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参加了实战!虽然只是小打小闹地抓了抓小偷,但是很激动啊,感觉离职业英雄的世界近了不少呢。”
“哎,听上去不错啊,不过我这里也不差哦。我虽然没参与实战,但被安排了侦查任务,给警方帮上了忙,哎呀好开心!”
“哼哼,该轮到我说了。告诉你们,我今天——”
一年a班的班级群,到了夜幕降临之时也未随之清净,反而又掀开了欢快讨论的热潮。
大家忙碌了一整天,现在就算还没能躺到床上,也丝毫不觉得累。
职场实习这个话题,点燃了众人的蓬勃热情。每个人说起自己一整日的经历时,都显得相当十分积极。从他们这打不消的精神来看,累是累,收获却是不小。
群聊消息一鼓作气根本翻不完,不断有新的雀跃字节跃入眼中,述说着欣喜激动。
然而。
就在如此热闹的氛围之中,却有个别人——迟迟没有说话。
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算了。
偏偏在这关键时刻,其他不知情的同学理解不到他们不想说话的缘由,非要兴致高涨地来上一句:“啊,轰,绿谷,怎么一直都不说话?你们那边应该比我们的活动更精彩吧?”
“对啊,轰君,绿谷君,快说一说你们每天都做了什么呀!埃利克和你们待在一起,一定带你们去做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吧,好好奇!”
绿谷出久:“……”
轰焦冻:“……”
不好意思,现在装作不在/没有看到这些消息来得及吗?
好像不行。
这个话题刚一出现,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猛地拽了过来。
对于埃利克大哥抛下他们单独领着绿谷和酷哥去实习,a班其他人心里还是耿耿于怀着的。
不让他们去,他们借当事人之口感受感受总行了吧!
有这股不达目的(听到转述)不罢休的劲儿顶上,那两个“幸运儿”就算躲过了今天,之后也迟早要被追问到底。
所以……
“……我们过得很充实,真的,非常充实。”
“恩恩,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
“因为我们好像什么值得说的事情都没干。”
“……啥??!”
丢下这么几句让人听不懂——或许还带着只有自己才明白的黯然神伤——的话,处于漩涡中心的当事人们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任由被挑起兴趣的同学们怎么咋呼催促,绿谷出久和轰焦冻都没有再出过声。
不是他们冷淡,才脱离了集体出去几天,就变得如此不近人情。
而是事实……
真的,就像所说的那样,没什么可!说!的!
说出去大概也没有几个人信:
被认为和埃利克大哥一块儿实习就能大有作为的二人,实际上天天做的,是放在普通人群体里,都会显得无比普通的琐事!
能够想象吗?
在其他同学都跟着负责指导自己的老师挥洒汗水,享受青春的大好时光里,绿谷出久不仅要接受格兰特里诺的魔鬼训练,还要被老人家提出的各种棘手要求刁难,整日焦头烂额到处打转。
而他还不是最惨的。
被公认的全班最帅酷哥轰焦冻同学,才是最惨没有之一。他的遭遇,足以让见者心寒闻着落泪。
证词是最先开始心惊胆颤的绿谷某某说的。
他打着哆嗦表示,跟马力全开的埃利克相比,格兰特里诺老师根本算不上魔鬼,那个,才是——
“看什么看?我埃利克又不是魔鬼。”
仿佛看穿了绿发少年战栗的心声,比魔鬼还要魔鬼的银发少年将视线横来,一眼就能将胆大的绿谷少年直视到冷不丁发抖。
他否认了少年潜藏在心的指控,毫不犹豫。
但是。
埃利克随后又笑了一笑。
这抹笑意不是嘲讽,也并无冷意,不过是——对既定事实的怡然肯定。不但不一直为耻,反而自信得透彻。
是了,身为魔王降世的银发少年金眸闪动,笑得“血腥”无比:
“没错,我是‘魔王’才对!你们几个,有意见?大可以说出来。”
说完,揍一顿再说。至于听不听,就是他自己的事儿了。
绿谷出久:“…………报告埃利克大哥!我没、没有意见!!!”
