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说什么呢。”祁襄拿过他的扇子敲他的肩膀, “不是早让君瑜跟你们说了吗?”

“说是说了,但二皇子一副跟你很熟的样子,我难免忧心。”说到这儿, 贤珵意识到这话不对,忙补救:“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你向来不与外人亲近,如今虽知你是虚与委蛇地跟二皇子走得近,可心里不爽,就好像你要跟别人好过跟我了。”

祁襄失笑出声, 点着自己的脑袋说:“二皇子这里不行, 跟他说话费劲。我向来不喜欢自讨苦吃,你知道的。”

贤珵扬起明朗的笑容, “懂了。”

“我让潘叔去取衣服, 你怎么跟着来了?”潘叔已经将衣服拿进屋内, 这会正往厨房去。

“这不是挺长时间没见了, 趁你在家来看看。”他们各有所忙,平时就算去店里, 也难碰上面。

“也好。”祁襄也没特别招待他,本来家里也没什么可招待的, “你一会儿去四皇子府上吗?”

“去,约了下棋。”

“那你跟四皇子说, 如果皇上问了他觉得三皇子协助礼部准备庆典是否合适,让他说合适。若不问就罢了。这话你也同太傅说一声,太傅懂的。”

贤珵略一想, 也明白了,“这事的确不能让二皇子一个人把功全占了。不过如果没出事,那三皇子怕是要起势。”

“有那样的外祖家,三皇子被复用是早晚的事。倒不如卖他个好,日后不至于立刻针对四皇子,咱们还能有缓冲的余地。而且三皇子起势,最不爽的必然是二皇子。有二皇子站在前面挡着,没什么可担心的。”祁襄笑道。他这话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是——就算三皇子不动手,他难道就不能动手了?

“也是。而且就算三皇子办事得利,有那样一个外祖家,加上皇后之前力要为娘家姑娘促成联姻,皇上必然早有芥蒂。皇后还是太急了。”贤珵心里感慨着祁襄思虑周全。

“四皇子就渔翁得利吧,少掺合。”

“行。”见祁襄一切如常,没什么需要他担心的,贤珵说:“那我先走了。等过一阵君瑜的腿再有些起色,我们找个地方一起吃饭庆祝一下。”

“行,不送你了。”

郤十舟今天照常去给白君瑜看诊,现在他已经不必天天去了,隔天去施针便可。今天郤十舟去给白君瑜看完,要去郊外的庄子上看看,顺便把事情安排下去,方便行事。

祁襄也就没等师父回来,把衣服包好,坐上马车前往将军府。

祁襄来了,白君瑜挺高兴,招呼他坐近些。

“之前白夫人订的衣服,都是你和奉北将军的,我顺便给你送来。”如果是白夫人的衣服,他肯定是不好送的,显得轻浮。

“多谢。今天郤先生帮我施完针后,我又试着站了一会儿,已经比之前能站得久些了。”虽也没有多久,但也是进步。

“那就好。这事是个慢工夫,你得耐得下心才好。”这话他常说,看似多余,可病中难免忧思,想多了心就乱了,还是常提醒着,让白君瑜心静更有好处。

“放心吧。你来得正好,对面那个宅子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你想什么时候搬过去?”就算今天祁襄不来,他也让会白如把人请来的。

祁襄惊讶,“这么快?”

“没动太多,更多的是做了修缮和加固,再就是花草换了一批。郤先生说你浅眠,我就让人把宅中有流水声的景观全换了,可能是多此一举,但万一你在周围小憩,也不至于被吵到。”这些景观并不靠近主院,环绕着一个小花园,还有一棵很大的银杏树。赶上夏天,祁襄若在树下乘凉,难保不会睡着。还是换掉比较安静。

“多谢。”他并不很想住那个宅子,除了离白君瑜近来,可以说没有任何好处。可他又不能拒绝得太生硬,惹人怀疑反倒麻烦。只能先应付着说:“等天气凉些再搬吧。现在虽已入秋,但并没完全凉下来,这一折腾我也燥得慌。”

白君瑜点头,“也好,反正宅子给你了,你什么时候想搬自己决定。下午我让白如带你去看看,有哪里需要再改的尽管提,趁搬进去前都收拾妥当了,到时也能更舒心些。”

祁襄没拒绝,这样才显得自然。随后又把二皇子早上来找他的事跟白君瑜说了。

白君瑜笑道:“有些事你不必尽告诉我,我相信你的判断,更相信你这个人。”

祁襄嘴角一挑,“你的信任也未免太武断了,万一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博取你们的信任,实际另有打算呢?”

