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潼打车过去的。
秦初在急诊室门口坐着,路潼一来,他就站起身体。
“人呢?”
“还在里面没出来。”
秦初抓住他的手臂:“你去也没用。”
路潼坐在外面的凳子上,他跑的用力,头晕的厉害。停下来的时候,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秦初知道他低血糖这个毛病,从口袋里摸出巧克力,递给他:“喏。”
路潼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着急忙慌的吃完吞下之后,喝了两口水。
“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
“我不清楚。”秦初摇头:“他站在前排,林小绵看着他倒下去的。送他来医院的是我。”
路潼还想再问,急诊室门打开了。
医生从里面出来,路潼连忙上前:“能进去了吗。”
医生高贵冷艳地一甩头。
路潼推开门,秦十五闭着眼躺在床上。
病床被摇了起来,校服领口处有一大滩血迹,看的人触目惊心,不知道他怎么弄上去的。
脸上和嘴角都有一些,路潼心惊,平地踩空一脚,惊醒了秦十五。
他左右两条胳膊上都挂着针,手背一针,手腕一针,上面明晃晃地四个盐水瓶。
秦十五毛骨悚然:“我……”
老实说,打架受伤不怕,秦十五从小只怕打针。
看到尖锐的针头,他能两眼一翻晕过去。
此刻这些小东西挨个儿埋在他身体里,秦十五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率先抵达天堂。
秦初拿了一根凳子过来,放在床边,把路潼按在凳子上。
“坐着聊,我看他这个盐水打个没完。”
路潼盯着看了会儿秦十五,又忍不住动手摸了摸,确定对方是实体的之后,开口:“血从哪儿来的?”
秦十五觉得自己被那四根针控制了身体,只敢动脑袋,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大吃一惊。
他回忆道:“好像是流鼻血了。”
秦十五光记得晕倒,晕倒前干了什么,全都忘记了。
大礼堂的空气很闷,他从早上起来就不太舒服,一直耳鸣,到了校门口的时候,一度严重到失聪的程度。
这一点,秦十五根本没放在心上,全当昨晚上洗澡脑子里进水了没到出来。
秦十五说完这话,好像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他抬头看了眼盐水,觉得这玩意儿的用量——绝对是致死量。
“我感觉我已经好了!”秦十五企图撒娇:“能不能别挂盐水啦?”
秦初一口否决:“不行。”
他补充:“挂完盐水还要去做一个身体检查。”
秦十五嘴巴撅的老高,上头能挂一个水壶:“我能不去吗!”
秦初呵呵一声:“你问问路潼。”
路潼开口:“我去给你挂号。”
秦十五来的急,挂号没挂。
路潼想的周到,先出门补号。
路潼走了之后,秦十五闭上眼,靠在床上休息一会儿。
秦初坐在凳子上,他膝盖碰了下床:“饿吗?”
秦十五摇摇头。
秦初:“中饭没吃,怎么不饿,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秦十五开口:“我不想吃饭。”
秦初问他:“你哪里痛?”
秦十五又摇头:“我哪里都不痛。”
路潼挂完号很快就回来,秦初看他挂的是耳鼻喉科,估计是听了秦十五刚才说的流鼻血的事情,这才挂上去的。
秦十五虽然被针戳的难受,但有路潼跟秦初这么陪他坐着,好像针扎也没那么恐惧了。
他没穿越过来之前,没生过什么大病,路潼那会儿总把他看的很牢,他也没机会生什么病。一有点儿风吹草动的,他妈就能连夜从片场赶回来——这也是秦十五判断自己是路潼亲儿子的有效手段,换成捡来的,按照他妈那个刻薄性子,怎么可能跟钱过不去?不拍戏,回来陪他浪费时间吗?
