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云哲望走进来时，全场的目光聚焦于他身上。
云哲望只穿了一件样式简单的灰色西服, 由私人裁缝度身量造的礼服十分合身, 将他颀长优美的身材含蓄地勾勒出来。酒会的灯光落在他脸上, 为他高挺鼻梁和嘴唇勾出了一道光边, 乍看过去高贵出尘得不似人类, 宛若行走于人间的精灵, 繁华不沾身——
主要是太瘦了。
楚寒歌匆匆见过王妃哥哥的影像资料。
当时云哲望带着精锐小队深入不毛之地猎杀一头噬星兽，小队伤亡惨重, 他本人也受了重伤，传回来的作战汇报影片没有一处好肉, 左肩头被咬出拳头大的血洞，回蓝星接受了半个月的肢体再生手术。满脸脏污的青年, 只有眼睛是亮的。
王妃的发色是很温柔的香槟金，眼睛也温软得像一池花园里能倒映出天空的清水。同样的底色，云哲望则深出一个层次，深邃清朗的轮廓里嵌着的眼睛沉郁如深潭, 心有郁结久未能解。
刚走进来, 云哲望就被人潮簇拥起来。
“云少, 听说你刚从h256战区回来, 收获颇丰啊！”
“p2星系那条矿脉因为有噬星兽守护，开发工作久久未能推进，云少有狩猎噬星兽的经验，这次蓝鹰皇要是挑选带队人选，应该会带上你吧？到时候, 你的肩膀又要多一朵花了。”
蓝星的军衔以花作徽，这是预祝云哲望升官发财。
云哲望神色稍顿，脸色淡淡的点了个头：“昨日陛下召我入王宫，谈的就是这件事，很快就会公布。”
能公开场合说出来，可见是板上钉钉，批文都下去的事了。
原先吹捧着他的人见事情真的已成定局，表情不禁露了点酸意。云哲望并未放在心上，挨个应对了一遍，才寻由头从人群中退出来，走到向云公爵。
云哲望抬眼，看向父亲旁边陌生的年轻脸孔。
“这位是楚斯先生，来自芙达拉的首席外交官。”云公爵介绍道。
化名楚斯的参谋长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
云哲望朝他一点头，给父辈面子的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你好。”
“听她们说，你猎杀过噬星兽？”
楚寒歌状若不经意的闲闲提起。
噬星兽是一种以吞噬星球提升自身的星兽，巨大的体形远看似山，坚硬外壳可以抵御机甲攻击。它的攻击性偏低，很少主动攻击其他生物，只是长期盘踞在资源点上，妨碍联盟发财，被列入害兽之列。要击杀猎星兽，对团队协作度要求高，又考验个人能力。
他回想了一下，陛下三年前在阅兵大典前就单兵杀了一只回来当余庆吉祥物。
放眼宇宙，也就奥冠王能做到了。
能够带队消灭碍事的噬星兽，以云哲望的年纪来说，哪怕在奥冠星，也算是个顶尖的苗子，可惜蓝星人太短寿，他这个巅峰状态顶天了能保持三十年，接着便是急速的下滑。
有太多人和他聊过这个话题，云哲望淡然道：“花了很多时间，每一秒也很紧急，根本没闲暇去习得对付噬星兽的经验，不过我愿意再次挑战。为了帝国。”
最后一句话，几乎冷到了冰窖。
虽然受蓝鹰皇重用并寄以厚望，但云哲望和皇室的关系向来冷淡。
他始终对幼弟被当作牺牲品送去奥冠星的事情耿耿于怀。
即使重赏千万，爵位加身，也比不过会依赖地叫自己一声哥哥的云澈希。
“噬星兽的星核是炼化做星元武器的极品。”
楚寒歌以看学生的审视目光打量他，越看越惋惜他不是奥冠人。
“嗯。”
云哲望敛眸，不大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自从弟弟被送走后，他对变强以外的人和事都很冷淡。
楚寒歌向云公爵投去眼神示意，后者会意的一点头：“哲望，楚先生想和你单独谈谈。你们可以在休息室待一会，酒会有我主持大局就行了。”
云哲望的眼睛微暗，看在父亲的面子上，终是没有拒绝这个安排。酒会有一个用屏风隔开来的休息室，乍看造型优美保密性差，实际用特殊光波隔绝了影像和声音传递，高度保护了客人的私隐。
两人坐下后，云哲望直入正题：“你想跟我谈什么？我下个月会和骑士团精锐一起去清剿噬星兽，恐怕帮不上你的忙。”
他态度礼貌客气，冷酷的肢体语言却明白表示了他不想和任何人建立起友善的关系。楚寒歌不甚在意的一笑，：“我想谈的，不是你想的那种事。”
云哲望冷淡敷衍：“愿闻其详。”
楚寒歌：“我想知道你的婚恋观。什么样的求婚能打动你？”
…………
……
令人窒息的漫长沉默时间，休息室的空气似要凝结。
云哲望皱起眉，更加反感：“你想追求我？大可不必，我暂时没有结婚的计划。”
他的外貌实力出众，追求者众，自然有不少通过云公爵想来谈的。
楚寒歌：“那我换个问法，听说云少爷有位很重视的弟弟。如果是他，你希望他有个什么样的婚礼？”
弟弟两个字刚说出来，云哲望不耐烦的氛围陡变尖锐。