只是过来串门的小鬼头像是被炸窝的兔子,惊慌失措地跑得飞快,以至于来不及丢给轰君一道同情的目光。
这些日子,绿谷出久和同病相怜的轰焦冻结下了远比此前更加深刻的友谊。
也因此认识到,轰君其实并非大家所想的高冷,有的时候,他真的……很呆。
在老师的压迫之下,呆呆的轰君,仿佛比绿谷出久还要没有出头之日。
没办法。
谁让轰焦冻摊上的老师,是个比格兰特里诺挑剔一百倍的“魔王”呢。
哦,稍作一下纠正。
魔王埃利克大部分情况下是很好养的,从他能够在天台上一坐一个月就看得出来。
挑剔,只局限于个别的方面。而其中,“吃”,便首当其冲。
他从未在别人面前承认过自己对某些事物有着严重嗜好,可大家都不傻,只不过顾忌着埃利克的面子,才装作没发现不知道。
甜食——主要是蛋糕。然后,油炸食物,必须搭配冰镇过后的碳酸饮料……
蔬菜水果等健康的食物不在少年的菜单之内,所有在背后说过“就是因为挑食所以埃利克才长不啊噗!”的大胆小鬼全都被一击秒杀,成为了被大哥踩在脚下的尸体。
和他住在一起的埼玉是唯一能正常说出劝告的人。
可是,鉴于男人自己就是常年以泡面和打折商品为主要食物,压根没资格说别人——他还是不要开口了吧。
只凭轰焦冻一人,自然是不可能改变已成定局的现状的。
所以,被老师比想象还要不健康的生活状态震撼了一下,轰焦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差使了出去,开启了几乎从早到晚都停歇不下来的实习生涯。
他要去给老师和老师的朋友买早餐、买必然是垃圾食品的午餐、再亲手准备晚餐。
直接买的那些就不说了,也就是要跑多久腿的区别。关键是最后,【亲手】准备晚餐的那一条。
在此之前,厨房里的锅碗瓢盆,轰焦冻大概一次都没摸过。
老师和老师的朋友都不太会做饭——哦,埼玉先生好歹会简单地煮煮泡面,弄点简单的小菜喂饱自己。
埃利克老师,就属于叉着手什么都不做,更擅长指挥外加为难别人的那种人了。
轰焦冻被赶鸭子上架,挽起袖子做饭,还不是照着菜谱挥舞锅铲的那种形式。
他们,回归了原始。
锅还是那口铁锅,可埃利克不知从哪儿搞来了一套接不上天然气或是煤气的炤台。
没有火源。
“就是这样,你自己生火。”
以为自己听错了要求的轰焦冻:“……一边生火,一边做饭?!”
“没错。就这一点难度,难道你还做不到?”
轰焦冻:“……”
既然埃利克都这么说了,那他就算的确十分为难,也不会说出“自己做不到”的回答。
哪有人一边用自己的个性制造烧饭的火焰,一边笨手笨脚炒菜的……更何况,少年第一次接触这种事,没把锅炸掉都算幸运。
换个人来受这刁难,肯定要么掀桌子不干,要么根本折腾不出来。
而轰焦冻不愧是轰焦冻。
天才少年只琢磨了一天,在实践中烧糊了两口锅,浪费了三袋食材,就还算顺利地掌握了诀窍,将自己的火控制精妙到可以忽大忽小,速度也能够及时调整。
可是,作为代价。
他烧出来的饭……是真的难吃!
第一天,面对摆在面前的几团焦炭和满路羞愧的徒弟,埃利克二话不说,让埼玉点了外卖。
第二天,焦炭被勉强看得出形状颜色的物体取代,进步颇大。
他们还是点的外卖,不过,轰焦冻做出来的饭菜也没有浪费,埃利克皱着眉,没让其余两人以身试毒,一点一点咽下去了。
第三天,饭菜的外观进一步改善,已然达到了看得过去的正常水准。
点外卖的习惯依然没变,埃利克没有给出理由,自顾自地吃完,便像往常一般,没事人似的提出了挑剔之言。
但,在事先怀着怀疑和好奇,悄悄尝了一小片品相颇好的菜叶子后。
很不幸地。
“呜——”
“噗!呕——”
埼玉和轰焦冻本人,都因为这杀伤力极大的菜品受到重创,在埃利克看不见的地方捂住嘴,脸色发青。
当然了,晚餐只是磨练的一部分内容。
埃利克没有忘记自己弟子的第二种个性,他也想好了要怎么锻炼他,甚至,连地点都找好了。
“哦?你徒弟?埃利克真厉害,都收徒弟了啊——咦咦?这不是上次在电视上看见的……安德瓦的儿子!你们不是同学吗?”
