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橙脸上一愣,似乎有些傻眼了。
“涛涛哥哥?”
橙橙撅起小嘴,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在梦里把大荤大肉都留给她吃的涛涛哥哥,现在见了面后就不同意了。
是涛涛哥哥也觉得好吃,所以不愿意给橙橙吃了吗?
橙橙转着眼,小手往前伸了伸,虽然见不到一墙之隔的钟成溪,但她小脸上却还带着两分讨好:“给涛涛哥哥吃。”
定然是涛涛哥哥还没吃橘子,所以不给橙橙吃,等涛涛哥哥吃了橘子,橙橙再跟他说,涛涛哥哥肯定愿意的了。
钟成溪淡淡扫了一眼,半垂着眼,橙橙妹妹的目的他这会儿再清楚不过,但钟成溪却并没有因为她非诚心而恼怒,钟成溪调查过广临侯府,如今的广临侯府虽比起从前的煊赫已经落败,但在京城里到底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橙橙妹妹既然是侯府的女儿,照理应是不缺吃喝用度的。
广临侯府出了真假小姐的事,橙橙妹妹虽说如今已经不是侯府的亲女儿了,但以侯府的家底,养一个姑娘是决无难处的,像他们这些有头有脸的人家,也不会在吃喝上去短了的,以免招人笑话。
钟成溪年纪不大,但他心思沉稳,从下边的调查里也能看出广临侯府正是由勋贵转入清流的时候,清流之家更重名声,广临侯府若是聪明,就不会做出这等授人把柄的事。
正因他如今年幼,对外的看法还只是凭着调查来的一张信纸,对广临侯府并不了解,钟成溪实事求是,不愿只看一面之词就下定论,便把怀疑压了下去。
他把目光放在橘子上:“妹妹的橘子哪里来的?”
橘子在京城里算不得金贵,相府贵为文臣之首,奉到府上来的东西更是珍贵,每一样都是挑了上好的送进来。
钟成溪见过的奇珍异宝实在太多,更别提这一个小小的果子,但他现在定睛看过,才发现这橘子虽比不得送到相府上来的,但也小不了多少,瞧着也应是精品了。
橙橙捧了好一会了,小手忍不住颤了颤,听了涛涛哥哥问,还是高高兴兴的回道:“是祖母!”
“祖母让人给橙橙送了好多橘子来,好大好圆,橙橙给了林嬷嬷,给了棋书,棋云,还有涛涛哥哥!”
说到激动处,小身子往前扑了扑,手上的橘子顺着手垂顿时掉了,滚了几个圈,停在了钟成溪的脚边。
橙橙懵着小脸,看了看自己的小手。
钟成溪如玉的脸上面无表情,却还是弯着腰身,把脚边的橘子捡起,拂手掸了掸,等橘子洁净了,重新放回到橙橙手上,提醒她:“妹妹拿好了。”
“给涛涛哥哥呀。”
钟成溪嘴角浅浅的笑闪过:“妹妹吃就好。”
橙橙昨日夜里吃过了,但林嬷嬷不许她吃多了的,橙橙虽然很想吃,但她知道一点,这个橘子是送给涛涛哥哥的,是给涛涛哥哥吃的,橙橙不能吃,她摇着小脑袋:“涛涛哥哥吃,橙橙不吃。”
钟成溪几乎没见过这样倔强的人,他都说不用了还非要奉到面前来,似乎他不接下就不罢手,钟成溪与那些表兄妹们往来,大家都是点到即止,在府上,爹娘也都尊重他,下人们敬他是主子,向来听命,橙橙妹妹是第一个不听他的。
钟成溪心里却没有厌烦,他头一次心里升起了两分不同的情绪来,甚至是逗弄的兴趣,脱口而出:“我要是不给你大荤大肉吃呢,你也给吗?”
这似乎把橙橙给问住了。
她有些不解,“涛涛哥哥为什么不给橙橙吃呢?”