秦十五小时候不懂事,就经常玩装病这一招,装多了之后路潼也发现他老装病,后来就不太相信他。
他再长大一点之后,从路潼那里遗传来的自尊心作祟,碰上青春叛逆期,跟父母的关系也一落千丈。
秦十五没爹疼没娘爱,给自己自我定位了一个社会孤儿。
天道轮回,自己装了这么多年病,现在穿过来还真遇到了几场。
秦十五斜着眼睛问路潼,他脑袋不敢动,怕脑袋一动牵连全身,导致自己藏着四根针的胳膊受创。
“下午不上课吗?”他问路潼。
“请假了。”
秦十五心里暗爽。
暗爽的同时又觉得愧疚。
秦初:“等你挂完这几瓶水就吃东西。”
秦十五点点头。
四瓶水从中午挂到下午,终于见底了。
秦十五脸色惨白的等着护士给他拔针。他起来的时候全身无力,医院贴心的给他准备了一个轮椅。
路潼没有带他去很远的地方吃饭,就在外面买了些面包垫肚子。打算等秦十五恢复了一些力气之后再去饭店吃。
他一边吃面包一边吐槽“秦十五”的身体。
实在是弱不禁风了一点,他穿越过来的时候,可没觉得这人是个林妹妹啊。
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白占了人家身体,遭点罪也是应该的。
秦十五咬着面包,忽然愣住。
他双手一动,把面包拿到了自己眼前。
咬过一口的地方,忽然出现了血迹。秦十五诧异的看了一眼,他伸手往自己嘴角摸了一把,一手的血。
路潼脸色惨白,猛地抢过面包,秦十五忽然捂住嘴巴。
可惜没用,血还是不停的往外冒。
“医生!”路潼企图用手去擦,被秦十五推开了,他只能拽过医生:“他怎么了!”
医生不慌不忙的看了眼秦十五,简单了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对身边的护士说:“送到血液科。”
路潼抓住床上的栏杆,茫然道:“血液科?为什么?”
这科室的名字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吉利的东西。
医生说:“你是他朋友吗?”
路潼点点头。
医生:“那你尽快通知他父母来医院,他可能需要住院观察。”
秦初拍了下路潼的背做安抚:“别站在下面,我们先上去。”
秦十五被两个小护士推到了电梯里,路潼只好拿着病历本跟上。
到了血液科,又是抽血又是化验,秦十五无奈之下又面对了两次针头。与此同时心里又开始吐槽原来那位“秦十五”的身体,抽完了血,秦初给他带了瓶水,把嘴里还有的血迹吐干净之后,秦十五坐在轮椅上,忽然沉默了。
秦初说:“只是感冒而已。”
秦十五嘀咕了一句:“喉咙有点痛。”
秦初大言不惭,给他象征性号了一下脉,理所当然道:“那就是咽喉炎。”
路潼被请到了就诊室,接到他的是一号科室的医生。
“坐吧,我是来问问情况的。”
路潼坐下后,医生给他倒了一杯水:“是这样,我想问下患者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过发烧的经历?”
路潼点头。
秦十五发烧还挺常见的,一照顾不好,第二天就容易到床上起不来。
高烧不下,呕吐晕厥,比平常人严重一点。
医生点头:“出血的情况呢?只有这一次吗?”
路潼问他:“他到底什么情况?”
医生:“患者两年前在我们医院做过一次检查,血小板很低。”
路潼想起何医生的话,浑身都僵了。
秦十五的检测报告很快就上来了,医生拿过来一看,眉头微微皱起,对路潼道:“请患者家长来一趟吧,他需要立刻住院。还有,接下来要做个骨髓穿刺。”
医生继续说:“他现在的血小板只有13,正常人都是一百多,患者的情况不乐观,很有可能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我们会下一张病危通知书,他家人来了立刻签字安排住院。”
路潼都快听不见自己声音了:“这病能治吗?”
“能。需要做骨髓移植,不过患者是急性的……希望你们也有心理准备。”
往科室里走一趟,路潼收到了一张病危通知单。
他走出来的时候脚步打飘,秦十五坐在轮椅上不安分,两条腿还在地上摩擦着玩儿。
见到路潼出来,他连忙招手:“怎么样,什么病啊?”
路潼笑了下:“感冒。”
秦十五:“我怎么又感冒了。”
路潼:“这次有点严重,先在医院里住几天好吗。”
他蹲下身,把手放在秦十五脑袋上:“能联系到你妈妈吗?”
秦十五心里吐槽:我妈?我妈不就是你吗!
不过得知了路潼很可能去做那个切除腺体手术之后,秦十五对自己未来的出生情况产生了动摇。
他如果回来改变了过去,未来的他是不是也会消失呢?
想到这里,秦十五打了个激灵。
他想:我还是抓紧时间跟路潼他们好好玩儿,万一路潼不打算要我,我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秦十五天马行空地想,自己要是没出生,那会去哪儿呢?
他这么调皮捣蛋,不会直接下地狱吧!
