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寒提前买好了飞机票, 带沈斯宁飞到了C市, C市是萧家发家的地方, 萧景寒要带沈斯宁去的地方就是萧家的祖坟, 他母亲的墓也在这里。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地上的积雪很厚, 外面的气温也到了零下, 沈斯宁病刚好, 穿了一件非常厚的羽绒服,显得原本细瘦的腰身都有些臃肿,怀里抱着一束百合花,面色沉重地跟在萧景寒后面。
萧景寒还没有把他家里的情况告诉沈斯宁, 只说是来祭拜母亲, 沈斯宁装不知道,没有多问。
到了萧景寒母亲的墓前, 沈斯宁把花束放下,墓碑照片上的女人很年轻, 五官轮廓能看出和萧景寒有几分相似,沈斯宁注意看了下墓碑的生卒年份,萧母才不到三十五岁就英年早逝了,不禁有些惋惜。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这里的习俗是除夕要祭拜亲人, 萧母墓四周的积雪已经都被打扫掉, 墓碑前还放着新鲜的瓜果贡品和鲜花, 应该在他们来之前还有其他人也来祭拜过。
萧景寒静默无语地站在母亲墓前, 看着母亲的照片好像在和她冥冥之中进行交流,沈斯宁没有打扰,安静地陪他在身旁。
萧景寒的身世,沈斯宁从原书里大概了解一些,后来穿过来之后,耳朵里也听见了不少关于萧家的八卦。
萧景寒的外祖父膝下无子,后来年愈四十老来得女,夫妻俩十分宝贝这个女儿。萧大小姐一天天长大,出落得如花似玉,上门求亲的人络绎不绝,此时萧老爷子面临两大难题,一是这偌大家业要交给谁,二是女儿的终身大事怎么解决,把女儿嫁出去他是舍不得的,于是便动了招婿的念头。
萧景寒的生父齐宙曾经只是厉行集团下面一个子公司的部门经理,人很勤恳能干,受到了萧老爷子的赏识,从此一路平步青云,萧大小姐接触之后也很欣赏齐宙,在萧家老夫妻两人的促成下,萧大小姐和齐宙顺理成章地开始交往恋爱。
萧老爷子本以为自己找到托付之人,可谁知突然有人爆出,齐宙在老家已经有了未婚妻。
一边是锦绣前程美娇娘,一边是即使再优秀能干也只是个替人打工的小职员,是人都知道怎么选,齐宙果断退掉了老家的婚事,娶了萧大小姐。
然而,两人婚后感情并不和洽,萧大小姐生下了孩子之后又遭受了双亲相继离世的打击,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在萧景寒五六岁的时候便撒手人寰。
而发妻离世不过一年,齐宙就将曾经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接进了门,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比萧景寒还大上一岁的女孩儿,而齐宙声称女孩儿是他所出,取名齐媛。
萧景寒小的时候还不太懂是怎么回事,长大之后就有些难听的传闻进了耳朵,说齐宙入赘萧家是贪图萧家家业,娶了萧大小姐之后还和前未婚妻藕断丝连,两人甚至还偷偷生了孩子,对萧大小姐也是一直冷暴力对待,萧大小姐父母相继离世,又得知丈夫出轨,一连串打击下得了抑郁症,所以才会死的那么早,现在萧家的家业都改姓了齐!
萧景寒和生父的隔阂也许就是这么产生的,又在齐宙逼萧景寒娶其他家族的女儿联姻时激发了矛盾,最后萧景寒扬言和齐宙断绝父子关系,离开家进了娱乐圈。
“在想什么?”萧景寒比沈斯宁先一步回神,回头看见人在发呆,伸手碰了碰沈斯宁的脸,发现有些凉,关心地问,“冷不冷?”
