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禹寻说得很认真，程豪突然有点想笑。
因为一部电影的缘故，“我养你”三个字，一度成了一句表白的话。
但他还真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跟他说这样的话。
程豪觉得有点好笑，林禹寻却满脸懊恼。
刚才程豪问“你会嫌弃我吗”这样的话，让他有点着急，甚至在急于解释的情况下，说出了“我可以养你”这样的话。
但刚说完，他就后悔了。
程豪是一个大男人，肯定不想听到这样的话。
林禹寻连忙道：“程豪，就算你以后不能打拳，也可以做拳击训练师，还有，现在医疗条件越来越好了，也许你根本不会有事。”
程豪笑了笑：“是的，我还有很多选择，所以你不用担心。”
林禹寻认真地点头：“我不担心。”
其实他对程豪的未来，真的没有太过担心。
但他这一星期，根本没办法入睡。
他怎么都忘不掉那天程豪中枪的样子。
当时，他以为程豪会死，而现在，他总担心自己一闭眼，程豪就会出事。
他没办法承受这样的事情。
程豪对上林禹寻的目光，又暗叹了一口气。
他这几天吃的挺好的，虽然睡眠不好，会做噩梦，但总归每天都躺在床上，一点不累，林禹寻就不一样了。
他吃不好睡不好，不过一星期而已，他就瘦脱了型。
再这么下去，他的身体会撑不住。
“那么，既然你不嫌弃我，也不担心我的未来，你以前的表白还算数吗？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程豪问。
林禹寻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程豪：“你说什么？”
程豪笑了笑：“我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我愿意！”林禹寻想也不想就道，又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的是真的？你没有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程豪道。
这一个星期，程豪其实一直在考虑要不要答应林禹寻的告白这件事。
中枪那天，他就已经意识到了，林禹寻对他来说很重要，而他对林禹寻，更加重要。
林禹寻甚至能为他豁出命去。
所以，林禹寻是真的很重视他，很在乎他，这是一份非常真挚的感情。
之前，他一直希望林禹寻能放弃，喜欢上别人，但这绝不是他的本意，他真要是这样想的，那就该彻底不和林禹寻接触，但他根本做不到。
他其实是希望林禹寻喜欢自己的。
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要拒绝？
林禹寻喜欢他，他对林禹寻也是喜欢的，他们完全可以在一起。
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其实并不是不可饶恕的事情，不是吗？
更何况，他孑然一身，林禹寻也没有父母，他们还不会遇到阻拦，就连孩子……他们不是有丹尼吗？
只要他和林禹寻在一起，他想要的老婆孩子，立刻就有了，以后他去做拳击训练师，直接就可以过上他上辈子期待的退役生活。
这么一想，不能继续打拳给他带来的茫然，也完全消散了。
当然，他会想要同意林禹寻的表白，还有个原因，那就是林禹寻最近的精神状态，真的很差。
这样应该能让林禹寻高兴一点。
程豪年纪也不小了，他谈恋爱，是希望可以一辈子在一起的，所以这个决定，他考虑了好几天才做出。
但对林禹寻来说，这却有点不可思议。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林禹寻有种自己被天上掉的馅饼砸到了的感觉。
程豪竟然愿意和他在一起……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他不是在做梦吧？
“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你，不过之前我不敢确定这是不是爱情，现在我确定了，我是想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的。”程豪道：“你呢？”
