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许多年前,也有人用同样的表情向他告过白。
柏易有瞬间的恍惚,他已经记不得当时的场景,也不记得对方的长相,但那眼神,他却在此时清楚的记了起来。
只是那时候他只是温柔的告诉对方,他另有追求,只是这个追求不是恋爱。
对方那隐忍的表情瞬间失控。
其实柏易也很奇怪,那些爱他的人究竟爱他什么呢?爱他伪装出来的温柔?爱他的体贴?
只需要这两样,就能让人爱上另一个人?
柏易依旧坐着,僵在沙发上,他身边是章厉的体温和气息,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完全习惯了章厉,章厉的靠近不再让他有私人空间被侵占的感觉,他抿着唇,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
拒绝章厉?
还是答应他?
柏易有勾起笑容,转头看向章厉,眼睛直视着章厉那漆黑的眼睛,温柔又随性地说:“我也喜欢你。”
他希望这场告白能变成一个玩笑,如果章厉愿意的话。
台阶他已经递过去了,如果章厉足够理智的话,应该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可章厉显然听不见柏易的心声,也没有顺着台阶下的打算,他动作强硬的抱住柏易,下巴从背后搁在柏易的肩膀上,他的鼻尖几乎贴在了柏易温暖的皮肤上,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声音大如洪钟。
他爱这个人,爱得心脏都在疼,可这个人不爱他。
这个人没有心。
他又痛又快活。
如果柏易不爱任何人,那么他就可以永远占据柏易身边的位子。
可如果柏易有朝一日爱上了某个人。
而那个人却不是他……
章厉痛苦的闭上眼睛,他低声说:“你不能给我判死刑。”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但你要给我一个机会。”
让我向你证明,为了你我能披靳斩棘,付出一切,让你得到这世上美好的一切。
柏易有些迷茫。
他能听出章厉声音里饱含的情绪,但他不觉得他给过章厉任何引导和暗示。
章厉说爱他。
但爱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荷尔蒙的爆发,爱情这个玩意来得快,去得也很快。
柏易轻声说:“我想你需要冷静一下。”
章厉:“我已经足够冷静了。”
他苦苦压抑着欲|望,在越轨的边缘克制,他所有的快乐和痛苦都建立在怀里这个人的身上。
他爱他,像爱自己的生命,甚至超过自己的生命般爱他。
章厉的声音很冷静,冷静的像是这个手臂微微颤抖的男人不是他。
他说:“只要你一句话,我愿意为你去死。”
柏易实在无法理解这份感情。
他除了父母以外,最爱他自己。
他不曾在任何人身上投注过多的感情。
章厉把头埋进柏易的肩窝,他觉得舒服极了,过往的一切都可以忘记,未来的所有都可以抛诸脑后,他的灵魂都在颤栗,每一寸都在叫嚣着要不惜一切手段得到这个人。
章厉的声音在颤抖:“柏易……”
柏易被他喊的天灵盖一阵发麻,他没能料到这样的纯男性声音竟然能让他觉得肉麻。
这感觉太新奇,也太刺激。
柏易:“但我不觉得我喜欢男人。”
章厉:“如果我去变性,就太丑了。”
柏易:“……”
他幻想了一下章厉穿上女装,整个人都不好了,他难以抑制的勾起嘴角,忍无可忍的笑出声来。
章厉握住了柏易的手,他虔诚的低下头,嘴唇在柏易的手背上轻轻一碰。
落下了两人间的第一个吻。
轻的像是一片羽毛落在手背,又像是一阵暖风轻轻拂过。
柏易愣在那,他一动不动,在那个瞬间连呼吸都停止,被章厉吻过的手背皮肤像是被火烧过一般灼烫,他的心跳不受控制的跳快了,这种陌生的感觉让柏易觉得很不舒服。
但章厉没有在一吻后松开柏易的手,他紧紧握着。
多少个无眠的夜里,他在黑暗中祈求。
祈求柏易能够爱他,不必像他一样爱,只要能有一点,一点点就足够了。
柏易只要愿意走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他来走。
直到走完这一生。
柏易正在那陌生的感觉中手足无措,就听见章厉在他耳边一遍遍告白。
或许是章厉的感情太过炙热,连带着让他也失去了理智。
也或许是他确实动心了。
于是柏易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如果我同意,你能听我的吗?”