沈斯宁把心事掩藏好,摇摇头,“还好。”
“可以走了,回去吧。”萧景寒自然地牵起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捂了捂。
沈斯宁没有异议,但是等想迈腿的时候,却发现站的时间久了,脚都有些冻僵了迈不开步,膝盖以下没有知觉,走路的姿势十分可笑。
萧景寒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按住人不让动,“脚麻了?”
“太冷了,冻僵了。”沈斯宁鼻尖通红,吸了吸鼻子,有几分可怜兮兮。
“上来,我背你走。”萧景寒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沈斯宁上背。
“别吧,这里挺多人的。”沈斯宁环顾四周,墓园里还有其他人过来扫墓,有些不好意思。
萧景寒揽住他的腰,作势要沉下身子抱他的膝弯,故意逗他,“背还是抱,选一个?”
“别别别!”沈斯宁连忙推开他,公主抱什么的也太羞耻了吧!无奈妥协,“我选背!你蹲一下,我好上来。”
萧景寒微蹲下身体,沈斯宁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趁人不注意蹿上萧景寒的后背,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肩膀上,自我安慰这样没人看见他的脸不认识他是谁,羞耻度降低不少。
萧景寒托着沈斯宁的腿稳稳站起来往前走,两个人的重量,使得雪地里的脚印深了不少,来时是两排脚印,回去的时候成了一串,沈斯宁感受着萧景寒背上传来的温暖,心里传来一阵滚烫的悸动。
“你怎么会想到带我来这里?”沈斯宁的下巴抵在萧景寒的肩膀上,过了一会儿觉得肩膀上的骨头太硬硌得慌,转头把脸对着萧景寒的脖颈。
萧景寒里面穿的是低领的毛衣,没有围围巾,感觉到沈斯宁下巴上的胡茬刺在脖颈间的肌肤上,酥酥麻麻,痒意入骨。
萧景寒在前面低声说:“就想把你带给我妈看看。”
沈斯宁呼吸重了一下,假装调笑问:“这是不是带我见家长的意思?”
萧景寒把人往上托了托,含糊其辞道:“你觉得是那就是。”
沈斯宁“切”了声,“什么叫我觉得是,我人都来了,你承认我又不会笑话你。”
萧景寒无声勾了下唇,“好我承认,我带我妈的儿媳妇回来给她看看。”
沈斯宁闻言顿时感觉自己被占了便宜,掐着萧景寒的脖子逼他认错,然后大言不惭地宣布,“你金主爸爸永远是你金主爸爸。”
萧景寒随沈斯宁在背上闹,他这些年一直都是一个人过年,一个人过来祭拜母亲,从前也不觉得有什么孤独,直到现在身边有另外一个人陪伴,才感觉到什么叫温暖,这种感觉一旦握在手里,就再也不想放手了。
到了下午,天上又下起了鹅毛大雪,两人拦了辆出租车本来准备去机场,但在车上的广播里听到消息,机场因为即将到来的暴雪所有飞机停飞,等雪势变小才会重新起飞,而天气预报里说,这场暴雪可能一直得下到明天早上。
没办法,萧景寒只能让司机打转开去酒店,打算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再回去。
两人入住的是C市最豪华的酒店,也是厉行集团名下的产业,然而酒店前台并不认识萧景寒是谁,萧景寒也没有表明身份,所以酒店的负责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大少爷已经悄悄微服私访来了他们这儿。
下午没什么事,两人在C市随便逛了逛回到酒店的自助餐厅吃晚餐,吃到一半,酒店的大堂经理突然找过来,说他们住的房间的消防警报设备有点问题,需要检查一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需要住客在场,请萧景寒和沈斯宁两人中的一位过去监督一下。
萧景寒便让沈斯宁留下,他和大堂经理回房间。
萧景寒刚离开餐厅,又来了个穿西装的男人走过来,礼貌地和沈斯宁说:“沈先生您好,我是齐总的秘书,齐总想请您过去见下面,不知道沈先生是否有时间?”