白君瑜从容地笑道:“没关系。如果我们没有警觉到,没斗过你,那无论换成哪种方式都不可能斗得过,就没必要跟自己较劲了。”

“你这想法是太消极了。”祁襄不喜欢。

“不是消极,只是对特定的一些事或某个人罢了。争是一方面,命是另外一方面。富贵与否靠拼,能富贵到什么程度就靠命了。当然了,这种事只适合朝堂、后宫,乃至家中的争夺,与战场无关。战场上,拼命、智谋、胆识、人心,缺一不可。”

“你倒看得清。”这点祁襄同意,“命”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也许定不了过程和结果,却能定程度。

这种话题说多了总是累心,祁襄也不愿意多讲,就说起了别的,“你堂弟还没走?”

白君瑜摇摇头,“在这里待得这么悠闲,大伯母那边也没差人来问半句,他自然不乐意走。”

白君阳在白君瑜的院子住了几天后,白观游以白君瑜受伤没法好好顾及到白君阳,别让兄弟间生了嫌隙为由,给白君阳换到了另一个院子里。照样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出门还给钱,又没有人烦他读书之事,白君阳自然乐不思蜀。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至少四皇子过来,总是不方便。白君阳万一嘴碎一点,或者喝多了,对外吆喝四皇子近日常来与白君瑜密聊之类的,对两个人也没好处。

“大伯母虽没来接他,但听母亲说一直在帮他看亲事。定下来就应该来接人了。”他堂弟这隐疾,就暂时不提罢。

祁襄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堂弟都开始看亲事了,白夫人是不是也应该给你看了?”

既然白君瑜的腿会好,那先看看亲事也无妨。即便堂兄弟之间不像亲生的最好按年岁排,可白君瑜到了这个岁数,也应该打算起来了。

白君瑜看着祁襄,并没从他眼里看出什么,似乎只是寻常一问罢了,叹气道:“不急,我自有打算。”

他这个打算可以说是前路漫漫了,但只要祁襄没成亲,他就有时间。

祁襄微微蹙眉,“你有喜欢的人了?”

难道还忘不了何玉恩?或者又遇到了其他人?

白君瑜没有正面回答,以免祁襄觉得他又看上了别人,只道:“等时机到了,我再跟你说。”

这话不但安抚不了祁襄,反而让他更纠结了——这要是个“妖魔鬼怪”,他想办法打发了就是了,如果是好人家的姑娘呢?让他撮合吗?

“怎么了?”见他发呆,白君瑜问。

祁襄回神,扯着嘴角敷衍道:“没什么,就是有些饿了。”

“白如。”白君瑜叫了一声。

白如麻利地走进来,“少爷。”

“去拿点吃的来,再跟厨房说,提前半个时辰开饭。”

白如去办了。

祁襄笑了笑,考虑着一会儿怎么才能装作很饿的样子,稍微多吃一点。

二皇子那边考虑了两天,才向皇上提议礼部人手不足,这次前来参加庆典及有意愿与大川通商的部族比预计得多,想请三皇子回礼部帮忙。三皇子之前有安排庆典的经验,这次必能办得妥帖。

皇上没有立刻同意,而是说明天再说。

当天下午,皇上就招荣沧,问他对这事怎么看。

荣沧早有准备,说:“此次庆典是大事,也是大川与其他部族建立通商的好机会,肯定不能马虎。礼部之前先后告老了一批官员,的确人手紧缺。二哥办事周道,但缺乏经验,怕有不足之处,若有三哥帮忙,必定能为大川博一个好颜面。”

“你不想进礼部帮忙?”皇上脸上看不出情绪。

荣沧道:“父皇,儿臣毫无经验,对庆典之事更是一窍不通。就算让儿臣进礼部,儿臣怕也只能添乱,帮不上正忙,不如三哥得力。而且若只是寻常家宴庆典,儿臣去试一番也罢了,办不好,父皇、母后和诸位娘娘也不会怪罪,且当是给儿臣一个锻炼的机会。但这种大庆典,儿臣是万万不敢托大的。若是因为儿臣,使得庆典不够圆满,儿臣就是万死难辞其疚了。”

皇上沉吟了须臾,开怀大笑道:“行,朕也不为难你。以后给你安排家宴先历练着,再慢慢学就是了。”

“多谢父皇。”

出了御书房,走出一段距离,荣沧才扬起嘴角——祁襄所料也太准了,有祁襄在,他有什么可愁的?这样好的祁襄,他得看看能不能促成跟君瑜的这场缘分。强扭的瓜是不甜,但如果白君瑜自己也喜欢,那这瓜可不要太甜啊。而且还是惠及他们众人的瓜,善哉,美哉。

——走哩,去将军府看看君瑜,顺便探探口风!