱼,然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看着轮椅上的贝凡,充满好奇的玩着落到他怀里的一片落叶,在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副抓起来就要往嘴里塞的意图后,邙明立刻抬手制止了他,扔掉了落叶,然后又理了理他缠在一起的长发。
他捋着贝凡的头发,有些苦恼道:“宝贝儿,你什么时候才能有腿呢?”
对于这个问题,贝凡一直都保持着警觉,他抬头先看了看邙明的脸色,才怀疑的问:“你为什么总是那样希望我有腿呢?现在这样不好吗?”
“好啊。”邙明不假思索的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然后才慢慢的解释道:“我就是觉得,若是能这样一直走下去,我们应该都会很快乐吧……这不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城市,也不是最繁华的都城,但今天和你走在这里,我就觉得这个城市格外的可爱,如果以后的每一天,我们都能这样度过,应该会是非常美好的一生。”
就在脱口而出这句话后,邙明也稍稍惊了一下,他在身心都感到愉悦和放松的情况下,居然不知不觉中的说出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真心话。
贝凡这条鱼,从相貌到脾气都实在是合他心意,虽然花销大,但自己也养得起,也只有自己能好好养着了,若是换了个别的人,这条鱼就不能每天都如此吃好喝好了。
邙明心里一盘算,若是自己不养他,就只能把他重新放回那个寒冷荒芜的归镜湖结界里,任他在湖里抓鱼生吃,连个菜叶和水果都吃不着,营养也不均衡。他只是想了想他家的鱼,被重新放到湖里后,天天守着一堆棺材吃不饱饿肚子的可怜小模样,就觉得自己实在做不到。
既然不忍放养,那就只好继续娇贵的养着了。
鱼类并没有认识到,这位有钱的天师在刚刚的闲聊中,已经透露出将他贝凡放入看自己未来人生的规划中的这份意义。而这无意识中的真心话,拥有着并不一般的重量——若一个人对他有这样的心思,至少能看出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分量,是不断增加到了某种程度的。
感觉到人类对自己的喜爱,贝凡悬着的心一点一点悄悄放了下来,他看着人类,充满期待的邀功道:“其实有尾巴也很好呀,我在水里游泳很快的。你爱吃鱼吗?以后到有水的地方,我给你抓鱼吃,或者你喜欢吃贝壳、螃蟹?我都会给你抓哒。”
邙明懒洋洋的笑了,“你有没有腿,我都愿意继续养你,只是……”
咸朗市的城市建筑处处透露着洋气,他们路过了一个街角的市民小公园,在金色的树叶下和温馨的街道建筑边,邙明停下了轮椅,走到了贝凡身前,蹲下身体与他平视。
“若是你有腿的话,我们以后再去像咸朗市这样的好地方,我就不用推着你的轮椅了。”
贝凡终于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然后打量着人类的脸色,两只爪子举起来,扒住了邙明的衣服,眼神里透露出小心翼翼的试探,“你是嫌我太能吃,所以太重了吗?那我……那我下次会减少一点……一点点饭量的,嗯,就少一……点点点。”
邙明失笑道:“没有不让你吃,我只是……”
稍作停顿后,他眼神落在身侧的金黄落叶上,仿佛是漫不经心的提起了一个可能,“若是你有了腿,我就不用再推你的轮椅了,那样我们走在路上时,我就可以牵着你的手了。”
贝凡静静的听着人类的话,似乎是感到了困惑。
“牵着手……或是挽着你的腰,那样的距离,我只要稍稍侧过身去,就可以闻到你头发中的水汽清香,或者摸摸你的脸,然后亲……”
说到这里,邙明突然强迫自己停住了话题,他抬起了脸,直视贝凡在不说话时,变得文静得很有欺骗性的小脸蛋,然后曲起手指关节,轻轻弹了弹他细嫩如凝脂的皮肤,“我真是有越来越多的事……想和你一起做了。”
邙明眼睛也不眨的看着贝凡,声音变得格外低沉好听,“你这个小妖精,真的是很会勾人……你这本事是天生的吧?”