沈斯宁无需多想,就明白了,还能是哪个“齐总”,肯定是萧景寒的父亲齐宙。
只是齐宙是怎么知道萧景寒和他在这里的?
既然齐宙在这里,那刚刚的大堂经理说房间有问题,可能是被他授意找借口支走萧景寒的,齐宙为什么会想见自己?
既来之则安之,沈斯宁微笑着点头,“好,麻烦你带我过去。”
沈斯宁跟着秘书到了一间包间,里面只有一个坐轮椅的老人和一个服侍他的佣人。
沈斯宁在电视新闻里见过齐宙的照片,自然知道眼前这个轮椅上的老人是谁,齐宙前一段时间因为心脏病住院,那次大病对他的身体影响很大,不仅面容和照片上相比老了十几岁,还影响到了日常行动。
齐宙虽然苍老了不少,但目光仍是很锐利,往沈斯宁身上一扫,沈斯宁顿时感觉自己像是被X光扫了一遍,在精明的齐宙面前,他心里想什么根本藏不住,一下就被他看穿了。
“冒昧把你请来,希望你不要介意。”齐宙温和地和沈斯宁笑了下,并不像沈斯宁想象中的那样疾言厉色。
沈斯宁礼貌地回道:“不会,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齐宙语速迟缓道:“我知道景寒每年都会这时候来祭拜他母亲,刚好今天我也在C市,所以提前派人查了你们的行踪,就是想找你聊一聊景寒的事。”
沈斯宁想起萧母墓前有被人清扫过的痕迹还有鲜花和贡品,猜想可能是齐宙在他们之前已经去扫过墓,这样看来,齐宙也不像传闻中对发妻那么绝情。
秘书请沈斯宁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沈斯宁没有喝,省去了寒暄开门见山地问:“齐先生想聊什么?”
齐宙说:“我知道你和景寒的关系很亲密,他不肯听我这个当父亲的话,但你说的他可能会听进去。我想让你帮忙劝劝他,不要再在娱乐圈里浪费人生。”
沈斯宁:“抱歉,齐先生,您说的我不敢苟同,我不认为在娱乐圈发展就是浪费人生,景寒已经在娱乐圈崭露头角,他可以在演绎这条路上走很远。”
齐宙笑了下,“我只有他一个儿子,厉行总有一天得交到他手上,如果厉行将来的掌舵人是个对公司管理一窍不通的演员,那厉行还有将来吗?”
沈斯宁微微讶异,齐宙会把公司还给萧景寒?
“您想让景寒继承厉行,这些话您为什么不亲自和他说?”沈斯宁不露声色地问。
齐宙咳了两下,声音嘶哑,“他心中有疙瘩没解,我说了他要是肯听,我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找你了。”
“请恕我直言,您如果想让他回公司,其实有很多种方法。”沈斯宁说,“比如以您的权力地位,要是想在娱乐圈封杀一个人,应该很容易吧?绝了他当演员的路,把他逼回头。”
齐宙似笑非笑地打量沈斯宁,“怎么在你的眼里,我是这样一个蛮不讲理的人吗?我如果想这么做,在他第一天踏进这行的时候,我就可以这么做了,没必要等到今天。即使之前我有些做法是欠妥当,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我和他是父子不是仇人。”
沈斯宁冷冷问:“您不能绝了他的路,所以就绝了能帮他的人的路是吗?”
齐宙纳罕:“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斯宁说:“难道不是因为我坚持要捧他,所以您才跟各大银行打招呼让他们不要贷款给我?”
齐宙摇了摇头,笑道:“年轻人,你信不信?我如果想搞垮你的公司,根本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找银行。”
“您的意思是,不是你做的?”沈斯宁半信半疑。
齐宙坦然道:“我可以跟你保证,我没做过这件事。而且你可能不清楚,和你合作的朕龙朕先生,和我是老交情了,我不可能对你的公司下手。年轻人,仔细想想你还得罪了谁吧!”