她都给涛涛哥哥吃的。
钟成溪小孩子气的回道:“就是不给。”
橙橙看了看手中的橘子,小脸上也有些不高兴了,她心里还有些委屈,她都主动给涛涛哥哥吃橘子了,涛涛哥哥竟然连肉都不舍得给她吃的。
就跟,就跟她之前送给瑶瑶姐姐的朱钗首饰一样,林嬷嬷说的,这是肉包子打狗。
但橙橙是说话算数的乖孩子,父亲说过做人要诚信,她都说了这个橘子是给涛涛哥哥的,就,就是给涛涛哥哥的,橙橙大义凛然的把橘子递了递:“给涛涛哥哥。”
“但,但下回橙橙不给涛涛哥哥带了。”
橙橙才不是冤大头呢。
“要是涛涛哥哥也给橙橙吃,橙橙就继续给涛涛哥哥带。”
橙橙并没有把话说死,要是涛涛哥哥也给橙橙带吃的,那他们就是有来有往,橙橙就不是肉包子了。
橙橙摇头晃脑的抿着嘴笑,她最聪明啦。
钟成溪才认识邻家这位妹妹两日,对橙橙还并不了解,钟成溪本以为以陈家这位妹妹对大荤大肉的执着,在知道他不肯同她交换后,会把橘子给收回去,他虽出身富贵,却也并非是闺中男儿,父亲贵为相爷,经他手的卷宗数不胜数,在能阅览的卷宗上,钟成溪看过不少因钱财、名利,或各种事对簿公堂的的案例,人性最是经不起验证。
对卷宗上的人来说,那些钱财名利足够让他们翻脸,但之于橙橙这位邻家妹妹来说,她手上的这枚橘子也称得上精品,对她而言也不是随手可弃之物,她要是收回去也是正常的。
他们只称得上萍水相逢,甚至连彼此名讳都没相互告知,用不着为了一个陌生的人去故作大度。
出乎钟成溪意料的是她竟然没有收回去。
在知道他的意思后,她依然给了他,却也没有继续良善下去,还知道约定下次,提醒他再没有机会了。
钟成溪顺从的从她手上取走了橘子,橙橙正要收回手,手心上放上了一个匣子,钟成溪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昨夜里挑的,给橙橙妹妹的。”
橙橙看着手上的匣子,顿时高兴起来了,把方才的不高兴全都抛了,“涛涛哥哥你真好!橙橙最喜欢涛涛哥哥了。”
涛涛哥哥比知遇哥哥好,知遇哥哥都没有给她送过礼。
钟成溪抿了抿嘴儿,对上橙橙这样直白的告诉,心里也有两分高兴,但很快就被他给压了下去,父亲说过,好话如同蜜罐里的糖一样会叫人迷失,忠言逆耳,听着不中听,却最是事实,钟成溪早早把父亲的教导记在心里,不喜身边人说奉承好听话,他把这话记在心里,如今面对着邻家的橙橙妹妹,钟成溪难得多嘴的同她说起来。
“妹妹如今年纪虽还小,但女孩子名声珍贵,尤其是什么“喜欢”这样的词,妹妹如今还小,说说也无妨,但千万要记得,这样的话以后最好少说了。”
橙橙妹妹并非是广临侯府的亲女儿,若是侯府的人珍重她,以后也自然会让人教导她这些规矩,但若是广临侯府的人不珍重她,对她的教养不放在心上,橙橙妹妹不知这些礼仪,再说上这样的话便要招人议论了。
口舌是非为一等利器,换做是男儿家,这世道对男儿家宽容,对女子却诸多苛刻,便是如他的母亲赵郡主,身为昌王府嫡长女,先帝亲封的郡主,身为尊贵,皇室宗亲,同样免不得要为了世道妥协,扬出恭敬婆母的名声去。
橙橙妹妹如今的年纪尚且还不知事,说一说倒无所谓,但再过两年,这些直白的话就不宜出口了。
橙橙现在最是喜欢涛涛哥哥了,钟成溪说什么她都含糊的点着头:“那橙橙以后只给涛涛哥哥说,不让别人听见了。”
“我也不行。”钟成溪连忙开口。
橙橙歪了歪小脑袋:“为什么?”