“我不是妖精,我是水鬼。”不解风情的贝凡撅着嘴反驳,结果刚说完,柔软的唇又被从脸上滑下来的手指揪住了,还有点疼。
虽说贝凡进入人类社会后,很少有需要自己动手捕食的时候了,但这并不代表短短几日的锦衣玉食,就让他忘记了自己的本能。
贝凡挣开邙明的手,露出了平时收好隐藏在自己嘴里的獠牙,呲着牙做出无声的威胁。
可是即使在他呲出牙后,也没能让邙明的表情有一丝变化。人类蹲在地上,凝视他的眼睛时,有种与平时不一样的意味,那样仿佛盈满了星光的淡淡笑意,让鱼都情不自禁受到了感染。
平心而论,这只人类是真的很不错啊,不仅味道好吃,吸着续命,还很有观赏价值,模样是好看的,却又不是软趴趴的好看,有一种充满英气的威胁感,但在对待他时,却不会让他感到一丝不安的坚硬棱角,所以与他在一起相处,鱼类总是会心情变得很好。
在这样的距离下看过去,邙明长睫毛下带着笑意的温暖眸子引人沉溺,让被“袭击”的鱼都生不起一点的脾气。
人类虽然没有尾巴,但站在陆地上却也是挺高的样子。贝凡在他的肩上趴过、爬过也躺过,知道那看起来并没有湖底岩石厚实的肩膀,其实可靠又温暖,能稳稳的驮住他整条鱼。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贝凡也感到了浑身上下到尾巴尖都是暖融融的,这让他也情不自禁的开心起来。树上正好有一片叶子落下来,掉落在邙明的短发上,贝凡心情很好的举起爪子,从他的头发上撸过,将那叶子用露出来的爪尖扎了个孔,串了下去。
“好好修炼吧,宝贝儿。等若是你有了腿,我们有很多地方都能一起去了。我会带着你,把每个地方都走一遍,保证每天都好吃的管饱。”
邙明说完这句话,将他爪子上的叶子拿下来放回了旁边的落叶堆中,然后站起了身体,重新推着贝凡的轮椅向前走。
在轮椅上的贝凡,要努力扭过身体,才能看到自己身后的人类,许是此时气氛太好,让他们都感到舒适放松,邙明对着他的笑容也是懒洋洋的,却依然是好看的。
鱼类若有所思的转回了身体,目视前方。他承认,好吃管饱的最后一个条件,真实的让他动心了。
邙明推着贝凡在街上匀速行走,气氛平和温馨,直到他们转过街头,路过了一排店铺,展示橱柜里的东西,同时立刻的吸引了他们两个的注意力。
那是一家旗袍店,穿在塑料模特身上的旗袍,展示出来多姿婀娜的曲线,店中展示着各种颜色款式的旗袍,或清丽淡雅、或富贵端庄,无不精美秀丽。
一人一鱼,停着轮椅在店铺的橱柜前,看着那些漂亮的新式旗袍,沉默不语。
贝凡犹犹豫豫道:“这也算裙子吗?穿上去好像……尾巴会被裹得很紧。如果你给我买裙子,可以不要这样的吗?”
“……宝贝儿,你是个男孩子,就真的这么想穿裙子吗?”沉默半晌的邙明,在良心与邪恶的激烈挣扎后,终于获得了短暂的良知上的胜利,“你是一条小公鱼,不要穿裙子了,穿裙子容易走-光的,如果在大庭广众下露出了尾巴,你就会被抓去炖小鱼汤的。”
贝凡立刻将自己黏展柜中的旗袍上的目光扯下来,催促道:“走……那我们快走!咿呀。”
邙明将头转向前方,目不斜视的推着轮椅中的贝凡,从这一排旗袍边走过。
等这些开叉开到大腿根的婀娜旗袍,终于从他的视线里彻底消失后,邙明微不可觉得叹了口气。
但这条街仿佛就在和他们作对一样,还没等邙明平复下心情,在经过几家店铺后,又有一家神奇的店,用聚光灯加亮聚焦橱窗展柜中的产品,以非常醒目的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展柜上的第一个产品,塑料模特穿着件纯白的护士装,上下分体,还配了一个可爱的白色护士帽,手里似模似样的抱着病历本,姿势是弯腰翘臀。
刚刚做好准备,清除了心中所有杂念的邙明:“………………”
贝凡好奇的将脸都贴到了玻璃上,嘴巴都被挤憋了,发出的声音都变得模糊,“这也是裙子吗?怎么这么短啊?邙明,你觉得好看吗?”
