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宿川自己推着轮椅,施施然从电梯里面出来,看了一眼走廊上的楼层标志,“啧”了一声道:“正好一楼,不错。”
“七层楼,坐了得有十分钟,比我们吭哧吭哧爬楼梯多了四倍的时间,是不错。”
江灼抄着手站在楼梯口。
他是见两人总不过来前来查看情况的,走到这里正好听见云宿川这句话,于是揶揄了他一句,语气倒是半带笑意。
云宿川在江灼面前向来是半点威风都没有的,当下委屈道:“你们五个人一块,热热闹闹爬楼梯,当然快了。我和沈护士在电梯里遇到了危险,刚才差点就没命见你,你还要笑话我么?”
江灼挑起半边眉毛,向云宿川抛去一个疑惑的眼神,云宿川冲江灼眨了下眼睛。
江灼瞬间会意,眼底闪过一丝笑,语气中却透出担心来:“沈护士在后面吗?我看看去。”
云宿川耸了耸肩,将轮椅让开一点,江灼就从他身边经过,去看后面扶着墙不断喘粗气的沈子琛。
江灼扶了沈子琛一把,问道:“你没事吧?”
沈子琛也不傻,脱离危险之后稍稍定了定神,越想越觉得像是被云宿川给耍了。他抱着试探和挑拨的心思接近云宿川,说不定对方也是一个想法呢。
难道云宿川留在江灼的身边也是别有目的?要争抢机缘吗?天通识的命格可是不好遇见。
沈子琛吸口气,跟江灼说:“刚才我们坐电梯的时候卡了,外面突然伸进来一只大黑手,特别吓人,我现在腿还软着呢。这要是有心脏病,估计当场就要吓死了。”
江灼道:“没事,多吓吓胆子就大了。”
“……”
沈子琛不知道胆子会不会越吓越大,最起码他在受气方面是已经越来越习惯和淡定了,也没指望江灼这种注孤生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直接告状道:“我本来想跟云宿川配合一下,找机会出去,结果他非但不动手,还在旁边看热闹。我简直都要觉得刚才他是在故意耍我了!”
他算是看透了,和江灼说话就得这样直接说,要不两个人的脑回路永远不会在同一条线上。
江灼表情都没变一下,继续淡定:“那怎么可能,你肯定想多了,他不是这样的人。”
沈子琛不是个女人,但是这一瞬间他想起了网上很多姑娘们吐槽自己直男老公的帖子。以前觉得女人斤斤计较真是麻烦,现在才发现很多话特别有道理。
——世界上真的会有人仅仅用一句话几个字,就足以让你失去所有交谈的欲望!
沈子琛觉得他没办法跟江灼把关系处好了,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当然,他的目的本来也不在于真的跟江灼成为什么肝胆相照的好兄弟。沈子琛记得家中那位大师在评点他命格的时候曾经反复提及过好几次,若要吸收他人气运,则必须与目标人物感情融洽,相处和谐,只有如此,彼此间的气场不会冲撞,事情也才能成功。
当时沈子琛也问过:“培养感情也需要机会和时间,如果想要快速吸收对方的气运,而没有时间培养感情,那怎么办?”
