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橙第一回在这里遇见钟成溪时,他伸手扯住了她的裙摆,橙橙当时被吓住了,直到钟成溪收回手才反应过来。
钟成溪弯着腰,把自己的一方白手帕递了过去,世家公子们大多有些洁癖,各种随身的用品从不沾上第二人,钟成溪同样如此,平日里若是外出,他会多备下一方不常用的手帕,但在府上时,只带了常用的一方。
橙橙妹妹身上脏了,身为男子,自该是递上手帕解姑娘的难处,钟成溪得父亲教导,只略微迟疑,还是把自己的手帕递上了,好一会没有接过去,手背上却有轻轻的碰触传了过来,叫钟成溪一惊,下意识就想缩回来。
橙橙比钟成溪小不到三岁,但钟成溪的手却比她大不少,手指修长,橙橙的手指胖乎乎的,很是柔软,她手上全是泥土绿汁,跟钟成溪那般洁白如玉的手全然不同,橙橙也知道手脏,在碰触到涛涛哥哥时还有些羞怯的缩了缩,但很快她又偷偷伸了伸小手,好奇的在钟成溪洁白如玉的手背上轻轻点了几下:“涛涛哥哥,你的手好漂亮啊。”
橙橙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喜欢香香软软,漂亮的东西了,从前她最喜欢母亲的怀里,又香又软。
钟成溪受惊一般把手缩了回去,一张如玉的脸红了一片,宛若被非礼的良家女子一般,钟成溪身份金贵,除了父母长辈们,无人会这样去碰触他,等他大一些知事了,钟成溪与父母长辈们相处都端庄规矩,余下的兄弟姐妹和认识的郎君公子们,也从不会做出勾肩搭背的举动来,一举一动端方有礼,下人们知道他不喜近身伺候,也万不会失礼,这还是头一回被姑娘碰触了。
钟成溪又怒又气,但顾忌着橙橙妹妹是姑娘家的身份,钟成溪还带着难以启齿眼里满是震惊:“橙橙妹妹,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你是个姑娘家,简直、简直是有失体统!”
橙橙不解涛涛哥哥为什么突然生气了,她眼里满是不解的问道:“涛涛哥哥,什么是有失体统呀?橙橙不明白。”
以前母亲和嬷嬷们都经常夸她的,说橙橙最是懂事知礼了,她若是主动伸手,都会露出高兴的模样的,涛涛哥哥为什么会不高兴呢。
想到母亲,橙橙现在已经不若刚被拒之门外那样伤心了,她撅了撅嘴,林嬷嬷都说了,母亲不见橙橙不是不喜欢橙橙了,是母亲要忙着府上的事,瑶瑶姐姐才回府不久,母亲只能先顾着瑶瑶姐姐,等母亲不忙了就能想起橙橙来了,到时候母亲肯定会跟疼瑶瑶姐姐一样疼橙橙,把橙橙搂在怀里好生爱怜的。
钟成溪冷静下来,听橙橙的话是当真不明白,他虽推测橙橙妹妹身边有一二得用忠心的丫头婆子,但到底丫头婆子只是下人,所知浅薄,在教导方面有所疏忽,橙橙妹妹如今在广临侯府又是这样的处境,便是伺候的丫头婆子有心怕也是无法,只能等着侯府的意思,钟成溪心里莫名生出了两分柔软,认真同她说着:“橙橙妹妹,自古男女有别,你现在还小,便是做出这样的行为也无伤大雅,但过两年你就不能这样做了,到时候你就得跟公子郎君们行止有礼了。”
他跟橙橙妹妹萍水相逢,因为一件事牵连在一起,今日他的本意本是跟橙橙妹妹说清楚的,便是并非如此,他又当真不是橙橙妹妹的亲兄长,有些道理也轮不到他来开口。
钟成溪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到底他听到了橙橙妹妹的话,了解到了橙橙妹妹在府上的境地,既然他都知道了,自然不能什么都不管,既然伺候橙橙妹妹的丫头婆子无法,他多叮嘱两句也算是给橙橙妹妹赔礼了。
“尤其是举止,是千万不能过界的,不然便会惹下许多口舌之非,过两年橙橙妹妹可以学认字了,侯府定会请了女先生来,橙橙妹妹便好生跟着女先生学,等你认字了,便能了解其中的意思,也会知道许多道理了。”
钟成溪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认真,等说完,他顿了顿,等着橙橙妹妹好生去理解。
涛涛哥哥这样认真的叮嘱,橙橙认认真真的听进了耳朵里,小脸上也很是认真,重重的点点头,但她到底年纪太小,对钟成溪说得这一段道理似懂非懂,她思考了好一会,仰着小脸:“涛涛哥哥,那橙橙现在可以过界吗?”
对面沉默片刻,好一会都没有动静儿,橙橙忍不住往前,整个人贴在了墙上,衣裳上沾了黑灰,她竖着小耳朵静静的听着,生怕涛涛哥哥已经走了。
“涛涛哥哥,你怎么不回橙橙?”