邙明没敢回答这个问题,他推着椅子风风火火的就往前走,贝凡还没看够,突然就被推走了,顿时表达不满的挣扎起来。
鱼很有劲,但是到底是因为没有腿,不能站起来就跑,所以才受制于人,就在这样的拉锯下,他们刚刚才推着轮椅经过了刚才的护士装,下一个暴击就猝不及防的降临了。
这家店沿街的第二个展示模特,穿了一条黑白色洛丽塔风格的小洋装裙,雪白色的纱配着漂亮的蕾丝花边,黑色小高跟鞋露出圆润的脚背弧线。蕾丝头箍将模特的假长发,以一个十分漂亮的模样固定住,只是想想这东西如果带在了宝儿头上的乖巧模样,邙明就是心上一痒。
但一切都是雪纱和蕾丝,尤其是那裙子有些太透明了。
“这个也是裙子吗?哇哦。”贝凡两只爪爪搭在凉凉的玻璃上,从下往上看裙子,“看起来很透气呢,尾巴应该也会很舒服,我能试试吗?”
他看着人类保持沉默,却似乎喉头微微滚动的模样,贝凡有点不明白他现在的意思,继续提着致命的建议,“如果不能让别人看见我的尾巴,那……那我就在家,偷偷穿给你看?”
邙明终于忍不住道:“你有本事穿裙子,你有本事变人腿,然后再穿给我看啊!”
被人类搞得有点找不着头脑的贝凡,脸上写满了黑人问号,邙明无心解释,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却终于看清了这家店上面的大标牌——爱与夜晚,旁边一排小字注解:情-趣服饰专卖店。
邙明真是怕了,不敢继续推着鱼顺着这条街的方向,再沿着展柜走了。于是他原地90度急转弯,推着轮椅直接急冲过马路,以彼此的后背对着身后那家情-趣服饰店,以最快速度直线行驶远离。
这条鱼从来都是只管撩,不售后。一天前还窝在他怀里,说要给他生个宝宝,到现在却连双腿都没有,这边脱-了裤-子,那边就能甩出一条鱼尾巴来。
邙明自认年轻,血热气盛,可被这样一个窝在怀里会撒娇的大美鱼天天瞎撩,只觉得自己真是太上火了。
若不是贝凡那双盈着水光的漂亮眼睛,总是充满了纯洁和无辜,他都要开始怀疑贝凡是不是故意折腾他,变着法儿的对他进行精神折磨。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小孩子才能做到看不见的就会很快忘记,那么已经成年的邙明,显然还是做不到这样的返璞归真。
按照贝凡的请求,在路过的小摊上买了牛奶鸡蛋饼做夜宵后,带着贝凡回到朱鑫金家中的邙明,这一路上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想,若是这条鱼要真是有了腿,是真的能要了他的命。
长了这么漂亮的模样,还是个纯天然可爱不做作的小妖精,一手掐得住的细软柔韧的小腰,皮肤细嫩得像能掐出水的奶白色豆腐,能盖住臀-部的乌黑长发,再穿上一条小裙子……停住,不能再想了!想也没有然后的!
只有对他们的夜宵充满期待的贝凡,已经重新恢复了精神活力,重新回到工作地点的邙明使劲摇头,试图将满脑子的废料晃出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显得更正经一点。
贝凡凉凉的小爪子,突然搭上了邙明的手,邙明下意识回握过去,贝凡就软软的问:“咱们买的牛奶鸡蛋饼,你带着了吗?”