章厉握住他的手太用力了,力气大的让他觉得疼。
章厉的声音沙哑,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激动和欣喜若狂,他近乎疯狂的抱住柏易,搂住柏易的腰,他的眼睛通红,嘴唇微微颤抖,他紧紧抱着柏易,抱住自己此生唯一的珍宝。
“什么都听你的。”
“我的一切都给你。”
我愿付出一切,献给你。
柏易伸手拍了拍章厉的后背,此时此刻,他觉得章厉像是一个缺爱的小娃娃,他有那么一点怜爱他。
怜爱大约也是爱,只是不像爱情那么深刻。
柏易轻声说:“那我答应你。”
章厉不敢置信的抬起头,他直视着柏易,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心口涨得像是有什么要溢出来一般。
柏易微笑着说:“你能把我松开吗?太紧了,有点疼。”
章厉的脸很红,他手足无措,此时此刻,他脱去了成功人士,成年男人的外壳,像是五年前那个青涩的大男孩,在心上人面前总担心自己没有做好,他说:“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我都给你。”
柏易:“让我想想。”
章厉看着柏易。
柏易叹气道:“我想去旅游。”
章厉瞬间答应,几乎没有思考:“好。”
柏易知道,章厉就算想要章武的命,也会亲自动手,他变成疯子,也是因为亲手弑父,并且手段极其残忍。
只要他们去过国外,去的时间长一些,长到章武失踪或是死亡,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柏易有一瞬间的愧疚,但这愧疚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他并没有欺骗章厉,他赔上了自己,答应了章厉的追求,但没有答应自己会陪他一辈子。
他为了自己的目标已经付出了代价。
他否认自己的心动,好像这样,离开时就不会太难过,也不会因为自责内疚。
章厉问他:“你想去哪里?”
柏易靠在沙发上,姿态放松,转头朝章厉看去:“去哪里都可以,环境好,适合长期休假就可以了。”
他眉眼带笑,温柔多情。
章厉贪婪的注视着他。
如果目光能化作实质,此时柏易的脸一寸一寸应该都已经被章厉抚摸过了。
这像是一个梦。
是一个美梦。
章厉的手握成拳头,指甲陷进肉里,血从缝隙中滴落到地毯上。
可他不觉得疼痛。
□□的疼痛,带给他无尽的满足。
“对了。”柏易状似无意地问,“你刚刚在发什么脾气?是生意出了问题吗?”
章厉的表情瞬间收敛了,他轻声说:“没什么,只是一点小事,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在你面前发脾气。”
柏易开解道:“如果你觉得事情不好办,可以说出来。”
章厉显然不想让柏易知道这件事,也不想让柏易插手,于是他说:“是跟合作商的问题,我晚点把文件拿给你。”
合作商也值得你发这么大的火?
柏易笑意盈盈,并不拆穿。
章厉此时觉得自己有用不完的力气,挥洒不掉的精力,他抹了一把脸,对柏易说:“我们搬家吧。”
柏易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就忽然谈到搬家了?
章厉站起来:“现在这套房子太小了。”
他那双黑色的眼睛像是黑曜石一般熠熠发光:“我已经看好房子了,有书房,有健身房。”
他对柏易说:“你想要的都有。”
柏易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去看的?”
章厉:“最近你不在的时候我就去看房子。”
他希望能准备好柏易想要的一切,柏易什么都不用担心,他只需要坐着,等自己把他需要的送上去。
章厉微笑着:“我们现在就可以去看。”
于是他们就这么旷工了。
不过因为章厉是老总,于是也没人敢拦他们,再说了,老板旷工,能叫旷工吗?
柏易和章厉出去的时候,所有人都目送他们离开。
等人走后,才敢小声讨论。
“刚刚章总发火了。”
“也就只有柏易能进去。”
“换成我们早被打出来了。”
周伟忧心忡忡:“我们要不要去提醒下柏易啊?”
几人互看一眼,面面相觑,只有周伟真心实意的为柏易感到危险,他说:“章总这几年,你们都知道……”
他们在章厉搞原石生意没多久就跟着章厉了,也是慢慢从无到有,历练出来的。
没有章厉,就没有他们的今天。
在恩情和未来面前,柏易无足轻重,何必为了一个“同事”,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下呢?
“老周,你别管太多,说不定柏易自己也愿意呢?”
“他要是愿意,这辈子就不用奋斗了,房子车子和钱都是现成的。”
“再说了,章总除了是个男人,脾气差了点,别的都很好嘛。”
周伟觉得柏易是个好人,自己也想当个好人,奈何没有胆子小,又舍不得这个好工作,只能闭嘴。
但还是打定主意要找个机会暗示柏易。
柏易自己大约也不知道,他那战无不胜的人格魅力竟然还从章厉身边策反了一个老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