林禹寻都懵了，他愣了一会儿，才道：“我也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话虽然这么说了，但林禹寻依然觉得不可思议，程豪竟然会喜欢他！他拥有一个不体面的母亲，从小生活在贫民社区，什么都不懂，没有情趣，还是个男人……程豪竟然喜欢他？
程豪一直都知道林禹寻非常缺安全感。之前他不答应林禹寻的时候，很多话不能说，现在却应该给林禹寻一些安全感。
程豪道：“禹寻，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很英俊？”
林禹寻道：“你说过。”
“对，我说过，我一直觉得你很英俊，还很聪明，你能喜欢我，是我的荣幸。”程豪道：“之前我一直很犹豫，没有答应你，只是因为怕你不是真的喜欢我，只是因为感激而依赖我……但这次生死关头走了一圈，我打算自私一点，就算你对我的感情是因为感激产生的，我也不想放开你。”
“我对你的感情不是因为感激，我天生就喜欢男人，我……”林禹寻红了脸，他不敢说这几年，他的梦里全是程豪，他还会偷拍程豪的照片，收集程豪打拳的录像。
他做过很多让他自我厌恶的事情。
“那这样挺好的，我爱你，你也爱我。”程豪道。
林禹寻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一张脸猛地涨红。
程豪对他说“我爱你”。
认识程豪之前，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我爱你，认识程豪之后，丹尼在纸上写了“我爱你”送给他，但程豪是没有跟他说过的。
林禹寻只觉得自己的心越跳越快，头脑也有些不清醒……他突然一头往前栽去，正好载在了病床上。
程豪：“……”
知道林禹寻缺乏安全感，程豪是准备多跟林禹寻说些话的，结果……林禹寻竟然晕过去了？
他表白了，然后表白对象晕过去了？
程豪伸出左手，按响了床上的铃。
“你好，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吗？”护士很快就来了。
程豪道：“我朋友晕过去了。”他之前介绍林禹寻都用弟弟，现在看来就不太合适了，还是用朋友比较好。
这些日子林禹寻一直留在医院里，护士也是认识他的，现在看到他晕了过去，连忙喊人过来，给林禹寻做了简单的检查。
“先生，你朋友应该不是晕了，是睡着了，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护士笑着看向程豪。
林禹寻的眼下满是青黑，整个人瘦得不行，一直没洗过澡头发还很油……看他的样子，就是太累睡着了。
“谢谢。”程豪道，然后让护士把林禹寻放在了他的病床上。
这家医院的病房都是单人的不说，病床也有一米五，哪怕他现在块头很大，和林禹寻并排躺着也完全没有问题。
林禹寻就躺在身边，一转头就能看到他糟糕的脸色和油腻的头发，但程豪突然觉得挺安心的。
他今天要挂的水已经全部挂了，接下来没有什么事情……程豪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程豪昨晚上睡的还是不错的，这会儿也就没有睡熟，当病房里传来一些声音，他就醒过来了。
来的是老乔治、阿拉贝拉，还有丹尼和克劳德。
这些日子，老乔治他们并没有一直待在医院里，但白天绝大多数时间都在，之前不在，不过是因为丹尼要去做个检查。
那枪声，让丹尼的人工耳蜗出了点问题。
“乔治，你来了。”程豪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低声道。
老乔治同样压低了声音：“是的，我来给你送饭……托尼他睡着了？”
程豪点了点头。
老乔治道：“他一定累了，之前他都睡不好。”
“程！程！”就在老乔治和程豪说话的时候，克劳德哭起来：“程，你不要有事。”怕克劳德手脚没轻没重的在医院里闹起来，老乔治还是第一次带他来医院，他也就不可避免地有点激动。
克劳德的哭声实在响亮，他一哭，林禹寻整个人就在病床上弹了一下，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向程豪：“程豪！”
程豪瞪了克劳德一眼，有点想打人。
林禹寻好不容易晕过去……不，睡着，就被克劳德吵醒了。
“程！”克劳德又哭了。
“程豪，你没事吧？”林禹寻已经爬起来了，担心地看向程豪：“我去叫医生！”
“不需要。”程豪拉住了林禹寻的手：“克劳德就是顺便哭一哭，不用管他。”
林禹寻听到程豪这么说，才放下心来，又有些懊恼：“我不该睡着的，我……”