钟成溪面色复杂,橙橙妹妹年纪小,怕她听不懂,他已经少用长篇大论了,但橙橙妹妹仿佛没有把他的话给听进去,这叫钟成溪有些挫败。
自他懂事起,在他身边的无一不是聪明忠心的,便是不够聪明的也手脚麻利,忠心耿耿,能把他的杂事打理妥当,谨遵相府规矩,在他身边聪明的,几乎他一个眼神便有所猜测,把事情安排妥当,但橙橙妹妹不是他身边伺候的奴仆,他也不能用对奴仆的语气同她讲话,轻不得重不得,叫他觉得十分棘手。
钟成溪看了看天色,压下心绪,时候已经不早了,他这次来是来跟橙橙妹妹说清楚的,橙橙妹妹没有听懂话不要紧,但只要记着,总是会明白的,他做到了该做的,不该再多管闲事下去,“橙橙妹妹,时候不早了。”
橙橙心性不稳,被钟成溪一句话又转移了注意力,她跟着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已经洒落下来,便是偏僻的院子也添上了几分闷热,她出来已经很久了,该回去了。
橙橙楞了楞,她是哭着跑过来的,先前林嬷嬷交代了让她在院子门口玩耍,但是橙橙没有听话,跟被坏嬷嬷说哭了,也忘了回院子就跑了,现在林嬷嬷跟棋云棋书该着急了。
橙橙小脸上很是心虚,手心扯着自己脏兮兮的裙摆,她没有听话,不止没有在院子门口玩,还把裙子给弄脏了,林嬷嬷肯定会觉得橙橙不乖的,她也没有做一个好小姐。
钟成溪没有等到回应:“橙橙妹妹?”
钟成溪心里七上八下的,猜测着橙橙的反应,也生怕是自己先前哪句话冒犯到了橙橙妹妹,姑娘家阴晴不定也是常有的事,母亲赵郡主便时常这样,叫人捉摸不透,他正要问询,呜咽一声传来,橙橙妹妹的声音里都沾上了哭腔,有些慌却对着他格外依赖,仿佛钟成溪便是那个能定心的人:“涛涛哥哥,橙橙又把衣裳弄脏了,嬷嬷要生气了。”
涛涛哥哥虽老爱说一些橙橙听不懂的话,但橙橙就是觉得他沉稳可靠。
钟成溪为人君子,便是有心开口,还是先选择了回答橙橙妹妹的话,却没回她嬷嬷生气要如何,反倒是认真的问道:“橙橙妹妹身边跟着的丫头呢?”
橙橙低着小脑袋,很是心虚:“橙橙,橙橙是偷跑出来的。”
橙橙并不是完全不知事的,她听了棋云说的话,知道明日春雾杏雨就要离开郦水院了,王嬷嬷会重新给郦水院挑人来,但王嬷嬷挑的人要明日才来,棋云要在府上走动,春雾杏雨收拾行礼,棋书要做活,连林嬷嬷也要抽空守着她们一二。
林嬷嬷和棋云棋书都忙,她们还要照顾她,只有橙橙闲着,橙橙不想再给她们添了麻烦的。
钟成溪眉心微微一蹙,他本以为橙橙妹妹便是哭着跑来,身边也应该有跟着下人才是,就是有两个吃里爬外的丫头要走,只要看着人把人扫地出门也就罢了,跟这等丫头哪有什么可说的。
也只这广临侯府如此不讲规矩,伺候在小姐身边的丫头可以随便要走,要换做讲规矩的人家,这等不忠心的丫头早就遣出去。
钟成溪突然一凝,先前橙橙妹妹说广临侯府才回府的那位小姐陈明秋的东西被发现在橙橙妹妹住的院子里,钟成溪虽与侯府这位橙橙妹妹结识不久,但橙橙妹妹年幼,连些许深的道理都不懂,只是懵懂无知的稚子,行事风度没有妒气,便是生气了也只敢偷偷躲着哭,胆子着实小。
这样的性子自然不会有胆子敢拿了陈明秋的东西放在院子里,伺候在她身边一二忠心的丫头婆子想必更是不会私自做主,而能令陈明秋的东西藏在了橙橙妹妹的院子,还正好叫人发现,院子里必然有内应,里应外合才会这样顺利,而如今正好橙橙妹妹院子里走了两个丫头,事情到底如何几乎已经能够想见了。
“偷窃”、“妒忌”,这任何一个词按在头上都会叫人鄙夷,何况是姑娘家,只会更叫她们无颜见人,橙橙妹妹年纪小,还不知口舌是非的厉害,若是此事不水落石出,待她长大,这样的事情被翻了出来,几乎能毁掉一个人。
钟成溪不愿见她如此,他虽有了猜测,但钟成溪还是思虑后如实告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橙橙妹妹身边一个下人都没有,还是快些回去吧,莫要让人等急了,妹妹回去后,让你最信任的人去翻翻那两个要走的丫头,找出不属于她们的东西来。”
橙橙不解的抬起头:“春雾杏雨?”
她不懂为什么涛涛哥哥要让她去翻春雾杏雨的包袱。
钟成溪轻轻点头,直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妹妹回去吧,照实跟你那位嬷嬷说便是,她知道该怎么做的。”
橙橙听话,朝着院子外走,还跟他告辞:“橙橙这就去,橙橙回去了,橙橙下回来找涛涛哥哥。”
钟成溪张了张嘴,但不过是一犹豫,就听见跑动的声音,很快就走远了,钟成溪只能把话给压下去,准备下回定要跟橙橙妹妹说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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