邙明点点头,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条鱼这样可人又黏人,他要是不现在逃跑,早晚会彻底栽在这条鱼的手里。
回到了豪华的山间别墅,天色已经黑全了,邙明看了看时间,已是晚上快十点了。别墅区很安静,听不到别的声音,但邙明观察到朱家的停车区,已经停了一辆新的豪车,显然是这别墅的有另外的主人回来了。
时间是有点晚了,但特殊行业的工作者,半夜才是一切工作的开始。不正经的不在列举之列,正经一些的,比如说天师这种正当职业的从业人员,到了午夜子时,才正好是上班的时间。
他们回来的时候,并没有按门铃,因为大门是大敞四开着的,走到门附近,就能从里面听到有人争执的声音。
邙明推着鱼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一进门,就能看到朱鑫金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大厅中聚集了许多人,邙明和贝凡也终于见到了这栋豪华别墅的女主人。
这位女主人也是个熟面孔,穿了一身风格时尚的淡蓝色西装,显出一种知性气息,虽然已经有了些年纪,但并不影响她身上那种美的气质。贝凡对人类世界尚不熟悉,但是邙明却轻松认出,这是十几年前的一位实力派歌星,叫做姜花,很有几首脍炙人口的歌,就连自己的父亲闻建华,当年都是这位实力派知性女歌星的歌迷。
姜花这些年虽然已经没有广为人知的新音乐作品问世,但是靠几部走红的音乐类选秀节目,慢慢积攒下了名气的人气。尤其是年初带着女儿朱悠悠录制了一档意外爆火的亲子类综艺节目后,她的人气更是达到了最高点,品牌代言和综艺节目的邀约接踵而来,事业可谓是焕发了第二春。
但本来一切顺遂的姜花,最近却莫名遭到了□□缠身,让她的声誉和风评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连原本十拿九稳可以续约嘉宾评委的一档选修节目,在签约时却被告知推迟了日期,显然是导演对她的人员选定,重新进入了观察态度。
此时这位在电视中才能见到的大明星姜花,现实中却显得非常狼狈,她抱着怀中的女儿,却仿佛被气得狠了,连眼眶都红了起来。
一个女佣人,拍着胸口道:“我们怎么了?我们不管夫人和老板要心理赔偿金就不错了!这半个月来,夫人更衣间的衣柜经常会莫名其妙的打开,夫人那些昂贵的裙子,更是会一件一件的扔在地上,无论我们进去收拾多少次,一转头就会回复原来满地都是裙子的样子。一次两次的我们只是奇怪,直到后来我们突然发现,夫人根本就没回家!这不是闹鬼,还是什么?”
还有一个安保人员,也十分紧张的跟上道:“果真是闹鬼!我大半夜值班的时候,经常能听见五楼主卧房外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好像还有女人的笑声,可夫人分明不在家,这房子邪门得紧。”
客厅中间还站着好几个朱鑫金家中的佣人,有做日常清洁的,有在厨房帮厨的,有负责安保工作的,只是此时这些人站在一起,在与雇主谈判,“老板,夫人,我们原来只是觉得薪资太少,但你们给再多的钱,我们也要有命挣啊,这房子明显在闹鬼,我们可不想死!你们把这个月工资按三倍结了吧,我们出去保证不乱说话,这就准备走了。”
姜花听到这里,也是满腔委屈无法说,“你们还好意思在这里和我们两口子叫板?我主卧里那上了锁的首饰盒,我回家的时候都已经发现好几次了,那盒子被人莫名其妙的打开了!这半个月来,我已经丢了好几件首饰,去查监控,结果却发现摄像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两天就坏了?因为没有拿到证据,我们一直隐忍不发,却没想到今天被你们恶人先告状,居然一个个要辞职,还要三倍薪水?好啊,那你们先交代,我丢的那些首饰到底是你们谁偷的?事到如今你们执意要走,行啊,我也不怕家丑外扬了,大不了我再登一次热搜,咱们现在报案,立刻就把警察叫过来,一个一个的查,我就不信查不出来!”
朱鑫金经商多年,遇事到底还是有几分冷静,他接过了老婆怀里的女儿,拍了拍老婆的肩,示意她不要意气行事。
被老公这样一提醒,姜花也反应过来了,她家里这样多的怪事,真的能一件件扬出来,给外面的人看吗?
她在圈子里混了多年,最近一连遭遇厄运,上一件事情还没能澄清自己的名誉,若真是接连爆出自己家中有异相,对鬼神之事一向避之不及的圈子,怕是会将自己彻底封杀,那自己的事业就彻底完了。
那怎么办?难道就要这样忍气吞声,咽下这口气了,花钱打发这些偷东西还倒打一耙的贼离开了吗?
她气得流泪,转头擦拭时,却看到了在玄关处不知道听了多久的两个陌生年轻人,不由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