林禹寻说着，突然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他睡着之后，竟然做了那样一个梦。
那梦真的太美好了……程豪竟然答应和他在一起了！
林禹寻坐在床上，整个人有点晕乎。
程豪看到他这样子，笑着用中文道：“你不是睡着，你是晕过去了，我对你表白，结果你晕过去了，这真的让人很意外。”
老乔治他们听不懂中文，但程豪和林禹寻说中文，他们也没在意。
最初的时候，出于礼貌，在有别人在的时候，程豪都是跟林禹寻说英文的，但后来和老乔治他们熟悉了，程豪也就不在乎这一点了。
哪怕有别人在，他偶尔也会和林禹寻说中文，他总觉得有些话，中文更能表达清楚意思。
这会儿，阿拉贝拉正从带来的饭盒里拿出饭菜来，克劳德还在抽噎，丹尼站在病床旁边，用他的小手握住了程豪的手，而林禹寻整个已经僵住了。
他醒来之后，就以为之前的事情，都是在做梦，可现在程豪的话……他不是在做梦？
之前的那一切都是真的？
那一切都是真的也就算了，他竟然在程豪跟他表白的时候晕过去了？
林禹寻的表情变了又变，一张脸涨得通红。
“托尼，你的脸怎么那么红？睡觉的时候太热了？”阿拉贝拉好奇地看向林禹寻。
林禹寻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之前的那一切竟然是真的，现在他只要想到这件事，就下意识的忘了其他所有的事情，他甚至觉得自己又要晕过去了。
他竟然遇到了这样美好的事情。
程豪看到林禹寻这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阿拉贝拉给程豪带来了很多食物，还包括一整只的，用水煮的鸡。
当然，程豪喜欢叫它鸡汤。
医院其实是给程豪准备了饭菜的，但那点饭菜程豪根本不够吃，想要吃饱，还是要靠老乔治和阿拉贝拉给他带食物。
这会儿，程豪就用左手拿着叉子，慢慢地吃自己面前的鸡肉鸡汤。
林禹寻坐在旁边，他觉得自己还有点不清醒，但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帮程豪把鸡肉从骨头上撕下来，放在程豪的碗里，让程豪吃起来方便一点。
鸡汤是补身体的，鸡肉也一样，程豪现在需要吃好消化但又富含蛋白质的食物。
程豪见状道：“你留一个鸡腿，留一点鸡汤自己吃。”
“我不需要。”林禹寻道。
程豪看向林禹寻，又用中文道：“我喜欢你胖一点，抱起来舒服。”
病房里有很多人，程豪竟然说这样的话……林禹寻的动作停住了。
程豪又用中文道：“你要是不听话，我就用英文说这句话了。”
林禹寻默默地往自己的饭盒里放了一个鸡腿，又舀进去一些鸡汤。
见林禹寻已经留开了他的那一份，程豪就把剩下的鸡肉鸡汤全都吃了，当然，他还额外吃了点面包什么的。
他吃完的时候，林禹寻还在一边喝汤，一边吃阿拉贝拉带给他的鸡蛋三明治。
他前几天一直吃不下东西，总是忍不住担心，就怕程豪再出事，但现在他没空想那些事情，不知不觉就吃多了。
“托尼，你现在看起来好多了！你之前那样子，实在让人担心。”阿拉贝拉看到林禹寻吃了不少东西，笑道：“我真怕程好了，你却病了。”
“我以后会好好吃东西。”林禹寻道，程豪喜欢他胖一点，他一定要多吃点……当然，也不能太胖，太胖了不好看。
“就该这样。”阿拉贝拉道：“程豪好好的，你不用太担心。”
林禹寻点了点头。
而这个时候，程豪正在和老乔治说话。
程豪直接就说了自己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的事情，让老乔治如实的把外面的情况告诉他。
老乔治叹了一口气，说了起来。
程豪这次是遇到意外了，公司那边没有理由解约，也并不准备解约，但之前倾斜给程豪的资源，以后肯定是没有的了，程豪也用不上那些资源。
同时，最近这件事，公司那边好好炒作了一下，增大了程豪的名气。
老乔治道：“按照公司的意思，他们希望你伤好了之后，可以去拍几个广告，此外，他们也希望你以后留在公司里，当一个拳击训练师。”
“我会的。”程豪道。
“程豪，你不用气馁，就算以后你不能打拳了，我也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拳击训练师，培养出厉害的拳击手。”老乔治道。
程豪笑起来：“那当然，吉布斯还想让我继承他的拳击训练馆呢！”
老乔治道：“是的，他昨天还给我打电话了，说他会来看你，然后把你培养成最厉害的拳击训练师。”
说完，程豪和老乔治一起笑起来，病房里的气氛顿时变好了。
老乔治道：“程豪，你真的很棒，我一直担心你会难受。”