云哲望的目光沉沉，似乎想到了什么，强忍着动手的冲动，清冷嗓音压成一道钢铁铸成般的线：“请不要拿我弟弟来开玩笑。”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实不相瞒，自从看过奥冠阅兵大典上的云澈希后，我已经成为他的地下粉丝，烦恼着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他——如果没被奥冠星留下来的话。”
楚寒歌脸色镇定地张口就来。
这籍口烂透了。
可是陛下安排的任务本来就莫名其妙，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治。
出乎意料地，听到“地下粉丝”和“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云澈希”这两个关键句时，云哲望紧绷的神色有了一瞬的松动，眉眼软和一分，语气依然不善：“不可能。”
楚寒歌尽量释出善意，侧耳细听：“嗯？”
“不可能有配得上我弟弟的人存在。”
“……”
楚寒歌看向云大少。
云大少神色凛然笃定，若忽略话语中的荒唐内容，光听声音不明其义，很可能会误以为他在说山是石头海是水之类毋庸置疑的铁律。楚寒歌完全相信，对方是发自内心说这话的，而他也发自内心地感叹——
妈的，智障。
王妃是什么专门吸引怪人的体质吗？？？
咳，这话辱王族了，楚寒歌在心中礼节性地自省了一下。
“你不信吗？也是，你只见在影片上见过我弟弟，”
云哲望看向他的神色更加柔和，带有一分唉这孩子没看过好东西的怜悯：“他本人比镜头上更有魅力，上学前小小一只的，奶声奶气地叫哥哥的家庭视频我至今留着，不过就不能给你看了。”
……
不，他不想看。
楚寒歌假惺惺的怅然若失：“太可惜了。”
两人就着弟弟的话题稍为拉近了距离。
只有在提起弟弟的时候，云哲望的眼睛才见神采：“我其实不抗拒谈到澈希的事，只是很多人提起他……都用一种猎奇探究的态度，我很不喜欢，他不是被带回山寨的美人，他是我惟一的弟弟。你身上没有那种讨厌的感觉，所以我相信你和我一样欣赏他。”
楚寒清含蓄点头。
他确实不讨厌王妃，毕竟王妃也算是他的半个学生。
一番长谈下，云哲望约略吐露了对弟弟伴侣的寄望：“希望是个温柔贤惠的妻子，澈希的性格敏感，需要很多肯定的话语，绝对不能打击他，看不起他，要对他一心一意，要支持他的所有决定，赞美他每一项工作，为他分忧解难。收入的事倒不用担心，不够找我要就行了。”
昨天刚从顾大作家那边了解过婆媳纠纷的楚寒歌，此刻忽然明白了“恶婆婆”并不一定是女的。
楚寒歌：“你有考虑过弟弟喜欢男人吗？”
“……他确实更喜欢男人，”
云哲望语气低落了下去：“要不是那个狗杂种被澈希看上了，他又怎会伤心得想要离开蓝星。”
停一停，等一等。
云大公子口里的狗杂种，好像皇室成员。
算了，楚寒歌决定在云哲望对弟弟的所有事情上，放弃思考。
因为对方压根儿没有理智了。
“如果澈希选择男人作对象的话，他更适合温柔宽厚的类型吧，可以包容他的娇气任性，每日给他一个拥抱和微笑，而且必须要很强大，才能保护好他。”
楚寒歌在心中客观地估量了一下自家领导——
恐怕只有强大一点能超额达标。
楚寒歌：“不如我们来谈谈求婚仪式？”
云哲望：“我没想象过这种事……但是要配得上澈希，别人有的他一定得有，别人没的他也要有。银河为他闪烁，庆祝的焰火为他绽放，向他奉上最珍稀的宝物。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他开心。”
楚寒歌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刻意奉承：“能配上澈希的，恐怕也只有你这个哥哥了。”
“当然不，”
云哲望皱眉，否定了他的说法：“澈希和我对对方都不是爱情的喜欢，我没办法给他这方面的幸福。不过，如果他不想结婚，只想待在我身边的话，我很乐意永远照顾他。”
——弟控的终极奥义，与风月无关。
楚寒歌点头：“我明白了。”
最后，他和云哲望交换了通信号码。
“不过我一个月后就要前去清剿噬星兽了，到时候肯定联系不上，不然我还很想和你谈谈澈希的事情，我的队友早已厌倦了这个话题。”云哲望大感遗憾。
一个月后吗？
楚寒歌薄唇露了点笑：“会有机会见面的。”
※※※※
离开云家后，楚寒歌将对话纪录传送回奥冠星。
奥冠王：【做得不错。】
奥冠王：【对了，我想看。】
参谋长：【陛下想看什么？】
奥冠王：【王妃的童年视频。】
……
楚寒歌忽然觉得这两个人，或许会很有共同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