自从发现自己穿越之后,秦十五再也不是一个无神论者。
路潼把病危通知书藏在衣服口袋里,秦十五不情不愿地拨了“秦十五”妈妈的电话。
这妈也不是个什么靠谱的人,路潼几乎对电话那头的人产生了一点怨恨。
医生说,秦十五两年前就在医院做过检查。
当时医院安排他住院,却因为他妈回不来的缘故,被硬生生耽误了治疗时间。
拖到现在……命都要拖没了。
这算什么当妈的。
秦十五说的敷衍,他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出了什么毛病,跟那位素未谋面的老妈鸡同鸭讲了片刻。
他妈在那边说:“感冒这种小病叫你朋友陪你去医院就好了呀,而且干嘛要住院啊,你是不是被医院骗钱了?”
路潼伸过手:“我来吧。”
秦十五正老大不乐意跟这女的说话,干脆把手机给路潼。
电话那头:“喂?”
路潼往前走,直到站在电梯口,秦十五看不到的地方,才开口:“阿姨你好,我是秦十五的同学。”
“哦,怎么了?”
路潼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把这件事情讲清楚:“秦十五的身体不是感冒,是急性白血病,平均病程只有两个月,两个月内找不到骨髓移植,死亡率高达百分之百。我没有告诉他真实情况,但是你作为他的母亲,应该有权知道。”
路潼听到电话里传来咔哒一声,对面那女人的声线终于颤抖起来:“你和我开玩笑的?”
路潼冷静道:“我没有开玩笑。我手里有一张病危通知书,阿姨能赶回来签了吗?秦十五需要立刻住院。”
长话短说,路潼挂断电话之后,后背已经全都被汗打湿。
他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病危通知书看了好几遍。
怎么会这么快?
昨天他还活蹦乱跳的,今天只不过是来了一趟医院,忽然就活不长了,忽然就病危了,忽然就要住院了。
他一个人在电梯门口站了很久才回去。
秦初观察路潼的脸色,发现他脸色极差,医生给秦十五安排了骨髓穿刺,基本确诊了这个病例。
秦初隐约察觉不对劲,拿出手机百度了一下秦十五做的这些奇奇怪怪的项目,紧接着脸色一瞬间也沉了下来。
“真的要住院吗?”秦十五紧张兮兮地抓着路潼。
“要的。我晚上留下来陪你。”路潼推着椅子。
秦十五有点不好意思:“那你不上课吗。”
“请假了。”
秦十五心安理得的享受路潼的陪床。
秦初一直跟在他身边没走。
医院床位紧张,秦十五暂时没排到VIP病房,跟另一个小姑娘住在一起。
那小姑娘跟他的病一样,已经开始化疗,脑袋光秃秃的,床头柜还有些水果。
她妈妈正在给她用酒精擦拭身体,一边擦一边抹眼泪,想要把女儿的体温降下来一点。
秦十五被秦初抱到了床上,路潼把床摇了起来,然后自己找了一根凳子坐下。
秦十五说:“你们去吃点东西,我在这儿等你们回来。”
秦初圈住路潼的手腕,把他带了出去,他也有些事情想问路潼。
两人走后,秦十五靠在床上,看着窗外。
隔壁床的小女孩痛醒了,她妈妈在阳台一听到她的动静,立刻就赶了回来。
孩子一转头,看到秦十五,大吃一惊:“哥哥,你谁啊?”
秦十五:“我是这儿的病人。”
孩子他妈说:“萱萱,别这么没礼貌。”
萱萱说:“之前在我隔壁床的那个姐姐去哪儿了?”
她妈小声说:“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要很久很久以后才回来。”
萱萱说:“我还想吃姐姐给我带的红豆奶。我能去那个很远的地方找她吗?”
她妈妈抱住她,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了出来:“不要去哪里,你去了妈妈怎么办……”
医院啊……
秦十五若有所思。
真是个压抑的地方。
萱萱帮妈妈擦了眼泪,偏头问秦十五:“哥哥是什么病?”
秦十五:“我妈说我感冒了。”
萱萱妈似乎意识到什么,连忙打断萱萱的话:“别乱问哥哥。”
秦十五笑道:“没关系的。”
萱萱妈不好意思地看着秦十五。
秦十五开口:“我知道他骗我。”
秦十五成绩不好,不代表脑袋不聪明。
要说他以前不了解路潼,可能还看不出路潼的心思。
现在不一样了,好歹也在路潼身边混了一年多,再看不出来,他就是个棒槌。
况且,“秦十五”的身体,他是知道的。
之前何医生给他打过预防针,说过原来的这身体主人是个病秧子,估计就是得了什么重病忽然死了,才轮到自己这个十六年后的魂魄霸占了该身体。
既然用着人家的身体享受了这么久,付出一点代价也是应该的。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秦十五心里猜测道:如果这个身体死了,那我是不是能回去了呢?
