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上班压力很大,像在爸爸的监督下偷摸打游戏。】
已过十二点,大槐树上的红灯笼灭了两盏,院子里的光线骤然变得昏暗朦胧。
店门的铃铛响了一声,两个打扮时髦的女孩相互搀扶着走出来。
“早知道坐外面啦,好凉快啊!”
“看,帅哥欸!帅哥~要不要一起喝一杯啊~”
“嘘嘘嘘!丢死人了,对不起啊,我朋友喝多了。”
李时昂杵着下巴,笑着摇摇头,“没关系。”
醉酒之后难免会做一些奇怪的举动,他理解。
“弟弟,弟弟。”
李时昂叹了口气,将视线投到对面,“嗯?”
顾小天坐的端端正正,胳膊交叠着放在桌上,姿势像个认真听讲的小学生,若不是他酡红的眼角,潋滟的眸光处处透着醉酒后困倦慵懒的风情,恐怕没人会认为他喝醉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你要不要听。“
“要听。”
“你知道这场球赛虎鲸为什么会输吗?”
“为什么?”
“因为……”他故作玄虚的抻长了尾音,原本清亮的声线此刻喑哑软绵,如在心尖瘙痒的白羽毛,李时昂舔着虎牙笑,哄着他说,“因为什么啊?”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特别满意的弯了弯眼睛,“因为我支持虎鲸呀,要不然虎鲸今天不会输的,罚球居然不进,也太倒霉了……”
李时昂喝了口酒,笑的更肆无忌惮,活脱一个坏到血骨里的痞子,“是这样啊。”
“嗯。”顾小天打了个哈欠,砸吧着嘴眼里泪光更浓,明明很想睡,却强撑着打起精神,“我们一会去网吧包宿吧,我还差一块碎片了。”
“等你稍微清醒一些的。”
酒杯唾手可得,醉酒的人又怎么会清醒。
见酒碗见底,李时昂唤来服务生,“再来一碗。”
“先生,小店一点半打烊。”
“我知道了。”
服务生很快又端来一碗,里面的玫瑰花瓣依旧娇艳,与小天哥哥眼角的颜色无异。
李时昂看着他舀酒时颤悠的手,体贴的接过了木勺,“我帮你。”
“谢谢。”
他漆黑的瞳仁映照着夜里的灯光,椭圆饱满的卧蚕上有一颗浅淡的红痣,分明是精致到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长相,偏笑起来有种往人心里钻的稚气可爱,李时昂摇摇头,将红亮清透的液体“哗啦”的倒入小碗中。
顾小天来者不拒,没一会就把那一碗喝光了,至于剩下的,李时昂独自包圆,没浪费一滴。
一点半,烧烤店里准时关了灯,服务生要下班了,他们可以在这坐到天明,但得把账先结了。
有一个外人在,顾小天就不笑,他坐在那里,严肃的让服务生一个劲解释,“不好意思啊,今天老板有事不在,所以才提前打烊。”
“没事,多少钱?”
“五百二。”
这数字……
李时昂伸手摸了摸口袋,空的。
他把手机扔在小天哥哥的车里了,这么长时间,居然一点没发觉,“你的车钥匙呢?”
顾小天直接把自己的钱包扔给他,李时昂也不客气,打开后从里面翻出几张百元现金,服务生接过,进店里找零。
等待的功夫,李时昂看到了钱包里的身份证,看有效期限是四年前办的。
十八岁的小天哥哥,像一颗尚未长开的青涩果子,还有点婴儿肥,可不知为何,他的眼神沉静且寂寥,半点不似十八岁该有的模样。
“先生,您的找零……嗯,需要我帮你们联系代驾吗?这一片酒驾抓的很严。”
“不用了,你知道最近的酒店在哪吗?”
“从这往前走,步行十分钟左右有个医院,酒店宾馆什么的可多了。”
“好,谢谢你。”
李时昂把顾小天的钱包手机车钥匙都收好,绕到他那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能走吗?”
他不说话,也不动,偷偷看一旁的服务生。
眼珠转动的太明显了。
李时昂蹲下身,握住他的手腕搭在自己肩上,临要背起来前,压低声音警告道,“小天哥哥,你如果吐在我身上,我就登陆你的游戏账号,把钥匙碎片全部销毁掉。”
钥匙碎片是不可交易不可销毁的。
“不要。”
“那说好了,千万别吐。”
“嗯。”
李时昂轻笑一声,背着他走上了空无一人的马路,寂静的夜里,耳边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怕他睡着了第二天会感冒,李时昂便托着他往上颠了一下,“唔……”
“你好轻啊。“
顾小天醉的彻底,可潜意识里仍容不得有人说这样的话,“我很重,好吗,我能打中锋。”
李时昂微微偏头,刚好能看到他纤长细软的睫毛,“中锋?一天被撞飞八百回的中锋吗?”
“照样打爆你。”
“……”李时昂沉默了片刻,生硬的开口道,“你迟早会输给我的。”
顾小天嘟囔着,“你还得,多打几年,我都打多少年了,你慢点走行不行啊……”
他的话已然没有逻辑可言,李时昂勾紧他的腿弯,放慢了步伐。
沿途有出租车经过,看到他们不断按喇叭。
喝醉酒坐车一准是要吐的,虽然吐出来可以减少吸收酒精,但反出来的胃酸会灼伤喉咙,第二天胃也会很难受。
李时昂不想让顾小天吐,所以选择步行,走这么远,说一点不累是假的,他深吸了口气,闻到浓浓的酒味,以及若有若无的奶香,“小天哥哥,你没断奶吗?是不是每天晚上睡觉前妈妈都让你喝奶啊?”
“放屁。”
“哈哈哈哈,那你用的什么沐浴露啊?”
应该是沐浴露的味道,小天哥哥总不会做奶浴,他嫌娘还来不及。
这一次李时昂仍没有得到答案。
小天哥哥哭了。
伴随着低低的抽泣声,微凉的液体从他的脖颈滑落,一点一滴浸湿他的领口,背上的人像一个遭受到抛弃的小孩,什么也都不懂,也不会掩藏,把自己最脆弱柔软的地方摊开来给他瞧,“妈妈,妈妈……”
李时昂想,这是在耍酒疯,酒品极差的表现,他要是当真就太愚蠢了,“对不起,我向你道歉好不好,我不该提你妈妈……”
第二次在会馆打球的时候,李时昂就从林佰川口中得知顾少爷的母亲很早便去世了。
刚刚他真的没想那么多。
“别哭了。”
“你的钥匙碎片还要不要?”
“我给你买奶茶吧?芝士奶盖的。”
顾小天哭了一路,李时昂就哄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