钟成溪自幼学的是君子之风,橙橙妹妹如今什么都不懂,但他却是懂的,自然不能去瞒哄了她,去引导橙橙妹妹对他说这些。
“这个词是一个极为慎重的承诺,只能对着你未来的夫君说这话,在幼时对着亲朋说一说无碍,等你懂事了便知道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了。”
他用橙橙能听懂的语气说着:“若是对谁都说这话,便是不正经了,别人会对你指指点点的。”
橙橙半懂不懂的,但涛涛哥哥说的指指点点,夫君这些她都是知道的,父亲就是母亲的夫君,母亲就是长大了以后就嫁给了父亲的。
母亲喜欢父亲。
橙橙觉得再懂不过了,她也不要别人对她指指点点的,对涛涛哥哥这样认真,橙橙身子下意识趴在了草地上,放低了声音:“橙橙知道了,以后不说了。”
钟成溪松了口气。
橙橙妹妹太小了,对她说话跟双福双寿等都不同,他们一听吩咐就明白了,甚至不用他吩咐就已经备好了一切,但橙橙妹妹不同,她还需要人引导着她知事。
好在橙橙妹妹已经听了个大概。
草屑沾在了脸上,有些发痒,橙橙用手拨开了,在四处看了看,见只有几步之外站着的棋书,她对着狗洞,轻声说着:“涛涛哥哥,橙橙刚刚说了喜欢你,以后长大了是不是要嫁给涛涛哥哥?涛涛哥哥是要当橙橙的夫君了吗?”
她不是对谁都说啊,她只跟涛涛哥哥说了。
她肯定是喜欢涛涛哥哥的。
对面好一阵没有任何声响传来。
橙橙透过狗洞,分明看见了对面有一抹白色的下摆,就这样寂静的站着,连动都不曾动一下的。
橙橙知道那是涛涛哥哥,她伸出自己的小手,想去勾他的衣摆,但一直勾不到,橙橙只得喊着:“涛涛哥哥?”
钟成溪脸上满是复杂,目光中还带着惊诧之色。
他刚刚被吓住了。
钟成溪怎么都没料到橙橙妹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被打得措手不及,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想开口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钟成溪继承了父母的好样貌,面庞如玉,小小年纪已经能窥见往后的风姿来,他出身好,幼时跟着母亲赵郡主拜访过许多人家,那些夫人们看他的模样无不称赞,还曾在母亲赵郡主面前婉转打听过他的亲事,表示出想与侯府结亲的想法来。
母亲把这些打听的都回绝了,只说等他长大后再寻,连宫中都拒了,回来后还曾调侃过钟成溪,说他比他父亲还受欢迎,钟成溪脸皮薄,从这回后便再不肯跟着母亲赵郡主出席各种宴会上。
但钟成溪明白一点,他身为相府独子,往后的亲事必然是门当户对,两姓之好,否则在祖母和母亲的威慑下,只能做一个影形人了。
这一点不止钟成溪知道,他们这等的世家子弟都从小明白要走的路。
钟成溪恢复了平静,只当橙橙妹妹是无心之言,只认真说着:“不成的,橙橙妹妹长大以后,侯府自会给妹妹寻一个好夫君的,你不能叫我夫君。”
橙橙明媚的大眼眨巴两下,涌起了水雾:“涛涛哥哥不喜欢橙橙吗?”
涛涛哥哥不让她叫,肯定跟瑶瑶姐姐一样不喜欢橙橙。
钟成溪有几分头疼,他有心想跟橙橙妹妹说清楚,但橙橙妹妹有许多道理都听不懂,钟成溪快刀斩乱麻一般,面无表情的朝着墙轻轻“嗯”了声。
“我不喜欢圆润的。”
作者有话要说:钟成溪的固有印象:能吃的都很圆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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