“还有一个方法。”大师回答他,“那就是你的气场和能力足够强大,可以完全将对方压制住,那样自然就可以予取予求。”
对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这一点可不容易做到啊。”
沈子琛当时没当回事,在他看来沈家有权有钱,自己本人也是坐拥粉丝无数,想打动一个人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现在在江灼的折磨之下,他只想穿回去给当时的自己两个嘴巴子。
为了自己不会在目的达成之前活活气死,沈子琛认真地思考着改变策略,如果他想要用自己的气场把江灼完全压制住,然后强行吸收对方的气运,这种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因为云宿川没有和江灼同行,直播间的观众们不知道他和沈子琛在电梯当中发生了什么,见三人之间气氛微妙,心里都有点好奇。
【啊啊啊我有点难受,感觉小勺子擦过轮椅的边走向沈子琛的那一幕好虐!他为什么不关心飘飘要去关心沈子琛啊!】
【云江如果拆了我就不想看这个直播了,感觉像是自己失恋了一样……】
【前面的不要脑补太多,沈子琛完全就没有竞争力好吗?小勺子对飘飘和对他的态度差别很大的好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觉得江灼对沈子琛的关心还是要比他对其他嘉宾多一些的,感情都是要慢慢发展的呀。】
【麻烦粗心大意的那些姐姐们倒回去看一看,飘飘刚出电梯的时候还在跟小勺子眉来眼去的,人家关系好得很!】
让观众们感到宽慰的是,江灼只跟沈子琛说了这么两句话之后就没有其他的互动了。三人去了医院的院子里,开始帮助迷诺寻找“远房表姑”的遗体。
此时明月当空,草木扶疏,外面的院子完全没有刚才在大楼里时的那种阴森与奇诡,淡淡的花香弥散开来,自然生发的灵气丝丝缕缕地在天与地之间涌动着,四下静谧无声。
江灼朝着自己刚才出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医院的楼里面每天都有死去的病人,出现死气和怨气都是难免的,所以外面的院子里种植了不少花草,分列两排,前宽后窄,中间空出,与医院楼门遥遥相对。
这样一来,就等于形成了一个喇叭状的过滤口,花草树木吸收天地精华,每天都会产生新的灵气,不断将医院大楼之中涌出来的死气过滤,两边形成置换和平衡,才能够保证风水的生生不息。
有些发生过重大事故的医院会被废弃并变成凶宅,就是因为死气太盛,两边失衡的缘故,在这方面,眼前这家医院初始建设规划的很好。
不过也仅仅是初始建设而已,如果几名枉死之人的骨灰就被埋葬在了这个地方,那么灵气就会被破坏,久而久之,阴盛阳衰,也会留下祸患,所以现在只要看哪里灵气最稀薄,应该那个地方就是埋藏骨灰的地方。
刚才江灼去找云宿川和沈子琛,其他四个人在这里等着,也就在不远处查看了一下,岳庭飞和迷诺刚刚从草地上回来。
迷诺看见江灼和云宿川,感觉一下子有了主心骨,高兴道:“你们可算过来了。”
他指着身后那边草地道:“刚才我和岳医生把整片草地都看了一遍,发现有好几处的泥土都好像被人给翻动过,草都倒了,是不是能从那几个地方下手?”
苏戴问:“可疑的地方多吗?如果一块块挖开的话,应该是个挺大的工作量。”
云宿川道:“岳医生,你还记不记得刚才你打针的那名病人是什么时候入院的?”
岳庭飞道:“你等下啊,我能查到。”
他在白大褂里面掏了一会,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原来刚才在慌乱之中,岳庭飞机灵地将那名病人的病历单子撕下来藏到了大衣口袋里。这几乎就是一个本能的动作,他撕的时候还没有想太多,现在倒是果然派上用场了。
岳庭飞在纸上找了一会,道:“大约半年前——他是三月份那会来的。”
云宿川道:“按照小……按照我们江哥哥的说法,所有的死者很有可能都是在703二号床上去世的,那么最后一个被火化埋起来的人起码也是在半年之前,地面上有什么痕迹估计早没了。”
台本中设定云宿川是个大三学生,所有的人当中除了迷画家就是他最小。这家伙毫无节操,便也腆着脸装嫩。跟别人还算正常,到了江灼这边就满口的“江哥哥”不亦乐乎,极其无耻。
江灼被他恶心的不行,本来想过去把云宿川殴打一顿,还没付诸行动就看见了他的轮椅,一个新的想法顿时在脑海中萌生。
江灼脸上泛起一丝微笑,说道:“云小弟,你的话很有道理。”
云宿川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见到江灼的笑容之后,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发凉。他把自己得意的眼神收敛了一下,正色道:“也就一般有道理吧,主要是我很聪明。”
李清佳本来还想问既然草地上的痕迹不能作为依据,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但是看江灼和云宿川一副“打情骂俏”的样子,显然已经胸有成竹,她也就不多嘴了。
虽然台本上的自己跟江灼还是夫妻关系,但李清佳觉得除了一开始进入游戏的时候江灼装了一下,现在她已经俨然变成了“前妻”。
江灼挑了下眉,没再搭理他,随便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圆,跟着轻轻一跺脚,那个被他圈出来的圆形顿时沉地三寸,看上去就像个盘子似的。
江灼将两枚钢珠扔了进去,手中的树枝一投,不偏不倚立在圆心处。
他其实是等于制作了一个简易罗盘。真的罗盘是铁制的,而且体积不小,江灼和云宿川嫌碍事也就没拿,寻找尸骨是最简单的工作,目前江灼这个就已经够了。
随着树枝直挺挺立稳,钢珠感受到周围不平衡的阴气,开始晃动起来。
苏戴等人还是头一回直接看到这样灵异的情况,脸色都是一变,再看江灼和云宿川都没什么反应,知道这应该是正常现场,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但钢珠的移动速度却越来越快,刚开始还是漫无目的的乱滚,到了后来逐渐变为绕着江灼画出来的圆圈飞快旋转,猛烈的力道甚至将周围的尘土激飞,地面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几乎随时都有脱离控制的可能。
江灼眉头微皱,忽然抬脚将那截树枝又踩下去三寸,保持着这个姿势转头向云宿川道:“阴气这么重?”