他以前是坚定不移的这样认为。
后来再知道路潼不想要他的时候,秦十五的想法又改变了。
说不定死了就是死了,也回不去,反正我妈也不要我。
一想到这里,他心情就一落千丈。
萱萱说:“哥哥和我一样吗?”
秦十五点点头:“差不多吧。”
不是癌症就是绝症了。
他唏嘘片刻,觉得自己的人生从玄幻打脸爽文转变了一个性质,现在成了青春疼痛伤感文学。
秦十五心态乐观,等路潼回来的时候,他胃口又好起来了,连着吃了两块巧克力。
晚上睡觉前,护士又来了一趟,给秦十五挂了个黄的的药水,巨粗的一根针埋进了他的手臂里,每戳进一寸去,路潼的心就跟着颤了一下。
秦十五快吓昏过去了。
针埋在他体内,他一动也不敢动。
病房里的气氛很压抑,萱萱下午就清醒了片刻,晚上又开始发烧。
秦十五的状况比他好,就是老出血,有时候是咳嗽出血,有时候是流鼻血,他床边的垃圾桶里全都是擦过血的餐巾纸,短短几个小时,就换了一桶。
路潼眼睛没闭过,就这么坐在他床边。
他本来话就少,不说话的时候,几乎成了一个美貌无比的博物馆收藏品。
坐在医院里,脸色苍白,比秦十五还像个绝症患者。
脆弱的要命。
秦十五看着路潼,心里不是滋味儿的想道:我让他伤心了吗?
“其实……”
他一开口,秦初就靠了过来。
秦初守在另一边,连忙抬头看了眼输液管道:“是不是太快了?”
秦十五摇头:“其实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你们不用费尽心思瞒我。”
而且,路潼现在的演技算不得高明。
大约是从来没遇到这事儿,好几次都藏不住了,一个人在阳台上站着,夜色把他的背影衬托的无边孤独。
路潼抬起头看着他。
秦十五开始扯谎:“我两年前就知道了。”
扯谎的精髓就在于半真半假,或者三分真七分假。
果然,路潼愣住。
秦十五说:“本来我之前就快死了,这一年多的命是我捡来的。”
他这么说,也没错。
真正的那位秦十五,多半已经挂了。他多活的这一年多,不是后来的秦十五捡来的吗。
路潼说:“你别多想,治愈的概率很高。”
秦十五开口,岔开话题:“路潼,我想睡觉了,你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路潼问他:“你想听什么?”
秦十五说:“你上次讲的是什么?”
上一回,路潼是在宿舍里跟他讲的,用的是秦初床头的那本小王子。
路潼拿出手机,从手机里搜到了小王子,他递给秦十五看。
秦十五:“就讲这个!”
秦初把他的床放下去了一些,路潼滑到下面,挑了一段接着讲。
“‘一星期以前,我认识你的那天早上,你单独一个人在这旷无人烟的地方走着。这么说,这并不是偶然的了?你是要回到你降落的地方去是吗。’小王子的脸又红了。”
“‘啊!’我对他说:‘我有点怕……’”“我想起狐狸说的话,一旦被驯养了,那可是要哭的……”
秦十五已经睡过去了。
路潼眼眶发红,屏幕上的字忽然就模糊了。
飞行员先生和小王子产生了驯养的关系,在小王子要回他的星球时,他感到了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悲伤。
路潼握住他的手,秦十五的手一如既往地冰凉一片。
秦初坐在他身边,想了会儿安慰的措辞,发现什么也说不出口。
人在生死面前非常渺小,哪怕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去与它抗争,都无法战胜它人能做的就是对自己妥协,不停的找借口安慰自己,从而粉饰太平。
路潼从没经历过这么悲伤的事情,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方法自我消化。
他盯着秦十五,喃喃自语:“你到底是谁呢……”
秦十五最近总是做梦,频繁的梦见十六年之后的事情。
他总是梦见路潼在哭,秦十五是很不愿意看见路潼哭的,他每次都蹲在路潼身边,抱抱他,希望他不要哭了。
结果每一次刚抱住的时候,他的梦就醒了。
路潼是个不爱哭的人,哭也不让人发现,更别说哭的这么没形象了。
秦十五后知后觉的意识道,他可能真的让路潼伤心了。
后半夜时,秦十五发起了高烧。
凌晨三点左右送了一次抢救室,第二天一早,他手上的针从四根光荣的上升到七根。
秦十五原来的那个便宜妈终于舍得从国外赶回来,到了病房之后,高跟鞋的声音慢了下来。
“儿子。”
秦十五看到了这个女人。
对方抖得像个筛糠,进门就哭,趴在他床前,一遍摸他的手,摸他的吊瓶,眼泪连串往下掉。
“怎么会这样呢……”
秦十五心里生不出什么感慨来。
他有些无情的想道:你对我哭也没用啊,你儿子早死了。
她儿子肯定死了。
校园暴力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阴影,他经常受伤,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父母离异,母亲在国外根本不管他,导致他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老师的漠不关心,同学的冷嘲热讽,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成为捅在他身上的尖刀。
他穿越过来的时候,那位秦十五在许愿池边上干什么呢。
是要跳进去自杀,还是想许一个起不了什么作用的愿望?