沈斯宁对齐宙的话信了七八分,以对方的身份,如果做了的确没必要不承认。
可是如果不是齐宙做的,又会是谁?沈家已经断了对沈斯宁的经济支持,以沈文瀚家丑不可外扬的行事作风,是绝对不会跟银行示意断了自己儿子的活路的。
难道说还有其他人在暗中对付他?
“不好意思齐先生,是我误会了您。”沈斯宁站起来面带歉意地和齐宙道歉。
齐宙摆摆手:“没关系。算算时间,他那边也该回来了,我就不和你多言了。孩子,如果你是真心为他好,那就劝他回到他该走的正路上来,我今天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跟你说这些,希望你能体谅为人父的心情。”
沈斯宁:“好,我会的。”
秘书送沈斯宁离开,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和沈斯宁说道:“沈先生,我跟了齐总三十多年了,看着他们父子形同陌路很焦心,今天卖个老脸想跟您多说两句,我知道外面有些传闻是怎么说的,但那些都不是事实。”
秘书说,齐宙并没有对不起萧景寒的母亲,也没有出轨,萧大小姐是萧老爷子老来得女,从小受万千宠爱,养成了骄纵的脾气,婚后和齐宙偶有三观不合,齐宙也一直都谦让着这位娇小姐。
但萧大小姐一次两次作齐宙还能忍受,次数多了,再深的感情都会被作没,那时候萧老爷子夫妻俩又相继因病离世,萧大小姐失去了最疼爱她的父母,难免会想不开,娇养的花朵没遭受过风吹雨打,承受能力太差,患上了抑郁症,身体也渐渐差了。
但齐宙在妻子病了的那些年里,也是关怀备至,绝没有出轨,他和现任妻子的女儿,那是在退婚之前就有的。
他们分手的时候,未婚妻并不知道自己怀了孕,后面查出来,医生告诫她,她的身体太弱,如果流产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怀孕,所以才把孩子生了下来,未婚妻个性要强,就算怀了孕也没去找齐宙,把孩子生下来自己抚养。
后来齐宙无意中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加上那一段时间因为妻子病逝,齐宙心情郁结,未婚妻不计前嫌悉心开导他陪他走出来,出于责任和愧疚,齐宙才接回她们母女,给她们名分。
沈斯宁听完秘书絮絮叨叨的讲述,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不把这些告诉景寒?”
秘书苦笑:“在景寒心里,我是齐总的人,我说这些他不会信的。所以恳请沈先生能把这些告诉他,劝他想开,齐总的身体……他不让我告诉别人,其实一天不如一天,景寒能早点回来接管公司,他才能了却这桩最大的心事,安心养病。”
沈斯宁沉默了一会儿,道:“可是我说也未必管用,而且,我毕竟是个外人,插手他们的家事不太好。”
秘书道:“这点你不必担心,我是看着景寒长大的,还没见过他对谁像对你这样上过心,我能看出来,他这次是动了真心,他肯定会听你的劝。齐总经过上次大病也看开了许多事,不会再逼着景寒娶他不喜欢的人,他这次找你,也是等于承认了你们俩的事。”
沈斯宁:“……”等于今天他同时得到了萧景寒父母的认可?
沈斯宁见秘书很有他不答应就不放他走的架势,只好点头答应:“我尽力而为。”
沈斯宁回到餐厅,萧景寒过了一会儿才回来,见沈斯宁还坐在原位所以没有怀疑有圈套,看沈斯宁餐盘里的食物都没怎么动,还关心地问:“怎么没吃多少,没胃口?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沈斯宁拿起叉子叉了块鱼肉放入嘴里,齐宙交代他的事他虽然答应下来,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萧景寒甚至都没对他坦白过身份!
想到这一点,沈斯宁忽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他一直都没有问萧景寒为什么会答应被“沈斯宁”包养,萧景寒是别有隐情还是在这之前就看上了“沈斯宁”?那萧景寒喜欢的究竟是原主还是现在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