“一开始我确实很难受，但后来我想通了，我还有爱的人，以及爱我的人，我肯定要快乐地生活下去。”程豪道。
老乔治听到程豪这么说，非常认同。
林禹寻的心跳却又一次变快了。
他怎么就觉得，程豪这话还有别的意思？
林禹寻正这么想着，手心突然有点痒，他低下头，就看到程豪挠了一下他的手心。
不仅如此，程豪还用中文道：“我说的是你。”
林禹寻的脸更红了。
阿拉贝拉也更郁闷了：“托尼，你的脸怎么还这么红？”
林禹寻觉得自己在这个病房里待不下去了：“我去洗个脸。”
林禹寻洗脸去了，程豪看向丹尼：“丹尼，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丹尼认真地点头：“想。”
“那给我一个拥抱吧。”程豪道。
丹尼就爬到病床上，拥抱了一下程豪。
拥抱的时候，他的身体有点抖。
程豪知道，之前的事情吓到的，绝不只有他和林禹寻，丹尼同样饱受惊吓，而现在……
程豪拍了拍丹尼的背：“丹尼，别害怕，我不会有事的。”
丹尼把脸埋在程豪左边的肩膀上，哭了。
林禹寻一出来就看到这一幕，有种把自己弟弟从身上扯下来的冲动。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林禹寻走上前，拥抱了丹尼。
丹尼对很粘程豪，但林禹寻是他的亲哥哥，是他一直相依为命的人，林禹寻对他来说肯定更重要，只是林禹寻平常不怎么表达感情，所以他和林禹寻之间的拥抱什么的，还没有他和程豪多。
现在林禹寻主动抱他……他抱住林禹寻就哭起来。
克劳德这时候，却是眼巴巴地看着程豪：“程，我们拥抱一下？”
程豪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你会压到我的伤口。”
克劳德顿时郁闷了，开始看其他人。
他看了一圈，最后看向丹尼：“丹尼，我们来拥抱一下吧。”这里这么多人，大概就只有丹尼会跟他拥抱了……
丹尼和克劳德玩得很好，他从林禹寻的怀里出来，和克劳德拥抱了一下，又和克劳德玩了起来。
程豪这里并不需要老乔治他们一直待着，而且他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坐了一会儿，老乔治就带着阿拉贝拉他们离开了。
病房里又只有程豪和林禹寻两个人。
之前老乔治他们在，程豪都说了那样的话，现在没人了……林禹寻又觉得脸上有点热。
程豪也是不介意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感情的，他知道林禹寻喜欢听，但他还没来得及再说点什么，就有别人来看他了。
来的就是吉布斯。
这一个星期，陆陆续续的，还是有不少人来看程豪的，其中有记者，也有他认识的一些人，比如高尔顿。
相比于这些人，吉布斯算是来得晚的。
这也是有原因的，年纪不小的吉布斯最近身体不太好，前几天一直很不舒服，他这次过来，也是打算顺便做个检查的。
吉布斯在程豪这里坐了坐就离开了，一再表示欢迎程豪去他那里，但没有说要让程豪当拳击训练师的事情，大概是怕程豪不开心。
一个只有十九岁，就拿到了金手套冠军，可以说前途无量的拳击手，让他去当拳击训练师，这其实挺残忍的。
拳击训练师的收入，跟职业拳击手根本不能比。
两者大概就是舞蹈老师和明星的区别。
程豪笑着答应了吉布斯。
他确实有点难受。
他上辈子曾经当过拳王，但其实有运气的成分在。
他那时候身体里已经有了很多暗伤，没人想到他能在比赛里获胜，当上拳王。
他也确实没有击倒对手，只不过他打中对手的次数更多，裁判就判了他赢。
这也就算了，他只拿到了WBO的金腰带，还是轻量级的，甚至只拿了一次……这个拳王的含金量挺一般的。
他一直都希望，自己可以多拿几个拳击组织的金腰带，成为一个含金量更高的拳王。
而且，他当年走拳击这条道路，遇到了很多歧视，很多人觉得他一个黄种人，根本没本事当拳王。
他也确实打不过那些拳王。
体重上的差别，甚至能让那些重量级拳击手一拳把他打飞出去。
他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做一个当之无愧的拳王，让那些觉得黄种人当不上重量级拳王的人见识一下……但现在已经没可能了。
不过他已经不是小年轻了，倒也不至于不能接受。
就是以后……他只能当个拳击训练师的话，赚的钱就没那么多了，以后一定要想办法赚钱，最好能开发出副业来。
他现在，连房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