总之,这一切都无从查证了。
当然,秦十五也生不出可怜的心思来,这世界上像原来那个秦十五一样的人太多了,多到像蚂蚁一样在地上爬。
他可怜一个,能可怜无数个吗。
与其可怜他,还不如可怜可怜自己。
他妈都快不要他了。
不过秦十五现在蛮可怜这位母亲的,哭的这么厉害,还不知道自己儿子被掉包了。
他便宜妈哭够了,签了病危通知书,把秦十五转到了高级病房里。
学校里已经请了长假,老赵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直接跟教务处的申请了休学,让秦十五好好治病。
路潼回到学校,读书读得心神不宁,每天都精神恍惚。
秦十五有他妈照顾,当然不需要他们这些同学。
过了一个礼拜之后,老赵组织班里的同学去探望秦十五,路潼这才找到机会,从学校里溜出来,到了医院门口。
路潼在门口来回走了一圈,遇到了秦初。
这几天,秦初对他称得上寸步不离,除了上课之外,只要是下课时间或者放学时间,两人都在一起。
路潼自从上回对秦初说了那件穿越的事情之后,秦初为了哄他,找了些人在背后调查秦十五。
能拿到的资料不多,不过他们这次来医院,还碰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秦初的同班同学,在班里存在感非常弱,剪了一个瓜皮头的造型。
路潼一看到他,就在心里默默地称呼他为:瓜皮头。
瓜皮头提着水果篮子,在老赵的组织下给秦十五放桌上了。
来之前,秦十五妈妈提醒过,医院怕感染,所以不能收鲜花。
路潼什么也没带,倒是秦初,带了一条小小的项链,放在口袋里。
走廊上,路潼和瓜皮头狭路相逢。
瓜皮头看到秦初,打了个寒颤,仿佛心有余悸一般,赶紧面壁思过。
曲慕瑶跟顾迟还在病房里没出来,他俩跟秦十五的关系不错,纪让也在里面没出来,估计是有许多要说的话。
秦初看到瓜皮头,分外眼熟。
瓜皮头想火速离开,却被秦初抓住了胳膊。
前者一下就立定了。
“秦、秦哥!”他笑了一声。
路潼问他:“你干什么抓他?”
瓜皮头一看路潼,心跳加速,想道:他怎么跟秦初搅和到一块儿了?
秦初说:“这人是秦十五朋友。”
“朋友?”路潼诧异:“从来没见他提起过。”
“是以前!是以前!”瓜皮头连忙开口:“后来我就跟他不熟了!我就是、就是朋友一场,没想到他生了这种病,觉得可怜,就……”
路潼看了秦初一眼,立刻理解他要问什么了。
“你和秦十五以前是朋友?”
瓜皮头心道:也不算朋友,就是一起被大家欺负的对象罢了。
路潼让他坐下,两人靠着坐:“我问你些问题。”
瓜皮头看到路潼那张脸,心神都荡漾了:“你问。”
路潼问他:“秦十五以前是什么样的?”
瓜皮头想了下,原本想要说的话被另一个话题截断了,他拍了下大腿:“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秦十五以前跟现在不一样,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路潼:“怎么说?”
瓜皮头:“秦十五以前是个结巴,性格很内向,说话都不抬头的。后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一下就变了,就像现在这样。”
路潼:“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
瓜皮头说:“就高一开学没多久,我印象深刻,和四中打篮球赛的那一天,他一进门就问我你的事情,我说你跟在篮球场,他就跑出去了。”
“我还奇怪呢,他以前从来没提过你,就那一次之后,他就老跟我打听你的事情……”
和四中打篮球赛的那一次,路潼靠在墙上,他记得,这是他和秦十五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