云宿川道:“你先别动。”
他用随身带着的小刀在手指上划了一道,几滴血珠溅出,还没等落地,就被云宿川反手弹了出去。
他现在的身份是魈,魈的血液本来就至阴至寒,这样被云宿川弹成了一团血雾飘散在空气中,周围的灵气瞬间被彻底抑制下沉,钢珠瞬间从江灼的脚边激射而出,足足飞了十几米,紧接着“砰”地一声响,仿佛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面,跌落在了草丛当中。
头顶的云彩快速聚拢,将月亮挡在后面,周围的光线暗下来,只剩下唯一一束天光笔直下坠,在钢珠落下的地方,凭空拔起一座青铜巨门。
江灼走到云宿川旁边,拿出张创口贴给他,眼睛看着的则是那道门的正上方。
那里端端正正写着三个大字“阎王殿”。
江灼心情复杂地说:“现在连地府都有人山寨了吗?”
而且山寨的这么低端,阎王爷知道吗?
云宿川用非常非常小的声音道:“宝贝,你别太认真,这就是个综艺。”
他这句话说的含含糊糊,大概是因为声音实在太小,没有被录上,竟然还真的涉险过关了。
江灼嫌弃道:“那就进去看看吧。”
一行人向着那扇大门走去,快到近前的时候,他们发现门上雕刻的花纹都是一个个狰狞的兽头,尖角、四目、独耳,形象十分奇异,即使见多识广如同江灼,都没认出来那是什么东西。
江灼弯腰从地上拾起一枚刚刚从罗盘中飞出来的钢珠,朝着大门弹过去,小小的钢珠在门上一撞,发出清脆的回响,紧接着两扇门就吱吱嘎嘎地自动打开了,露出后面直通地下的恢弘长阶。
岳庭飞忍不住“哇”了一声。他当初崇拜江灼,就是因为小时候最初的梦想是能够成为一名每天斩妖除魔的优秀天师,也阅读过不少相关的书籍。但直到这一回前来参加综艺节目之后,岳庭飞才发现,原来自己对这方面的了解实在是太匮乏了。
如果说刚才在医院中的种种惊险让他更多感到的是恐惧与慌张,那么这个时候,岳庭飞则深深切切体会到了那股来自于神秘力量的吸引力,那么奇诡,又那么壮观。
但无论遇到怎样的情况,江灼或是云宿川都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从容化解,这实在是一件太令人感到羡慕的事情。
岳庭飞忍不住跟身边的沈子琛感叹道:“我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简直太厉害了。”
沈子琛笑了笑道:“是啊。有这样的本事,无论遇到怎样的情况都不用慌张害怕,无论在哪里都是所有人的中心,谁不羡慕啊。”
岳庭飞本来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扇缓缓开启的大门,隐约觉得沈子琛的语气有点奇怪,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对方面色如常,也是一脸向往地看着江灼那边。
岳庭飞便没再多想,笑着说:“对啊,不过羡慕是羡慕,干这行很危险,而且练功夫要吃好多苦,其实也不是看着这么好的。我当初还学过几天呢,然后就受不了了,唉,想干成什么事都不容易。”
沈子琛半笑不笑的,也跟着感叹了一句:“是啊,要是有捷径就好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大门已经完全开了,江灼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了一会,回头道:“咱们都进去吧。”
几个人本来以为既然找到了这片地方,离任务完成也就不远了。结果没想到,从阎王殿上的玉阶下去之后,面前横亘这一条阴河,河水滔滔不知所往,去路长长没有尽头,左右转了几圈之后,根本找不到能够触发剧情的地点。
江灼不耐烦地道:“装神弄鬼的,干什么呢!”
云宿川扭头看了他一眼,悄悄地说:“别生气,我变个戏法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