把快餐店开到保须市的老板又咋呼了起来。
得知详情后,他深深为埃利克这么能干感到欣慰自豪,也没觉得埃利克收徒有什么问题。
轰焦冻开始在这家快餐店打工。
由于只是提供冰块而已,应该还算不上工作,老板避开了雇佣童工的危机。
制作冰块,听起来似是跟生火没什么区别,仿佛都很轻松。
可是,那是在不附加埃利克给他的额外要求的前提下。
冰块的形状必须是完美的正方体,且大小固定,不仅小,还要一丝一毫差距都不能有。
仅仅肉眼上所见的“没有差距”,不用想都知道,绝对不符合埃利克的要求。
少年只要扫一眼就知道,成百上千的冰块中有多少没能达标,是宽了几毫米,是高不够直,还是干脆歪了一点。
这是比单纯的“制造”,要困难千倍的工序。
轰焦冻大抵明白了过来,埃利克对他的特训,全都是针对他在细节方面的掌控。
他的个性生来就格外强大,习惯了尽可能强地释放,一下子要转换方式,往细小之处专研,难免极不适应。
毕竟,越是需要精妙操控,实践起来就越是困难。
轰焦冻目前还做不到。
可他沉淀下来,将不知何时再度冒进起来的心情放缓,不断细思,做到这一点是迟早的事。
堆砌成高高一叠的冰块仿若雪山,在室内暖色灯光下反射着莹白无暇的光线,少去了那几分冰冻的冷清。
“唔——所以这么多冰块,我得用到何年何月啊。”
老板的感慨化为了背景,和进来看到这一奇景的顾客们发出的惊叹声融为一体。
埼玉也在这家店里打工。
有了近乎标志性的冰块山每日压阵,快餐店的生意猝然间火爆了起来。老板招人帮忙,埼玉便顺势留下,反正他到哪儿都是打工。
老板大概不会知晓。
他让全世界最强的男人(之一)给自己做过饮料用的冰块,还让全世界最强的男人(之二)帮自己打工,在这儿炸过鸡腿,端过盘子,擦过桌子,忙碌之时甚至一人顶了两人用。
如此精彩的人生经历堪称传奇,够他吹上一辈子了。
幸好老板不知道。
正因如此,他才能继续毫无心理负担地招呼刚进门的最强之人,然后让在洗盘子的另一个最强之人赶紧收拾一下,盘子不用洗了,准备下班。
埃利克才不会跟命苦的打工仔们一起浪费时间。
那两人上班期间,他会失去踪影。
但到下班时间,快餐店的门又会准时被人推开,银发少年出现在那里,对他们不冷不热地点一下头,权当做回应招呼。
“嘿,马上要打烊下班啦,埼玉,焦冻,埃利克,明天见哟。”
老板对谁都要笑呵呵。
“哎,好的,明天我们再过来。”
“好嘞,今天辛苦你了,小伙子。”
“再见,木村先生。”
“嗯,也辛苦了,焦冻!真是个好孩子啊,和埃利克一样。”
话音方落。
“说谁是孩子!我和这个愚蠢弟子有半点相似之处么?”
在审视弟子今日的冰块山的少年立马接道,语气尽显不满。
老板照样用爽朗笑声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随意说上几句话,便目送那三人走到一起,再一同离去。
他踱步到了门口,探头往快要到尽头的街道那一边望。
光头男人和发色相异的少年走在边上,银发少年走在中间、更前一点的地位,口中似是在数落弟子还不成熟的表现。
异发少年认真听着,另一侧的光头男人偶尔悠悠插上一句,像是在说:“有些羡慕了,奇怪,我忽然也想收个弟子了。”
“不想被气死还是别收了吧。”
“唔?我看埃利克你不仅没被气死,精神还挺好的啊。”
“滚滚滚!”
……
远去的话音不再借风飘来,靠着门,老板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咬住烟头,再拿出打火机点火之时,还止不住在笑。
“真好啊。”
声音有些含糊的老板说。
“就像一家子兄弟。嗯……家人。”
他在门口抽完了烟,扬手丢掉了快烧到手的烟蒂,背过身,独自进了变得冷清的店里。
——如果这样的热闹和亲近,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因为留在老家的亲人逝世,才会回到保须市再也不走的老板,或许在心里这样想着。
可是,突如其来的噩耗,总是热衷于打破仿佛梦境的欢闹。
“啪——”
在某一日。
一直放在快餐店门口的打折广告牌,忽然在电光急速闪烁过后,轰然炸裂,冒出刺鼻的黑烟。
狭长的武.士刀穿过了它,复又被人猛然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